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置多日的趙宅再次迎來了它的住戶,卻并不是趙恒一家,而是幾個新來的外鄉人,這是繼萬公子后,第二次有人搬進蓮花村。
作為十里八鄉最窮的村子,向來只有人想著搬出去,沒人樂意搬進來的,今年倒是巧了,接二連三,撞大運似的,對方在買宅子時,又讓小陳氏坑了一把,五兩銀子的屋,小陳氏愣是賣出了十五兩的天價,對方二話不說把銀子掏了,樂得小陳氏險些找不著北。
“咱們村兒是不是霉運到頭啦”古井旁,白大嬸兒刷著布鞋感慨。
翠花在她身旁洗衣裳:“咋這么說,嬸子”
白大嬸兒扭過頭,瞅了瞅趙家的宅子道:“看見沒,馬車。”
有錢的城里人才用得起馬車,不僅因為馬的價格昂貴,養護起來亦十分艱難。
他們村兒至今只有三戶人家有過馬車,一戶是已經搬走的丁家,一戶是住了一段日子不來了的萬家,最后便是今日的外鄉人了。
“住不了多久”羅大娘打著水桶,“這些有錢人吶就是圖個新鮮,住幾日膩了,便搬走了,萬公子不就是的么”
“哦。”翠花老實巴交的,不咋懂變通,人家說什么,她都覺得好有道理,她好奇地問道,“他們是干什么的呀”
“獵戶,做毛皮生意的。”
小陳氏抓著一把瓜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幾人身后,幾人被這陰測測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正在打水的羅大娘更是險些沒栽進井里
羅大娘定了定神,回頭瞪她道:“你能不能別總跟個鬼似的走路有點兒聲音好不好”
小陳氏磕了一粒瓜子:“哦。”
蓮花村搬來新住戶的事也傳到了俞婉的耳朵里,不過她對此并不在意,只要不是礙眼的趙家,誰搬進村子都一樣,當然,就算是趙家搬回來了,她內心也無多大波瀾,畢竟她不是原主,只要趙家敢作妖,她就有一百種方法收拾趙家。
“阿姐。”小鐵蛋把俞婉布置的生字抄好了,其實不多,才十個大字,一個寫十遍,一共一百遍,只是小鐵蛋作為初學者,拿筆都不大熟練,抄寫起來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了。
他委屈得都要掉金豆豆了。
俞婉檢查了一遍,用朱砂把寫得好的圈了出來,一個圈獎勵一顆糖。
看到面前稀稀拉拉的幾顆糖,小鐵蛋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阿姐這么賊,他就他就好好抄了嘛
工匠們快下工了,俞婉拿上賬本與錢袋,去給他們結算這段日子的工錢。
小鐵蛋一把抱住她:“阿姐,你你你你再給我布置一遍”
俞婉看著他,神色平靜:“你確定”
小鐵蛋點頭如搗蒜:“確定確定確定”
他一定要把阿姐盒子里的糖全部掙過來
俞婉于是又給他布置了十個大字,也是一個十遍,這次小鐵蛋比先前認真多了,等俞婉結好工錢回來時,他拿著工工整整的大字,無比神氣地說道:“來吧”
俞婉提筆蘸了紅色的朱砂,開始給小鐵蛋大字畫圈圈了,然而這次她圈的不是寫得好的字,而是不好的字。
一百個大字中,有八個不合格。
俞婉一個扣掉了一顆糖。
最后,小鐵蛋好不容易掙來的糖,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顆了。
怎么都玩不過阿姐的小鐵蛋:“”
好想死一死啊
水缸的水沒了,俞婉挑上扁擔去打水,自打俞邵青歸家后,這種粗活兒她就很少干了,不是不想,而是她爹實在太勤快,什么都搶在她前頭干完了,今日是她阿爹去后山看他們開荒了,她又給二牛治傷,洗了不少紗布,把剩下的半缸水用完了。
俞婉挑著水桶抵達古井邊時,翠花與嬸子們正在談論新住戶的事。
“又來了個獵戶,翠花,讓石頭他爹機靈點兒,別獵物都讓人搶光了”白大嬸兒打趣地說。
翠花正色道:“石頭他爹厲害著呢打獵誰打得過他十個也趕不上他一個”
獵戶打獵的本事好不好村里人不知道,可這吹牛皮的功夫是真強。
嬸子們全都笑了。
孫家嬸子一貫話說,這回也忍不住逗翠花道:“都是獵戶,你看人家都坐上馬車了,讓石頭他爹也爭氣點兒,買輛馬車,帶你們娘倆去鎮里威風威風”
“買就買,你們都看著,用不了多久”翠花氣呼呼地說。
俞婉失笑,石頭他娘還真是傻乎得可愛呀。
“阿婉來啦”張嬸兒發現了俞婉,笑著沖俞婉招了招手。
“嬸子。”俞婉走過去,與幾位大娘、嬸子以及翠花一一打了招呼,又把幾人的水桶全都打滿水。
要不怎么村子里的人都這么喜歡俞婉呢,又勤快、又能干,聽說前些日子還入了宮,給皇帝做飯呢,人家回到村里一句屁話沒有,還和從前一樣,該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沒半點架子。
“趙恒真是瞎了眼”白大嬸兒道。
眾人深以為然,可不是瞎了眼嗎這么好的姑娘,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第二個了。
“話說”張嬸清了清嗓子,“我家二牛還沒說親呢。”
眾人唰的看向她
白大嬸兒不動聲色地挑挑眉:“我家毛蛋也沒說親。”
栓子娘輕咳一聲道:“栓子和他哥也是啊。”
氣氛一瞬間凝固了。
原本還擠在一塊兒有說有笑的嬸子大娘們,集體頓了頓,隨后,刷刷刷地搬開自己的盆兒,與彼此拉開十萬八千里的距離一個個面露兇光虎視眈眈地瞪著對方劍拔弩張
俞婉還不知自己讓村兒里的嬸子大娘們惦記上了,她正挑著扁擔往回走,路過趙家時,她有意無意地往里瞅了一眼,她發誓她絕不是故意探聽新住戶的事,可他家的馬車沒把馬兒拴上,馬兒都跑到隔壁張嬸子家的前院,啃張嬸子種的蘿卜葉子了。
張嬸子家沒人,俞婉只得暫時放下水桶與扁擔,拉住馬兒的韁繩,把馬兒牽回了趙家。
趙家的大門緊閉著,俞婉抬起空著的那只手,正欲扣門,就聽見里頭傳來幾個男人的談話聲。
他們說的并不是俞婉平日里聽過的任何一種方言,卻不知怎的,俞婉竟然能聽懂。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可找到了”
稍年輕一些的男子嗓音道:“還沒有,但是我能肯定,畢奴他來過。”
那蒼老的聲音又道:“不用管畢奴了,反正他已經死了。”
俞婉被這番沒前沒后的話弄得莫名其妙,誰是畢奴他來過哪里他們在找什么
“誰”老者警惕的聲音響起。
她還沒敲門呢,這也能發現她來了這五感,簡直比她的還厲害了。
俞婉不是故意偷聽的,是有正事,因此被發現了也并不心虛,她直言道:“我是這個村子里的,我來和你們說一聲,你們的馬沒栓好,跑到隔壁去吃菜葉子了,你們還是把馬兒拴上吧。”
很快,里頭傳來腳步聲,大門被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三十上下的青年,身材高大,古銅色的肌膚,五官硬朗,臉型比大多數男子的要小些,五官卻更為深邃立體。
他穿著中原人的衣裳,可不知是錯覺還是其它,俞婉覺得這身衣裳并不適合他。
在俞婉打量男子時,男子也看見了俞婉,當他的目光落在俞婉那張清麗脫俗的面孔上時,瞳仁就是一縮
俞婉古怪地問道:“你怎么了”
似乎看見她很驚訝
男子努力鎮定地搖搖頭。
俞婉把韁繩遞給他:“馬兒要拴好了哦,再亂吃村子里的糧食,是會要罰銀子的。”
男子接過韁繩。
俞婉轉身,挑著扁擔離開了。
一直到俞婉消失在小路的盡頭,男子才難掩激動地沖回屋,對座上的老者道:“阿嬤,找到她了終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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