纖阿不想送杜七出臺,也不能送杜七出臺。
本來她準備讓羲和來代替她,可是那個女人比她想象中的要沒出息的多,一聽要送元君去賣藝,跑的比誰都塊,完全就指望不上。
紅吟是始作俑者,纖阿此時都有些害怕和紅吟說話。
面對翠兒和杜十娘,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而讓她親自去和杜七說不愿做她的車夫,這無疑是最困難的事情。
所以對于纖阿來說,七姨這個說話好聽、讓人安心的存在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所以纖阿直接死死抓了上去,絕不松手。
七姨看著眼前這個認真在懇求她的纖阿、瞧著她眸子里的水光,一怔后心想她又看到了纖阿不為人知的一面。
七姨不知道眼前這個姑娘是對人沒有防備心,還是說只對自己才這般的交心。
心里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哪里像是前進小姐,分明就是城里那些無助、來找她幫忙的小輩。
七姨輕輕咳了一聲,她回過頭,發現安寧她們并沒有看這邊,這才無奈的抿嘴,抬頭說道:“阿纖姑娘在說什么?出臺?誰要杜七出臺了……老身怎么不知道誰要送七姑娘出臺。”
她在唬纖阿。
想從纖阿的反應中,更多的了解這個姑娘的想法。
纖阿可不是七姨的對手,立刻就慌了。
“這……”纖阿聞言,本能的就是一怔。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紅吟告訴她的那件事,想起了紅吟略顯得意和信心滿滿的模樣。
雷聲轟鳴,印著纖阿眼里的不安起了一陣陣恐懼的連漪。
準備安排杜七去秋水樓賣藝是紅吟與她說的事情。
紅吟雖然沒有與她說不能告訴其他人,不過……目前應當的的確確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這般沒有頭沒有尾的事情,她要怎么與七姨解釋?
若是她完整、全樣的解釋了,某種意義上,便是辜負了姑娘姨娘的信任了吧。
七姨靜靜的注視著阿纖眼里的不安。
她很疑惑一件事情。
阿纖喜歡杜七,她既不奢求杜七的關注、也不要她的喜歡……那么阿纖在害怕什么?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害怕自己心里美好的姑娘出臺賣藝
在纖阿的心里,如果上了臺,就不算是完美的人了嗎,就會破壞杜七在她心里的形象嗎?
七姨想了想纖阿的性子,覺得應當不是這樣。
不過也有這個可能,那么她害怕的,應當不是送杜七出臺,而是……害怕拒絕這件事之后所帶來的結果。
不想讓杜七不高興?
這就是個很好的理由。
不過七姨還是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是因為她和纖阿只見的信息完全不對等……所以只能將這點疑惑埋在心底,以現有對纖阿的了解來分析這件事。
七姨雙手疊在一處,略顯佝僂的身子坐直了許多,她眼中的渾濁一掃二空,盯著纖阿的眸子:“阿纖姑娘,是誰與你說,要送七姑娘出臺的,先不說老身……十娘那關就過不去。”
“我……”纖阿欲言又止。
“是不能說的人?”七姨語氣放的緩和了一些。
“嗯……嗯。”纖阿低下頭,目光放在黑白相間的葵花籽上,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她懇求七姨幫忙,總是要有個理由的。
可是她的確也沒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了,于是纖阿深吸一口氣,用柔軟的目光直直的看著七姨。
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七姨卻能理解纖阿的意思。
彼此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以七姨唇邊浮起一絲微笑而結束。
是個好孩子。
這種時候,還沒把紅吟那個丫頭給供出來。
七姨對纖阿的好感又多了一些。
“好了,我在嚇姑娘呢。”七姨在笑,可眸子中卻沒有幾分笑意,她溫聲道:“阿纖姑娘就算是不說,老身也能猜到是哪兩個不要面皮的丫頭的算計……哼,送七姑娘出臺污她的名聲,還美名曰是練琴,這的確能說服十娘。”
七姨說著,心底都在輕笑,心想自己就是那個不要面皮的人。
關于送杜七出臺這件事,哪里還能用的到紅吟和石閑?
杜十娘早就被她暗示的明明白白的,準備送杜七去學琴了,而且理由更加正當……七弦琴也是仙門之物,所以早些度過瓶頸,也能了卻一件心事。
“七姨?您……都知道了?”纖阿驚詫,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第一次對著七姨用“您”這般的敬稱。
她面對七姨,根本就是小孩子對老人精。
一個心性透明,有什么說什么。
一個滿心算計,每一句話都透著幾個、十幾個意思。
“知道,送七姑娘出臺賣藝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七姨輕輕點頭,隨后直接的說道:“我奇怪的是阿纖姑娘為什么這般抗拒,雖然說杜七的琴藝不精,但是她去秋水樓也的的確確是在賣藝的。”
盡管一定有許多的姑娘是因為杜七的樣貌來看她的,本質上說不得是出賣美色。
但是春風城的規矩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規矩上說是賣藝,那就是清倌的賣藝。
“我不想送姑娘出臺。”纖阿立刻說道。
“阿纖姑娘還是沒有明白老身的意思。”七姨嘆息,心想這可是個傻姑娘。
她想知道、想了解的是阿纖這個人。
這姑娘倒好,真就把她當做救命稻草抓著了……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七姨,我不明白。”纖阿內心不斷的動搖。
“不怪姑娘,一般人……是抵不上我們春風城里這些有一百個心眼的老東西。”七姨說著,看向纖阿。
“七姨可不老。”纖阿認真的說道。
七姨聽著纖阿的話,輕輕的一顫,旋即纖阿的面容和初入春風城時候的青衫少女逐漸重合。
‘七姨可不老。’
這句話,杜七也說過。
莫名的,七姨對纖阿的好感就又直直的拔高了一大截。
這個傻姑娘。
七姨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又沒說不幫忙?
之前之所以問,不是要推脫,而是想要多了解一些纖阿。
剛見面時候的纖阿樣貌清冷,不說話時身上有清冷如月、旁若無人的氣質,伴隨著些許桂蘭的香氣,給人以高不可攀的典雅感。
如今的纖阿,內心慌張,手指忍不住的搓動衣角,活脫脫的就是無助、請求家長幫助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