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而純凈的月光透過地穴上方照澈了整個洞窟,明亮的月光中,隱約可見無數人形虛影在其中穿梭,每每經過月光一次,玄殊都能看到這些虛影身上有一絲銀色變得更加明顯,而身上的黑氣也減少了一絲。
而每一個離開月光照射之處的虛影,就會被優曇大師和素因念誦經文發出的淡淡佛光籠罩,佛光雖然并不顯眼,卻比月光更像是飛蛾撲投的那一點燭光,無數陰魂只要接觸了佛光,就會劇烈的顫抖,然后嘶嚎著逃開,就好像是身上被潑中了硫酸一樣,但是隨后就會接受月光的洗禮,并再次返回到佛光中,如此反復。
時間一長,玄殊明顯能看到眾多的陰魂之軀變得干凈,嗯,只有這個詞來形容最是貼切,畢竟陰魂本來沒有顏色,只有沾染了冤孽業障,才會變得發黑,如今經過佛光的洗禮,月光的補償,原本應當透明的陰魂都變得凝實,甚至有的陰魂身上還散發出了一圈淡淡的清光。
徐完手里的萬魂幡雖然是叫這個名字,但其中容納的自然布置是萬魂,只有更多,而不是更少,何況這萬魂幡說起來也不過是一種法寶的名字,本來屬于鬼道法寶,與當年封神時那桿幽魂白骨幡屬于同類法寶,只是這一件并不是只有一桿而已,只要一桿魂幡能容納百個陰魂,就是百魂幡,容納千個,就是千魂幡,容納萬個,自然就是萬魂幡了,雖然這種法寶的上限就是萬魂,但卻可以煉成不止一個。
對敵之時,雖然沒有幽魂白骨幡那樣的邪異,但也能就靠著幡中過萬的陰魂吸取生人的血氣、精氣、神氣,令人三寶具空,一旦其中的陰魂能祭煉到鬼仙的地步,就是金仙也能被布成陣勢的大量萬魂幡放出的陰魂吸干,就連殘魂都留不下,端得是鬼道修持的一件大殺器。
不過,徐完此時手里的萬魂幡卻并沒有這些功能,只是成了一件容納上萬陰魂的收納之器,所以放出來的陰魂完全不知道攻擊生人,讓優曇大師和素因輕松不少。然而,讓優曇大師和素因后悔的還在后邊,同時也讓這兩位佛門高手生出了一種被人利用當了苦力的感覺。
因為徐完手里的萬魂幡非只一件,正當優曇大師和素因眼看著第一桿萬魂幡中再無陰魂身負黑氣的時候,徐完又放出來了第二桿。然后就是源源不斷的萬魂幡被徐完一桿又一桿地放了出來。
待到左后一桿萬魂幡中的陰魂黑氣被優曇大師和素因消滅,已經是優曇大師來到陰泉地穴之后的第四十九天了,而此間優曇大師和素因也一同幾乎不間斷地誦念往生經也有了四十九天之多,當然了,這段時間徐完也是始終陪在優曇大師和素因身邊,沒有離開半步。總得算下來,四十九天時間,三人一起一共清理了二十四桿萬魂幡,超度的陰魂足有三十六萬之多!
不管是優曇大師還是徐完,這四十九天先來,都已經十分疲憊,而素因更是不濟,超度完最后一個陰魂之后,僅僅來得及服下了一枚雪白的丹丸,就已經陷入了甚深境界的禪定當中了。不過,此時的優曇大師和徐完雖然疲憊至極,卻只是肉身上的——徐完修煉近乎千年,尤其是修煉《太陰真經》一來,更是能修煉成了元嬰之身,同樣的有血有肉,再非有形無質的陰魂鬼體了。
在精神上,徐完和優曇大師都有了極大的收獲,因為連續超度三十六萬之多的陰魂,從天而降的功德可謂是一次龐大的收益,雖然沒有天花亂墜,地涌金蓮的異象,但原本就是非常陰寒的地穴中竟然能讓人感到溫暖如春,這就是第一個異象了。而隨后,就是星星點點的玄黃色光點憑空生成,一點點滲入地穴,同樣也滲入優曇大師、素因以及徐完的身體,就連打算離開徐完的玄殊,因為同樣四十九天沒有離開地穴,也有不少光點融入,讓黑氣包裹的鬼體,竟然再度凝實了幾分。
收獲最大的,當然還是優曇大師,畢竟以優曇大師佛門的造詣最為深厚,所以聚集的玄黃光點也是最多,竟然隱約在腦后形成了一輪散發著淡淡金光的光輪,讓徐完看得是一陣陣眼熱。徐完是沒有這個機會,能在腦后形成圓光,但在林曉身上見過一次,知道是功德所聚,有此光輪在身,可謂是萬邪不侵,諸魔降服(就是沒有外魔干擾,導致修煉走火入魔,或者心智為魔所擾)!
而徐完沒有形成圓光,他自己也知道原因,因為當年林曉就曾說過,就是徐完當年倒翻地府,實際就是有逆天行事的因果,所以身上罪孽深重。而有了這種罪孽背負,可是最容易導致修士遠離大道,并且沿著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快,到時候,修煉正道功法會慢如龜爬,而修煉邪魔功法,就能一日千里,但越是修煉邪魔功夫,就會積累更多的罪孽,如同飲鴆止渴一樣,那么運數終結的也就越快,天劫來的也會越重。到時候,積重難返,只有被天道滅殺一途可走了。
徐完就是因為怕死,所以才開始重視林曉的話,也才有了今天,但是畢竟是罪孽太過深重,無數年來積攢的功德,雖然能讓徐完的修為有了進步,但依舊不是優曇的對手,自保有余,卻無一點勝機,時至今日,徐完別看一樣獲取了海量的功德,但也不過就是相當于素因氣運的那種程度,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優曇大師佛法造詣更深一步,連腦后圓光都初現了雛形。
不過,此時的徐完在玄殊的眼里,與四十九日之前,可有了天壤之別。要說四十九天之前,徐完看起來還有不少的猥瑣、陰毒如同毒蛇的感覺,此刻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相貌硬朗的中年漢子,雖然依舊是扔進人海中就再也尋不到的那種,可是也足以令玄殊的心里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玄殊第一次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真的是“以貌取人”了,難道是自己錯了?有了這個心思之后,方方面面對徐完的看法就有了越來越多的變化,甚至讓玄殊自己都有些驚訝,這徐完,難道真是正道修士嗎?
再說優曇神尼。
腦后功德圓光一現的時候,優曇神尼就覺得自己的修為有了長足的進步,不僅對于很多佛經的理解,都有了更清晰的認識、領悟,就連功力都有了增長,而且憑空地生出了一種如今的自己,才堪堪配得上神尼的稱呼,才是不弱于芬陀神尼的高手的感覺來了。
說實話,優曇神尼以前看自己的弟子,就比如眼前陷入了禪定的素因,雖然能看出素因的功力深淺,但是卻看不出素因的際遇,非得專門為素因推算才行,但是此時再看素因,不僅能看出素因不超過十天時間,就能在現如今的境界再上一個小臺階,而且還能看出原本素因身上的不少礙難之處,或者說未來的劫數,紛紛退散了!這可是此前優曇大師從來沒有做到過的事情。
當然了,優曇大師此前雖然被同道成為神尼,也是機緣巧合。尤其是當年的宇宙六怪之一的辛如玉三日頓悟佛法精妙,被稱為心如神尼之后,能與心如神尼地位、道行相似的就只有芬陀神尼一人(佛門女尼),忍大師一個是修行的是小乘佛法,另一個是幾乎不顯人前,所以除了幾個佛道兩脈的大能,就幾乎沒有幾個知道的,所以并未被列入其中,這也就讓心如神尼收下沈秀,并且傳了衣缽自己飛升靈山之后,也就是優曇大師是佛門中的后起之秀,名聲極大的一個了。
于是,江湖修士這才把優曇大師與芬陀神尼并列,成為佛門兩神尼了。而優曇大師自己知道,雖然自己修行年頭很久,可是與芬陀神尼還是不能比,所以與凌雪鴻倒是成為了好友,自行比芬陀神尼低了一輩,也是因為佛法遜色芬陀神尼的緣故。可是如今,,自己能夠位列兩神尼之一,是名副其實了。
而此時,對于徐完,優曇神尼心里是既煩悶有慶幸。一來這一波雖然辛苦疲憊至極,但收獲滿滿,可謂是欠下了一個好大的人情,二來同樣認識到過去對徐完的認識太過偏頗了,難免有人云亦云形成了錯誤的看法,尤其是現在,徐完身上哪里還有一絲一毫的邪氣、鬼氣?滿滿的一臉祥輝啊!這可是很多自詡正道的修士身上都看不到的——尤其是很多自詡為正道的修士,身上可盡是一層血紅的殺氣:當年的凌雪鴻就是如此。這就足以令很多正道修士汗顏了。
可是功力大進,佛法精深,不代表優曇神尼心里就不郁悶,本來是要把徐完當做妖邪打殺的,可是沒想到卻是為了徐完做了四十九天的苦力(嗯,雖然報酬極度的豐厚),可這種被人利用的感覺,怎么想怎么令人郁悶難受啊。
只不過優曇神尼到底是一道有道高人,很快就將一切負面情緒抹掉,心靈再度變得活潑潑的,點首向著徐完合什一禮:“還要多謝道友給貧尼這個機會,日后方便還請道友到貧尼的潮音洞做客。”
徐完笑道:“能得神尼出手,是貧道的榮幸,也是這萬千陰魂的福緣,謝之一字,神尼休要再說,倒是日后到神尼洞府做客,還請神尼不要把徐完拒之門外就好了。只是如今貧道看令弟子消耗過大,此地又因為超度陰魂的緣故,得了天地鐘愛,化鬼蜮為福地,不如就讓令弟子在此安心修煉,神尼與貧道到上方客舍品茶論道可好?”
優曇神尼撫掌大笑:“善!”
兩人一起大笑,然后各展遁法,一起向上方而走,只是兩人一個施展的是《太陰真經》所載的潛光遁法,一個施展的佛門有名的天龍遁法,一個無形無色,一個金光炫然,只是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也不見強烈的聲勢,直接穿過千百丈的堅硬巖層消失不見,唯有留在素因身邊護法的玄殊,為這兩人的道行咋舌。
不說素因大師。
素因沒等到看到玄黃光點降落,就已經進入了甚深定境,但這種天降功德帶來了發自內心的大歡喜,讓素因無形中佛法造詣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趺坐的身軀外表也顯現出了一圈淡淡的佛光,與變得溫暖如春的地窟相比,除了溫和的暖意之外,還有令人鎮定、安心的力量。
說起來,以徐完的地位,要不是優曇大師的佛法原本是徐完修煉的鬼道克星,同時也是因為,到底是可以與蜀山世界中最頂尖的老輩人物相提并論,可見玄殊本身以徐完弟子的身份,就應當與長眉真人相當,此時守在素因身邊,為其護法,都可以看作是長輩關心晚輩的表現。可是玄黃功德一降,素因身體現出了佛光,立刻讓玄殊感到了自嘆不如,竟然升起了能與素因論道為友的感覺。
其實,這也是很多旁門散修共同的特點,雖然自恃正道,可是在玄門正宗道統的面前,總是有低人一頭的感覺,不自覺的就會降尊紆貴與大宗門弟子結交,玄殊也逃不了這種情況。
要說玄殊在徐完門下,也并不是受到徐完的禁錮,比如不準離開北邙山等等,所以說起來玄殊比徐完這個宅男活動的區域要廣闊的多,就連軒轅帝陵那里,都有玄殊開辟的一處別府,并且還在外邊游歷修行的時候,結識了不少的正道修士,就連白谷逸都成為了玄殊的“朋友”,雖然這是玄殊巴結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