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千篇一律。
套路、官方,以及無聊。
別的家長對子女關心、緊張,聽得聚精會神的,坐姿一個比一個端正,積極跟老師互動,司笙聽了兩分鐘就犯困,拿手機,在課桌下跟凌西澤聊天。
活像一個上課開小差的學生。
司尚山就在后座,沒管王琳對司風眠如何大肆夸贊的,注意力全都在司笙身上。他將司笙的小動作看在眼里,不禁有種見到中學時代司笙的感覺,好像彌補著曾經缺失的陪伴歲月,內心一本滿足。
“聽說蕭逆這次考試前進兩百多名?”司尚山往前靠近了些,低聲跟司笙找話題。
“嗯。”
“這小子厲害啊。”
司尚山感慨著。
那架勢,好像他不是全校第一的父親,而是全校倒數第一的父親。
“還行。”
司尚山輕嘆,“就司風眠現在這情況,怕是沒有進步空間了。”
此時的司尚山,儼然是一位對優秀兒子的成績毫無波動的老父親。
“讓他發揮失常一次就好了。”
“上學期的期中考試,聽說他失常發揮,我還以為成績會很差,沒想,結果一出來,是超第二名兩分。平時都是差十分打底的。”
講起這件事,司尚山倒是挺惋惜的,評價道:“這小子,老是拿第一,容易驕傲。”
“蕭逆最近好像以讓他感受挫敗為目標。”
“那感情好啊,有人跟他爭,讓他壓力大點也成。”
隔壁倆家長:“……”
二位,能不能說點人話?
你們一個年級第一的家長,一個年級進步最快的家長,竟然以讓孩子受挫為樂趣?踏馬敢不敢興奮一點,不要拿孩子的優秀不當回事兒好嗎?
講臺下,司笙和司尚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講臺上,王琳將這一幕幕看在眼里,神情愈發陰郁。
這是司笙第一次參加蕭逆的家長會。
也就是說,司笙跟司尚山是第一次見面。
一個長得貌美如花,一個中年事業有成,年齡差距二十多歲,初次見面,結果“相談甚歡”……這是什么發展她能看不出來?
王琳的視線一次次往二人身上瞥,希望他們倆收斂一點,同時言語中暗示“學生家長”認真。可是,二人依舊不為所動,自顧自地聊著,一副油鹽不進的架勢。
嘗試幾次未成功后,王琳簡直被氣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教室外,走廊上。
家長會一開始,學生們就無所事事。
單行拉著司風眠喋喋不休,話里話外,都是蕭逆那位“神仙姐姐”。
那是他姐。
那是他姐。
那是他姐。
在心里默念三遍,司風眠心平氣和地轉移話題,“蕭逆呢?”
“剛來學校就跟任老師走了。”單行還舉著手機給他看偷拍的照片,聞聲撞了下司風眠的胳膊,“你說,任老師是不是想給他開小灶啊?”
司風眠斜了他一眼,沒說話。
單行感覺不對勁,“你什么眼神?”
司風眠:“看弱智的眼神。”
單行原地起跳。
你聰明你能耐哦!
郁悶幾秒,單行又湊過去,小聲跟司風眠八卦,“你聽說了嗎,蕭逆這次成績進步神速,老師都懷疑他是作弊。”
“嗯。”
“我聽隔壁班的人說的,昨天蕭逆被叫去辦公室,王老師在各科B卷上挑了幾道題,想讓他做一下證明實力,但他拒絕了。”單行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跟司風眠附耳道,“你說他有沒有可能——”
“你可能他都沒可能。”
司風眠警告地盯他一眼,沒等他說完就截斷他的話。
“你什么意思,我是那樣的人嗎?”單行氣呼呼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那樣的人?”司風眠淡定地反問。
這一通反問,合情合理。
單行撓撓頭,無言以對,于是啞然。
“我是無所謂啦,他成績怎么樣跟我又沒關系。”單行最終擺擺手,“不過學校都傳開了,他就是……那啥了成績才突飛猛進的。不然,老師給他自證的機會,他為什么不抓住這個機會呢?”
“憑什么要為了老師不合理的猜測委屈自己證明自己?”
“不應該嗎?”單行驚了。
“不應該。”司風眠肯定回答。
單行被他一套邏輯繞得糊里糊涂的。
“行吧,你是學霸,你說了算。”
單行思考半天未果,沒理清各種邏輯,索性放棄了。
“對了,小道消息,”單行又道,“王老師那較真的性格,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蕭逆的。這次應該會趁著他家長過來,好好解決這事……你跟蕭逆關系不錯,勸勸他唄,就當讓神仙姐姐少吃挨王老師幾個白眼。”
司風眠看他一眼,沒表態,抬腿就往樓梯走。
“你去哪兒啊?”單行抻著脖子問。
“找蕭逆。”
話音落地,司風眠消失在樓梯口。
呆了半晌,單行嘖了一聲。
這年頭,美色果然是大殺四方的終極武器,就連清心寡欲的司風眠都淪陷了。
隨著流程一個接一個地過,家長會抵達尾聲。
王琳說完總結詞,得到家長們一致掌聲后,跟他們作了告別。
但,臨近散場之際,她視線又筆直打到司笙身上,板著臉,口吻嚴肅道:“蕭逆家長麻煩跟我來一趟辦公室。”
眉頭一揚,司笙不出意外地起身。
其余家長見狀,低聲議論。
“怎么單單將蕭逆家長留下來,有什么特殊情況嗎?”
“聽我家孩子說,這個叫蕭逆的學生,學習成績很差的,除了上課什么事都做,這次考試從差不多三百名,直接跳到前三十……成績進步得不正常。”
“作弊了?”
“好像是這樣。”
“這也太不公平了吧?這種品行不良的學生,就該被學校開除。”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姐姐也這樣呢,開家長會,不關心弟弟情況,跟別的家長倒是聊得歡快。”
稀稀疏疏的聲音,清楚落到耳里。
本來都走到門口的司尚山,氣得想直接折回去跟他們好好理論。
慢他一步出門的司笙,手一伸,將他給攔住了。
“閑言碎語,你管不了。”司笙漫不經心道。
這種事,司尚山若摻和進來,只會越來越亂。
再多道理,也堵不住一張碎嘴。
“這些老師家長也真是的……”司尚山冷靜了下,蹙眉道,“我跟你一起去老師辦公室。”
司笙淡聲道:“用不著。”
司尚山的擔心寫在眉眼,“可——”
“這是我和蕭逆的事。”
司笙一句話,把司尚山堵得死死的。
怕司笙在老師面前吃虧,司尚山更怕司笙生氣,覺得他多管閑事。
畢竟蕭逆和司笙牽扯到在一起,就不得不提到“易詩詞”……他的出現確實有點尷尬。
猶豫半晌,司尚山只得交代,“那你注意著點兒,別受委屈了。有什么事情隨時找我。”
“嗯。”
司笙點頭。
教室前門,王琳剛一出來,就見到司笙和司尚山站在一起,低聲交談著,司尚山的謹慎和討好,不能再明顯。
冷哼一聲,王琳拿出手機。
幾秒后,她走過去,表情嚴肅,冷冰冰地同司笙道:“蕭逆家長,這邊。”
她剛說完,就挨了司尚山一記冷眼。
王琳:“……”表現得這么明顯?
“走了。”
看了司尚山一眼,司笙淡淡道。
司尚山點頭,見司笙轉身走了幾步,又忍不住開口叮囑,“記得聯系我。”
王琳:“……”
這是什么父親,在外勾搭年輕女人,敢不敢收斂一點?!
司尚山一門心思都在司笙身上,哪管王琳的眼神和想法。
看著二人一走遠,司尚山就心急如焚地拿起手機,撥通司風眠的電話。
響了好幾下,司風眠才遲遲接通。
“爸,家長會結束了?”
“你在哪兒?”
司尚山口吻顯然沒對司笙那般和善。
“有點事。怎么了?”
“你姐跟那兇巴巴的老師去辦公室了,你趕緊過來看著點。”
司風眠一怔,“看什么?”
司尚山當即沒好氣地質問:“你就不擔心她被欺負?”
司風眠:“……”
不是,是什么給你“司笙會被欺負”的錯覺的?
心知這男人女兒奴的本性,司風眠也不敢辯駁,只得道:“再過一會兒,我馬上過去。”
“嗯。”
司尚山應了一聲,最終還是不放心,掛斷電話前又催促了一句,“快點。”
司風眠絕望地掐了電話。
這女兒奴,他服了。
辦公室。
教師基本不在,偌大的辦公室,此刻空蕩蕩的。
王琳風風火火地走進門,將手中的文件夾往辦公桌上一扔,書頁翻騰,風聲獵獵,劈啪作響。
頗有一種“下馬威”的氣勢。
拿起桌面的保溫杯,王琳擰開,喝了口水,也沒招呼司笙落座,而是直截了當地說:“年級主任馬上就帶蕭逆過來,我先跟你說一下情況。”
說完,她將杯蓋擰緊,回過身去看司笙。
又是一驚。
司笙沒老實站著,而是自顧自走到一邊,拖出一把椅子來,往空地上一扔,悠然自得地坐下了。
找了個舒適的坐姿,司笙輕輕一抬下巴,“你說。”
那架勢,如同領導批準匯報似的,自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
王琳當即被氣得火冒三丈。
這年頭,尤其是在附中這樣的重點高中,哪個家長見到老師不是笑臉相迎、生怕得罪的,這踏馬……誰見過如此囂張的家長?!
抓著保溫杯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良久,王琳才控制住那口惡氣,冷聲道:“想必蕭逆的成績,你已經了解過了。”
“嗯。”司笙微微頷首,“進步神速,值得表揚。”
“呵。”
這下,王琳沒忍住,直接冷笑出聲。
司笙似是驚訝,“王老師不是想專門表揚他?”
“不知道你上過高中沒有,”王琳怒不可遏,沖撞的質問里,還夾帶著人身攻擊,“你知道蕭逆在一個月的時間里,從278名跳到27名,是怎樣的概念嗎?”
“嘭——”
辦公室的門,猛地被撞開,狠狠砸在墻上,又彈起。
剛諷刺完司笙的王琳,還未消氣,就被倏然一聲響嚇得不輕。
司笙和王琳皆是回頭看去。
只見蕭逆走進來,只手揣兜里,冷著臉,抬眸的一瞬,兩道冰冷視線刺向王琳。那種不加遮掩、直戳戳的寒意,讓王琳難免有些虛,身子下意識往后退了退,靠在辦公桌上。
“你這小子——”
隨著蕭逆進來的,是頗為冒火的年級主任。
蕭逆筆直走到司笙旁邊,站定,側過身,視線抬起,落到王琳身上。
十六七歲的少年,一身冷傲囂張氣場,全往外放,竟是讓王琳和年級主任這樣的大人,心兒皆是一顫。
蕭逆冷冷看著他們,一字一頓都裹著囂張,“跳個兩百多名罷了,我高興了還可以拿個第一,有什么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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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弟弟就是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