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隸·松江府境內某地。
崇禎七年六月初七,這一日對松江府來說,注定是不同凡響的。
作為南直隸有數的富紳,林帆那絕對稱得上是一方人物,以弱冠之齡來松江府,用百兩紋銀起家,做到今日富甲一方,林帆他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才在南直隸,甚至江南,強勢崛起,但凡是有林帆活動的區域,皆有屬于他的傳說。
“嚯,真不愧是我松江府的義紳!就算是施粥都搞出這么大的動靜。”
“誰說不是呢,今年要不是林善人出此義舉,恐我松江府上下,要有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啊!”
“唉,這該死的世道……”
因為處在小冰河時期的變動期,這讓大明在邁入天啟一朝后,就開啟了多災多難的模式,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進入到崇禎一朝,就使得各地災害頻發,盡管說崇禎時期,有些災害是人為導致的,但是更多的卻是來自大自然的嚴懲。
近幾年在大明爆發的流寇作亂,尤其是以王自用為首的流寇勢力,開始從山西境內流竄到其他地方,這也使得在朝中居中掌權的張維賢等人,為了避免趙宗武的勢力,借此機會進一步壯大,就調動大明其他地方的軍隊前去圍剿。
可是大軍前去征討流寇,那在所難免的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需求,而糧草供需就是這中間最重要的存在。
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在很多時候想要讓大軍出動,就必須擁有充沛的糧草供需,這十幾萬的大軍一旦開拔,那每天吃喝所需,就不是一筆小的數目,你敢讓這些將士餓肚子一天,稍有不慎就會出現營嘯的可能。
所以說這可苦了大明的地方百姓。
原本這松江府作為魚米之鄉,絕對不可能出現鬧饑荒的情況,但是自從輔政國公出現后,就使得大明政壇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動,尤其是作為富庶之地的江南,那更是得到了張維賢、朱純臣、徐希他們的重視。
就這樣在多方驅使下,使得南直隸的多府,為了供應朝廷征討流寇,就大批向地方百姓征收糧食,美名其曰‘剿餉’,最后使得地方百姓受到巨大損失,地方官紳卻絲毫未受到任何影響。
“大家都不要擠,都不要擠!排好隊一個一個來,大家都能吃上飽飯。”在一處施粥場所,林帆身穿青衣,舉著手中的木勺,神情嚴峻的維持著秩序。
盡管說有兩百余位家丁小廝,在施粥現場維持著秩序,可聞訊前來的百姓實在是太多了,同樣來看熱鬧的人也有很多。
看著眼前人山人海的局面,林帆這心中很不是滋味,生活在魚米之鄉的百姓,到頭來卻過著尚不能果腹的生活,這何嘗不是一種諷刺呢?
義紳的名氣,顯然讓聚攏在一起的百姓都乖乖聽其號令,在家丁小廝的敦促下,原本出現一些混亂的場面,逐漸也恢復了最初的平靜。
對于林帆來說,今天他已經不知道去了多少處施粥場所,不忍直視的場景,他也見到過太多太多了。
為了能讓這些受災的百姓,盡可能的能活下去,林帆也在用自己的力量做事。
“不用著急,都有份!”
“后面的快來,先填飽肚子再說,至于以后的事情,肯定……”
林帆不知道他說了多少話,但是冒煙的嗓子,使得他的嗓音已經出現了沙啞,原本還在第一線忙碌的他,卻被神色匆匆的管家叫到一旁,并附耳說了幾句,這讓原本神情嚴峻的林帆,下意識微挑眉頭,很快就離開了施粥場所。
對于林帆的離開,盡管那些看到的人心中很好奇,可因為他們的主要注意力皆在施粥上,所以很快就選擇性的遺忘掉了。
在距離施粥場地不遠處的一處隱秘地,凌云鎧雙手背于身后,神情淡然的眺望遠方,在其左右分散著數十位神情警惕的壯漢。
而消失在施粥場所的林帆,在左右的引領到,此時卻出現在凌云鎧身后。
“錦衣衛百戶,林帆,見過指揮使大人!”
“來了。”凌云鎧目光微瞥,看了眼單膝跪地的林帆,嘴角揚起幾分笑意。
如果松江府的官紳,在見到眼前這一幕后,那一個個內心深處皆會感到震驚,林帆這位關系都鋪設到應天府的存在,其背后的身份竟然是錦衣衛?!
作為趙宗武手中的一把利劍,自從他正式接管了錦衣衛后,原本是東廠身邊一條狗的錦衣衛,正式迎來了屬于他們的新生。
盡管說在趙宗武手中握著的勢力有很多,錦衣衛只是他其中的一部分,但是對于錦衣衛的重視程度,那絕對是排在前列的。
“起來說話吧。”凌云鎧那痞壞的臉龐浮現出笑意,“根據上面傳來的天字號令,這一次本官讓你做的諸多準備,私底下都進行的怎么樣了?”
天字號令,這是來自趙宗武級別的調令,但是因為在趙宗武的身邊有著諸多事宜,這也使得其秘書監代為頒發。
作為趙宗武手中的利劍,既然說要從各個方面去汲取養分,處在第一線的錦衣衛,在經過這些年的秘密發展后,早已徹頭徹尾的變成了趙宗武麾下的嫡系勢力。
現在的錦衣衛,他們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已經不再單純的為紫禁城中的皇帝服務,轉而開始向趙宗武服務。
至于這中間那些效忠于皇權的錦衣衛,皆通過一些內部手段,將他們給束之高閣。
林帆在起身后,拱手講道:“按照大人下達的指令,卑職近期一直都在暗中部署,通過施粥的行動,已順利在松江府、蘇州府、常州府三地秘密調集了大批人手,同時根據海上傳來的消息,此次前來劫掠的‘海賊’皆已就位!”
作為被錦衣衛選中的人才,早在開始布局大明各地前,趙宗武就有意識的去甄選出一些特別的人選,讓他們在官面上獲取身份,重新構建暗中存在的勢力,他們是串聯趙宗武在大明境內部署各方勢力的潤滑劑。
因為有他們的存在,使得一些難以處理的問題,變得簡單起來。
同樣也是因為有他們的存在,使得地方上一些隱秘的事情,就像是赤果果的站在他們面前一樣,使得趙宗武雖說遠在大同,但卻可以輕松布局到大明每一處承宣布政使司境內。
作為東南指揮使境內,排名靠前的優秀人才,林帆被啟動的級別,在錦衣衛中也是最高級別的。
這一次之所以選擇啟動林帆,原因就在于這些生活在紙醉金迷的權勛官紳,所作所為實在是太過分了。
自趙宗武率軍離開京城,短短數年的時間,也讓大明的政壇發生著天翻地覆的改變,同樣也使得地方變得更加腐敗、黑暗,比之魏忠賢執掌權柄的閹黨時期,那真可謂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盡管說在大勢上趙宗武不能改變,但是具體到一些細節上的東西,他卻是可以進行干預的。
江南作為大明最無可奈何的一處地方,這里面的勢力可謂是錯中復雜,獨特的地理位置,使得該地域極其排外。
如果說想要在政治上,在江南真正站穩腳跟,除非是書卷氣濃厚的江南被徹底摧垮,否則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凌云鎧嘴角浮現出幾分笑意:“既然交待給你的事情做好了,那么接下來你就必須跟接下來爆發的動蕩撇清關系,在各地進行的施粥行動不能減緩,相反還要大大增加,就算是吃掉再多的粥,只要這次金陵行動成功,那都是一些毛毛雨!
錦衣衛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才培養出你這么一位人才,雖然說這一次出動了天字號令,但是上面也特別叮囑,一定要保護好你們這些潛伏到地方的人才,日后你們還要發揮出更大的能量。”
作為錦衣衛特別甄選的人才,諸如林帆之流的存在,他們能夠在地方上崛起,那皆是花費了很多心思。
即便是作為錦衣衛在東南地區的一把手,凌云鎧在平時都無權調動林帆,而像林帆這一級別的人,在東南地區有十八位,想要調動林帆他們,必須有上面下達的天字號令,唯有這樣,凌云鎧才能夠調動他們,要知道這些年錦衣衛在官面上的發展,就算是二三品大員見到凌云鎧,那都必須要點頭哈腰才行!
按照趙宗武的說法就是,通過這些特別甄選出來的人才,讓他們用實際行動,去影響身邊的人,從而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帆點點頭道:“是,指揮使大人!”
盡管說林帆很想參與這次令人亢奮的行動中去,但是內心深處的理智告訴他,現在他還不能這樣任性,自家國公爺需要他繼續蟄伏起來,為遼東貢獻出屬于自己的那份力量。
想到這里,卻也勾起了林帆內心深處最柔弱的地方,他的那些親人,至今都無憂無慮的在遼東生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