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毅沒讓他們等太久,便拿出早已備好的章程念了出來:
“文職體系則成立督政院,有主政總理一職,下設主政常務至少八人,僅負責體系內的晉身和調任事宜,主政總理同樣不得擔任各署署長,上層制度同軍事系統。
下設民政署、支度署、廉政署、法刑署、教育署、治安署、工農署、商務署。
民政署負責民間事務,諸如救災救濟、婚煤嫁娶、安撫民眾、調配官奴、樹立道德,支度署負責總攬兩院開支,制作年報,由督政院和督軍院審批后,撥款至各署至地方單位,廉政署負責反腐倡廉,糾察各署和地方攬權瀆職的害群之馬,法刑署則按法審判,掌管刑獄和勞改之責,教育署為諸署之重,負責天下興學治業之事,制定書籍,并負責錄士科考,治安署負責地方治安,有不屬于軍隊系統的憲兵,負責鎖拿不法,肅清不良,工農署不僅負責農桑之事,還應重視生產,但凡有利民生事物及振武強軍之發明,不可小覷之,需在民法中單獨設立專利之法,以鼓勵創造,商務署則負責之天下稅收,并負責對外經貨縱橫之事。”
“文武體系已定了,那我們就來說說如何定憲定法。
法分兩部,一法為民法,另一法為軍法,軍法由督軍院單獨制定,民法則回到我們之前的話題了。
如何與庶民共治之?”
趙毅掃視了眾人一番,見無人說話,便將自己準備好的話祭了出來:
“那就是推行軍、政以及庶民代表招行大會,該會議每五年一議,議時為十日至三十日之間,特殊情況可以延長至三個月。
新民軍勢力范圍內唯一可以修憲定法的權利的,就在庶民代表身上,除軍、政人士占有百分之三十的比例外,剩下的七十則是由地方上推舉的。
推舉法先從各個村中公推出村長,村長握有選票,通過選票又可公推縣內之庶民代表,該代表及家屬不得從軍從政,有監政召會之責,各軍、政人員,不得阻攔,庶民代表不得連任兩屆,在大會期間,若庶民代表三分之二通過決議,可無條件罷黜督軍院總統及督政院總理,從體系內另立新班。”
隨著趙毅這段話說完,場下皆是一片嘩然。
先前的督軍院、督政院可以看做是新民軍的軍權和政權拆分開來,眾人很無所謂,因為槍桿子握在趙毅的手里,為了集權可以理解,但這個什么庶民大會,那真的是徹底的顛覆眾人世界觀了。
因為這是將所有皇帝夢寐以求的極權,都放在了庶民代表的身上,庶民代表的權利比皇帝還大,像無條件罷免政權班子和軍權班子,另立新班的大動作,這是有些弱勢皇帝都辦不到的事情,還有修法修憲,皇帝要搞個改革,一大堆腐儒抱著柱子來個祖宗家法,以死要挾,魄力小點的皇帝就退縮了。
這邊就名正言順的可以修了。
而且這個庶民代表的來源非常耐人尋味,除了百分之三十軍、政的代表外,剩下的都是一個個最基礎的鄉村百姓或者農民來的,要搞定庶民代表,就要搞定村長、街正,要搞定村長和街正,就要搞定下面的農民和縣城里各街道生活的百姓,一府有數十乃至上百萬的百姓,要一個個和他們講道理,講政策,這是一個海量的工作量,即使有人想顛倒是非,但只要有那么一兩個有良心的有識之士站出來,說幾句,老百姓雪亮的眼睛就能明辨好壞。
一個世家或者什么人縱然再有力量,能輻射一縣一周乃至一府之地,威逼利誘也好,還是蠱惑欺瞞也好,要想著逼老百姓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操縱政事都是千難萬難,即使搞定了,還有別的府和州,如果能讓全天下的人都心服口服,那也說明了對方的能力和這個訴求的分量,就按照他的想法施政又如何?
干不好還可以罷免嘛。
但只要新民軍能穩,這天下就穩。
以后趙毅的地盤,還真就靠著這些庶民代表做主了,而且庶民代表不得連任兩屆,從另一方面來說,又從根本上把權力世襲的制度給斬斷了。
趙毅就這樣辛辛苦苦將自己一來的權利分給最廣大的人們,他們或許沒什么文化,不懂什么家國大義,但他們會用日子過得好和過的壞投票,他們是最好伺候的人,也是最難伺候的人,這對權利頂層的高層來說,同樣也是個最大的挑戰,非天下間最杰出的人和團體無法勝任。
看樣子趙毅的方法是極好的,是無私的,照顧了最廣大庶民的利益,但他背叛了一個不容忽視的團體。
士紳、士大夫,或者說儒家。
這個橫在華夏地盤近一千四百年之久的盤然大物!
他們曾百分之百的壟斷了政治權利,趙毅嶄新的制度出來,意味著這個權利蛋糕,幾乎被分割殆盡。
最大最有權力的那塊,落到了鄉間田野,一個個埋頭種地的庶民手里。
一群大字不識一個的泥腿子,能怎么治理?
明太祖皇帝何等魄力!
唐太宗皇帝何等英雄!
他們一千個不爽一萬個不愿,殺了那么多文人,摧毀了那么多的世家,最終天下兜兜轉轉還不是回到了士大夫的手里?
敢情你趙毅就憑手里幾條破槍,手下幾個蝦米,就敢動天下之根基?
無知!狂妄!
李庭浩那列有不少新歸附的士人已經是面色漲紅,全身顫抖了,其中感情復雜,里面惶恐和憤怒皆有之,他們不敢想象這次會議散布到天下之后,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
山崩地裂?
日月變色?
恐怕比他們能想象到的最可怕的天災都要讓人驚懼,一個王朝,死幾百萬庶民,不過休養生息幾年就恢復了元氣,但斬斷了儒家的根,讓人失了倫理綱常,秩序教化,中原豈不是又回到了茹毛飲血的時代?
國將不國啊!
當下就有一個士子面露決然的出列道:
“大帥,此舉不妥,懇請大帥收回庶民代表推行之法,自古以來,肉食者謀,乃天下亙古不變的道理,多數庶民民智未開,天下大事豈能知曉一二,卻手握罷相免政之重權,這便如孩童捉刀,一個不慎,傷己亦傷人,此法一開,恐大帥治下不穩矣。”
趙毅聞言也不動怒,淡淡問道:“那依你高見,庶民代表應該從何處選來?”
這個士子面色煞白,硬著頭皮道:“高見不敢,學生建議大帥開科取士,可擇優才而為庶民代表,參政議事,方不負莘莘學子之所學。”
“荒唐!”
趙毅忽然喝了一聲,他久居高位,一路殺伐而來,一身威勢何等隆重,這一喝,這名士子頓時滿面驚懼,站在那邊手足無措。
“民智未開,那就建學校,興教化,編各科書籍以明天地道理!
不曉天下事,那就辦報紙,解政事,讓天下人知道我等志向和抱負,以爭取百姓支持!
新民軍崛起于微末,靠的不是什么圣人道理,是軍民同心。
我趙毅同新民軍既然活于百姓,亦當死報百姓!”
“庶民代表之法,我看好得很,什么都可以商量,唯獨這點不可商量!”趙毅拿出了自己的魄力和手段,也不征求別人意見了,虎著臉道:
“今日就刊報印發,治內百姓都要知曉新政新法,士子不讀,就讓新民軍戰士讀,不就識幾個字嘛,韃子都砍得,還能被幾滴墨水難倒了?”
“必不負大帥所托!”劉雄為代表的軍中高層,頓時捶著胸口響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