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劇痛,痛徹心扉,痛到張開嘴,發不出一點聲音,像快干死的魚張開嘴,努力吸進一點空氣。
周金儒無法轉身,看不到身后的人,掙扎著用手握住刺穿胸膛的黑色長劍,手掌皮膚碰到劍身時被高溫炙烤成一片焦黑。
禮堂門前發生的聲響驚動了齊聚一堂的干員們,他們無視了講臺之上慘死的博士,紛紛將目光投射過來,上百雙冰冷的眼睛注視著周金儒,似乎要將他四分五裂。
“夠了。”
周金儒的手抓著黑色長劍,咬著一口鋼牙,從喉嚨里擠出一絲聲響。
“我說,夠了!”
他一下子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權,扭腰回身用手肘砸過去,然而身后空無一人,他的攻擊打在墻壁上,他的胸口也沒有被刺穿,禮堂里更是空空如也,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額頭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周金儒大口大口喘息著,扶著墻支撐身體,眼神發直:“歷史的回聲啊,徘徊在大地上的幽靈,你只知道死前發生的事情,對死后的事一概不知……所以我看不到身后的人是誰,只看到正面第一眼,那個人好像特雷西婭,可又不太像,你看到了象征著王權的黑色長劍,還有某個人的異常舉動……”
周金儒心中豁然開朗,其他干員對黑色長劍的主人沒有表示,既可能是阿米婭,也可能是特雷西婭,可是現場有一個人產生的異常反應,讓瀕死的博士猜測到身后刺客的身份,因此才出現了大致體型樣貌著裝與特雷西婭相似,但某些細節卻不同的刺客。
“W,原來你也在現場么?”
周金儒深深吸了一口氣,舒緩緊繃的神經,他已經厭煩了這場啞謎,直接點亮燈塔,消耗5點理智,一道強光閃過,眼前的走廊、禮堂、羅德島內部,被這一道強光撕得粉碎。
他的眼前從模糊變得清晰,只見盤踞在移動城市上方的巨大扭曲怪物睜開一只眼睛,泛黃的眼白中央是黑色的瞳仁,倒映著他的身影。
因為燈塔的閃耀,所以才讓你注意到了我么?
周金儒孤身一人,卻不害怕,在大船真正抵達現實之前,來自深海的扭曲怪物無法傷害到他。
“你看到什么了?”
身后傳來肯德基先生低沉的聲音。
周金儒微微搖頭:“只看到最后一點畫面,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簡直無法相信身后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是誰。
雪亮的槍刃探出幾分,指著前方的大號扭曲怪物,肯德基先生淡淡道:“敘舊的話以后再說,我帶你來的目的,只是為了解決這個家伙。”
周金儒忽然轉過身,握住槍桿,大聲問道:“喂,你在這艘大船上呆了多久?”
“我不知道,死人對時間是沒有知覺的,但是我知道她后來自毀了。”
松開手掌,周金儒抬起左臂的盾牌:“那只能祝我們好運了。”
礫在大火來臨前最后一刻敲碎車窗,成功跳車,利用小個子支援的天賦,快速奔跑,火舌在她的身后緊追不舍。
周金儒讓她開車返回,礫從心底是拒絕的,從她開始敲車窗到大火來臨只有很短的時間,根本來不及做更多的操作,而且車頭是正對著大火的,發動車子再掉頭加速離開,礫估計自己的護盾值再高一倍也不夠。
沒等礫跑出去多遠,那輛車就在大火中爆炸了,幸虧周金儒之前讓人將彈藥清空,否則發生殉爆的話,她根本來不及跑出范圍。
可是現在應該怎么辦?
她想上大船去幫博士,奈何船身距離地面有十幾米的高度,在大船的體量下不算什么,但礫是小個子啊,夠不到邊緣,更別說攀上側舷了。
又跑了一段距離,終于擺脫身后的烈焰,礫不由的松了口氣,而且前面又有一片燈光,似乎有人的樣子,她努力讓自己不發出多余的響聲,靜悄悄的摸過去,定睛一看,燈光下,那些人全副武裝,一排手持大斧的武裝人員,似乎正在想辦法登船。
“是整合運動啊。”
礫藏在暗處,正準備離開,她可不是這些人對手,不過仗著速度快,完全可以逃跑。
“不許動!”
一個冰冷的聲音出現在礫的耳邊,從音量來判斷,這個人距離自己非常近!
礫的心頭一陣狂跳,為什么敵人都摸到身邊了,她卻沒有及時發現?!
一束燈光照在礫的身上,迫使特種干員側臉躲閃光芒,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頓時,她連逃跑的想法都沒有了。
“大哥,不可能吧,大哥你還活著?”
礫震驚的看著面前的男人,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被以為在切爾諾伯格的突圍戰中死去,卻不想在這里又見到了,卻是以敵對的身份,因為大哥的右臂帶著整合運動的臂章。
這么近的距離,礫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大哥的范圍技能是所有敏捷干員的噩夢,便是飽受訓練的煌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擺脫負面影響。
大哥沒有多說什么,直截了當的問道:“你想上大船?”
礫:“……”
大哥并不在意礫的沉默,繼續道:“我看到他在上面了,你想去幫他,我可以幫你,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礫下意識道:“什么事?”
她立即捂住了嘴巴,心說大哥已經不是同僚了,明明是敵人,為什么自己還會信任他?
“我替她答應,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訴我。”
黑暗里,又走出來一個人,當他站在大哥面前時,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大哥搖頭嘆息道:“Scout,你也來胡鬧?!”
“你可以稱呼我為亡靈,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亡靈咳嗽一聲,發出略微虛弱的聲音,“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殺了我,或者告訴我,你需要她做什么?”
“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
大哥深深看了一眼亡靈,曾經的同伴,如今拖著殘軀還要擋在同伴面前,他最終選擇了退讓。
“帶一個人上去,保證這個人的安全,我們需要一起行動,暫時和平相處,如何?”
“帶一個人?”
亡靈重復了半句,指著身側的大船外壁:“你知道上面是什么情況么,帶一個什么樣的人?”
大哥揮揮手,兩名武裝人員帶著他們的目標,這是一名身穿白色睡裙的年輕姑娘,有著一頭漂亮的鉑金色長發,只是現在的她與美麗可愛這些褒義的詞無緣,被大雨淋濕后,頭發散亂地貼在額前,因為寒冷與害怕顫抖成一團的身軀,如同可憐的小鹿,讓人心生憐憫。
“我沒想到你還做這種事!”
亡靈語氣不善。
大哥搖頭:“你想多了,即便是整合運動,也做不出來那些暴行,帶她上船另有原因,恕我不能相告。”
“你們要帶我去哪里?”
女孩的雙臂抱在身前,鼓起勇氣,大聲質問著正在交涉的兩人。
大哥后退半步,微微欠身:“帝摩斯小姐,我們絕沒有做任何傷害到你的行為,帶你上船是你父親的意思,如果你有什么疑問,可以在事后向他求證,我們也只是按照他的要求來做。”
女孩表情一滯,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源頭會出在自己的父親身上:“父親?!不,這不可能!”
“事實正是這樣。”
大哥不再去管處于失神狀態的客人,轉而對亡靈說道:“情況就是這樣,我會先送兩名武裝人員上去,然后就是你們和帝摩斯小姐,務必保證她的安全。”
“不好說,如果發生意外的話,怎么辦?你要確保至少有一名醫療人員跟著。”
大哥點頭道:“會有醫療跟著你們的。”
他讓開身體,一名衣服焦黑的小男孩站在他們的面前,公鴨嗓子里發出讓人忍不住抓狂的聲音:“這就是領袖給我安排的任務?!”
一直插不上話的礫忍不住道:“為什么是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也發現了問題,指著大哥叫道:“怎么又是羅德島的干員?你肯定是羅德島的內奸!”
“目前只有他。”
看大哥的眼神,仿佛是在說湊活著用吧,反正也找不到別人。
亡靈抿著雙唇,雖然隔著面罩看不清表情,但他那古怪的眼神,差不多將制定這個計劃的人罵了一遍又一遍。
這時,一個聲音的出現鎮住了處于爆發邊緣的小男孩。
“伊諾,這是任務,你只要執行就對了。”
“阿嚏!”
塔露拉收起劍,身后烈焰不止,經過她引動地火侵襲大船的甲板和側舷后,基本能保證上面不會存在深海怪物,這也是送人登船的步驟之一,畢竟在圣亞拉爾的整合運動沒有配置重火力,做不到炮彈掃地,只好她自己來親力親為了。
在夢境里,所有人的色彩都是灰色的,她看著灰白色的右手,不禁皺起眉頭,自己完全不記得是什么時候丟了一根小指,只有四根手指的右手握著劍柄都有些吃力,戰斗力少說也要削弱兩成,得想想辦法才行。
牽動地底下的源石礦脈,讓源石露天生長,而且還是在傾盆大雨的破碎大道,失去某些約束的源石會隨著流動的積水,如同天災一樣肆意生長,很快便能占據整座城市,殺死那些不愿離開的人,至少會將他們變成感染者。
就像當初的切爾諾伯格一樣。
當初利用源石礦脈的能源的圣亞拉爾人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一天,被他們壓制了百年的源石礦脈會爆發出可怕的力量,展現出難以馴服的桀驁。
“我也應該上船,至少上船看一眼。”
塔露拉摸著眼角,冰冰涼涼的,有些濕潤,興許是因為下雨天的緣故。
直接面對一座移動城市的機會可不多見,而且,切爾諾伯格的核心城太小了,當初跑路時就只有一座核心城,在曠野里求生時,什么都缺少,甚至死了不少人,最終還是得到一筆神秘援助才勉強生存下來。
如果有可能染指那座移動城市,塔露拉絕不會錯過機會。
但她來到正在準備登上側舷的武裝人員那里時,正好看到梅菲斯特在大發雷霆,不禁道:“伊諾,這是任務,你只要執行就對了。”
塔露拉的出現讓場面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只不過這個女人并沒有展露出暴君的一面,看見亡靈和礫時,也只是皺皺眉頭。
“你們羅德島應該和感染者站在一起。”
她說完這句話后,便要求自己作為第一批登上大船的人。
礫和亡靈對視一眼,分別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擔憂。
沒想到塔露拉也會來插一手,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于是在這條緩慢在破碎大道邊緣移動的大船旁,出現了極為詭異的一幕:
一邊是圣亞拉爾人的登艦隊在拼命扒側舷,一邊是整合運動的武裝人員搭建懸梯,不遠處愛國者的游擊隊和羅德島支援小隊在繞過地火往這邊靠攏,所有人的目的都是大船,熱鬧非凡。
周金儒飛身一刀將伸展過來的一截觸手斬斷,雨水混著汗水滾落,大聲道:“你知不知道塔露拉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肯德基先生左手握著槍桿,左手捏住尾端,不斷向前突刺,槍刃砸著雨幕,戳出一片水花,將一坨奇形怪狀的扭曲生物刺得稀爛。
他的聲音再次傳來:“生命誕生的深海里,雖然都是深海,但也有不同的時代,不同的霸主,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周金儒狠狠地用盾面砸在一條惡心的蟲子身上,抱怨道:“這幫家伙反正都是已經滅亡的,還分什么不同時代的霸主,吃飽了撐的?!”
“沒錯,就是吃太多了。”
肯德基先生將長槍甩出去,兩米六長的槍桿在怪物身上彎曲成鈍角,又彈了回來,飛回他的手上,雪亮的槍刃從一個詭異的角度,斜刺里穿過周金儒的身側,將他身邊的一只準備偷襲的扭曲生物刺穿后又甩落。
“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