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們訓完話,正好戰鼓又擂響了。
隆咚隆咚,咚咚......!
戰鼓鳴了三次,趙毅的中軍令旗連連搖曳,發出了攻城的信號。
新民軍戰士們在軍官的帶領下,扛著從平陽府城那邊帶來的云梯,朝著沁源城下趕去,穿梭在其中的還有不少人扛著一個個用棉布和油皮紙包裹的嚴嚴實實‘方塊’,這個‘方塊’就是寧鄉那邊趕制的炸藥包。
新民軍的炸藥包里面的火藥是由葡萄牙傳教士約瑟夫這邊提供的黃火藥配方,黃火藥是介于黑火藥和無煙火藥中的一種火藥,性質穩定,不溶于水,威力和可靠性都比黑火藥強,但是和無煙火藥比的話,又差了許多,趙毅倒是有心想直接弄出無煙火藥,但是這一年來都在東征西討的,完全沒有時間去建立足夠生產無煙火藥的工業體系,只能等這番大戰后再回去好好整治。
抗戰時期,土制的黑火藥都能用于一般的工程爆破,威力比起黑火藥還要強的黃火藥就更沒有問題了。
“快快快,云梯別落下了,跑前面點,有盾的幫著護一下,大家都小心敵軍箭矢!”
連長們緊緊跟在自己連隊的周圍,指揮麾下的戰士們沖鋒。
沁源城小,不過也能架幾十架云梯了,第一波攻城的人馬是劉雄手下的一個團,打鄉紳土豪打的不少,也總結出了一套經驗,沖鋒起來,是又快又穩。
“射!”
在新民軍的戰士們還沒接近城下,祖大壽就發出射箭的訊號,他倒沒有準備金汁,只有備一些滾石和檑木,非是不想,而是城墻太矮了,金汁的效率太慢,恐怕還沒澆兩下,人都沖上來了。
伴隨祖大壽下令,早在城墻上待命的弓箭手紛紛朝著新民軍戰士們射出弓箭。
叮叮叮......!
密集的箭矢射在精鋼鎧甲上發出悅耳的金屬碰撞聲,只有一些運氣不太好的新民軍戰士四肢或者面部中箭,倒在了進攻的路上,但這些傷勢也大多都不至死,重傷的,就往后退,等待隨軍的軍醫治療,輕傷的士卒貪功,自己匆匆拔出箭矢,又沉默的朝著城下發足狂奔。
幾十步的距離,守城的綠營只來得及射出兩輪箭,幾十架新民軍的云梯就不分先后的架上了城頭下方。
“下滾石檑木,快點!”
守城的綠營將領對著士卒大聲吆喝著,他們都是遼東的明軍老班底,訓練有素,憑借有利地形,對上清軍也能守上一年半載,原本對上出身流寇的新民軍,便有點看不起了,從心里上覺得藐視。
一群流寇,有什么能耐?
爺爺打仗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塊地里刨食呢!
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新民軍們攻城的攻勢竟然如此整齊緊湊,每個小隊伍都和大部隊是同一個基調,讓人有著濃濃的壓迫感,比起清軍要強太多了,守軍的綠營頓時收斂起了小看的想法,連忙按照上官的指示丟滾石、砸檑木。
“別怕死,都給我沖快點!不過幾米高的小土墻,爺們閉著眼就上去了,沖上去官叫他們立刻死球!”
“還有弓箭手!我們的弓箭手呢?趕緊掩護,射死城上這群狗娘養的漢奸!”
冒著密集的滾石和檑木,彪悍的班長們大叫著帶頭沖鋒,有盾的舉盾,沒盾的干脆就靠著身上的鎧甲硬抗。
雖然士卒們彪悍,但依然有不少的戰士在攻城中被滾石和檑木擊中倒下,但懷揣著美好愿景的戰士們,依舊前仆后繼的朝著城頭攀爬......
攻城戰新民軍打過不少,但正兒八經的打縣城,還是頭一遭,不過攻城的步驟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就這開頭搶城頭的一下最難熬,城墻越高,需要攀登的時間就越長,即使是沁源這座不到八米的縣城,新民軍就在這么一個搶攻的時間里,就付出了至少四百人的傷亡。
但犧牲是有價值的,開始陸陸續續有新民軍戰士攀登上了城頭,有些還沒站穩,就被守城的綠營兵馬給聚殲,或者捅下城去,但剛殺完一個新民軍戰士的空檔,就有兩個,乃至三個順著云梯上來,隨著越來越多的新民軍戰士攀上城頭,他們以班為最小的戰斗單位,抱團堅守云梯的缺口,給后續的戰友們留下上城的空間。
“嘿!起來,都給我把刀抓起來,現在到你們上了!招子放亮點,殺的越多,過的越好,一個不殺,等會兒就等死吧。”
警衛營的戰士們驅趕著羅漢三這部降軍,讓他們做第二梯隊上城,隨后趙毅又壓上了譚延和許威兩個團的兵力,此時新民軍的攻勢為獨攻一門,這種戰法在攻城戰上很少運用,一般來說,都是圍三缺一,或者四面皆圍。
但這個戰法是趙毅在和諸多將領商討后,故意為之的,其原因有三:
第一個是隨著兵力的壯大,尤其是許許多多新歸附的兵馬,不僅思想還不統一,各部兵員缺乏實戰磨合,不能很好的融入新民軍這個集體中,還帶著土匪、流氓、軍閥等混亂的行為習慣,偷奸耍滑、怕死偷生,不趁著現在打好基礎,以后想轉變,付出的代價就大了,苦戰和硬仗能有效磨礪他們的作風,考驗其品質。
第二個是新民軍一路以來,順風順水,沒怎么打過特別大的硬仗,需要錘煉,雖然這種鍛煉方法很殘酷,但沒有任何一支鐵軍的軍魂是光靠訓練就能練出來的,所以,趁著有絕對優勢的時候,練一練兵,也是需要的,以免在未來的大戰役中,吃了虧。
第三個是有火藥,獨攻一門能最大限度的把敵軍的主力聚集起來,等合適的時機引爆炸藥包,到時候全軍壓上,能最大限度的殲滅敵軍的有生力量,摧毀對方的抵抗意志,這也是趙毅放棄傳統打法的依仗之一。
祖大壽外面套著鎧甲,在親衛的簇擁下坐在城墻上的哨樓上面露憂色,新民軍的攻城強度就讓他感受到了壓力,短短兩刻鐘的時間,已經輪換了兩撥人馬一共六千人去接替了,這幾乎占了他可以調動人手的三分之一,而攻城的人手,僅僅四千人不到,這根本就還不到新民軍的十分之一。
這樣下去,形勢不容樂觀啊。
羅漢三左腿有點坡,小跑起來和鴨子似的,有點滑稽,在新民軍的驅趕下,朝著城下趕過去,有些跑的不勤快的部下,已經被后面的監軍刺死了,不得已,他只能賣力的朝前狂奔。
腳下每隔幾米,就有一具新民軍的尸體,越近城下尸體就越多,不僅有新民軍的,還有守城的綠營兵,羅漢三眼尖,找了個上面有新民軍結陣廝殺的云梯爬上去,隔壁的那位就沒那么好運氣了,爬到一半就被墜下的尸體砸中脖子,噴著血沫掉了下去,手腳不能動,要苦一陣子才能熬死了。
希望三爺能或者給你個痛快吧。
羅漢三這樣想著,在后面新民軍的催促下,爬到了城頭。
還沒站穩,一個剃了頭的綠營兵就嘶吼著,揮舞長刀朝自己砍來,羅漢三看著對方輕浮的腳步露出了笑意。
這傻孩子,娘們玩多了。
剛跑到一半,這個綠營兵就被身邊一個四十多歲的新民軍連長砍死了,看他那裸露在外黝黑的皮膚,和鐵鉗似的大手,羅漢三一看就知道對方是莊稼漢出身的。
“愣著干嘛?給爺爺殺漢奸去!”
這個連長踹了自己屁股一腳,羅漢三跌跌撞撞的倒向了正在廝殺的幾個人群中。
幾乎是戰場上形成的本能,他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綠營兵,手起刀落,把身前正將一名新民軍戰士格在墻角的綠營兵斬首了。
撿回一條命的新民軍看著羅漢三特征鮮明的臉,先彎腰將這個綠營兵的左耳割下,隨后咧了咧嘴:“有兩下子,我欠你一條命,這場戰我砍死了五個人了,戰后你要還活著,來譚團長這邊,找二營三連的許三,我送你三個首級保你歸籍。”
“歸籍?”
羅漢三沒聽懂,但看著對方的表情,這個似乎是給了自己大好處,就像......韃子說給人抬旗時一樣的表情。
抬旗,那是給韃子立了大功才能有的待遇,自己投降獻城都沒能抬旗,這下不過救了個普通的士卒也能享受這樣的好處?
“嗯,攻城戰計功勛,不僅有集體功,個人也有,殺了漢奸,來不及割頭,就把他們的左耳割下,一會兒有大好處。”這名新民軍戰士滿臉幸福的拍了拍跨在腰上的包囊,將剛割下的耳朵扔進去,感慨道:“這回我能晉升為排長了,家里多五畝鐵打的勛田,還可以蔭一子入軍校,也不知大帥說的軍校是咋樣,不過總歸是個好地方......。”
說完,他便朝著人堆殺去,提點到這里,浪費了自己不少殺人的時間,他覺得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而在一邊聽聞的羅漢三仔細的琢磨對方的話,連連點頭。
得嘞,這地方好像還不錯,就是不知道讓不讓人玩女人,羅漢三心里想著,他見幾名自己的老部下也摸上了城頭,頓時跳起來大喊著:
“都靠過來,跟著三爺殺漢奸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