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靠在床頭,聞言,只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視線落在背對著他站在門口的姜酒身上。
她脊背挺得筆直,不看見臉,只能看到她倔強的脊背。
一直到她和楚燃離開了,他才緩緩的收回了視線。
他看著虛空,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姜酒和楚燃一起回到了溫家。
這個偌大的家族,三年過去,跟她記憶里似乎也沒什么差別。
姜酒原本是并不大想回來這里住的,但是她心里其實也想看看這三年里,這個家庭有什么變化,楚燃提了出來,她遍也沒拒絕。
楚燃把她和姜辭的住所安排在了她曾經住過的那棟別墅里,三個人剛下車,一行人從遠處浩浩蕩蕩的跑了過來,看起來像是在尋找什么。
楚燃把鑰匙遞給姜酒,看了一眼人群,皺了皺眉,問了一句:“你們在干什么?”
為首的一個老人見到楚燃,似乎是嚇了一跳,停下來對楚燃恭敬道:“楚少。是這樣子的,相柳少爺今天又翹課了,早飯也沒吃,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們正在找他。”
聽到溫相柳的名字,站在姜酒旁邊的姜辭眸光微微閃了一下。
“怎么回事?”
楚燃聞言,從臺階上走了下去。
姜酒并沒有把這件事特別放在心上,她已經打開了別墅的門,帶著姜辭進屋。
房間應該是每日有人打掃,陳設都十分干凈,曾經她在這里差不多住了一年,此刻回來,也有點熟悉的感覺,并不陌生。
傭人還沒有安排過來,姜酒拿了熱水壺,去廚房煮了一杯熱水,姜辭背著畫架上樓,熟門熟路的去了他自己住過的那間兒童房。
姜酒泡了一杯茶,喊了姜辭一聲,沒聽到回應,便上樓去找他。
然后,她便聽到了姜辭的聲音:“你從我房間里離開。”
小辭聲音冷冰冰的,帶著不耐煩。
她在跟誰說話?
姜酒嚇了一跳,趕緊走了過去,推開門,就看到姜辭站在房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
洞開的窗戶下,三年沒見的溫相柳貓在那兒,他滿臉的不耐煩,見到姜酒進來,對她道:“姜酒,你快把這個家伙弄出去,他快煩死我了!”
樓下一堆人找了半天的溫相柳,竟然就躲在姜辭的房間里。
他是怎么上來的?!
姜酒看了看洞開的窗戶,又看了一眼溫相柳身上臟兮兮的衣服,吸了一口涼氣,一把走過去把他拎了起來:“你從一樓爬到三樓?”
溫相柳這三年長得倒是挺好的,比姜辭高了半個頭,不過七八歲的孩子,也就是小不點,被姜酒一拎,就立刻拎起來了。
“小爺爬個樓怎么了?你別吵我,你們愛做什么做什么,我要睡覺了。”
說完,他掙脫了姜酒的手,一咕嚕鉆進了被子里。
姜辭看到他臟兮兮的樣子,臉一下子黑了。
姜酒也十分無語。
這家伙怎么年紀越大,越沒長進了?
“你老師在找你,你不上課跑我這里來睡什么覺?”
姜酒走過去,把他從床上拎了下來,“快回去上課。”
溫相柳撇了撇嘴,“有什么好上的?他們教的一點意思都沒有,我不愛學。”
“那你還想誰教你?”姜酒點了點他的腦袋,“小小年紀就整天睡大覺嗑不行。”
這個小家伙這三年,除了年歲漸長,倒是什么都沒變。
被寵的無法無天。
“我……”溫相柳眸色黯淡了幾分,然后別過頭去,打量了幾眼姜辭,從床上跳下來,圍著姜辭轉了幾圈,“哪里來的小矮子?”
姜辭的小臉瞬間漆黑了,他瞪了溫相柳一眼,怒氣沖沖的轉身走掉了。
畢竟身高這種事情,就算否認,也很直觀,沒有辦法否認。
“你們怎么又來了?”
等姜辭走后,溫相柳又重新坐回了床上,他自得其樂的晃了一會兒腳丫子,朝姜酒問了一句。
“回來看看你啊。”
溫相柳笑嘻嘻的:“我才不信。你這個女人無情的很,走了連個消息都沒有。”
姜酒聽他這樣說,倒是也覺得好笑,點了點他額頭:“我聯系你干什么?你又不想我。”
溫相柳撇了撇嘴,把頭扭了過去。
“……有什么好想的。”
這別別扭扭的,倒是還是這小子那個味道。
姜酒當年離開的時候,確實也沒跟他打過招呼,在小家伙旁邊坐了下來,姜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對不起啊,我當初走得匆忙。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溫相柳:“不好。”
姜酒笑了一下,“因為每天要上課?”
溫相柳沒說話,只是輕輕地低下了頭。
突如其來的安靜,令姜酒偏過了頭。
孩子年幼白皙的小臉上,帶著與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深沉和憂愁。
她突然發現,溫相柳成熟了很多,與他年歲一起成長的,不止是他的身高。
“大家都變了。”他輕聲道,“爸爸也是,媽媽也是……所有人都變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是我很害怕。”溫相柳看向她,朝她笑了一下,“不過看到你回來了,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安心了很多。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姜酒輕輕道:“什么?”
“下次走得時候,能不能不要不告而別?”溫相柳有點不好意思的咳了一下,“你突然走了,我還挺不習慣的。”
姜酒沉默了一會兒,抬起手,捏了捏他臟兮兮的小臉蛋,微笑道:“好,下一次走之前,我會跟你打聲招呼。”
溫相柳笑了起來,他本來就是漂亮精致的小孩子,在溫家被養的滿身貴氣,此刻就算渾身臟兮兮的,看起來也討人喜歡。
姜酒不知道為什么,從溫相柳的變化里,窺視到了溫家這些年一點一點的變故。
溫鳳眠的失勢,令溫相柳在溫家的待遇也變的微妙了起來,人都是趨利避害的,而溫西禮做下任何決定的時候,肯定也不會關心到溫相柳今后的待遇。
小小年紀,他恐怕就在溫家嘗遍了。
畢竟,他是受溫西禮不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