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一早的平京皇城里,似乎彌漫著一股古怪的氛圍。各家茶樓酒肆中的賓客似乎都平時要多一些,而且絕大多數都是讀書人。但是這些人卻又不像是那些單純的吃早餐與人閑聊打發時間的賓客。他們一邊漫不經心地聊著天,眼神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往外面望去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楚凌穿著一身淡紫色衣衫,漫步走進了一件看上去裝飾的十分高雅幽靜的茶樓。
二樓的角落里,隔著一扇六折屏風后面坐著一個高大冷淡的青年男子。楚凌上樓之后只是掃了一眼整個樓上,便毫不猶豫地朝著他走了過去。
“沈王殿下,早啊。”楚凌輕聲笑道。
拓跋放下茶樓,淡淡道:“公主這個時候,還有心情來喝茶么?”
楚凌笑道:“沈王殿下都有心情,我怎么會沒有心情呢?不介意拼個桌吧?”拓跋并不在意,淡淡地點了下頭表示隨意。楚凌走到拓跋桌邊,在他對面坐了下來。側首看了一眼窗外已經人來人往的街道,輕聲嘆道:“上京的早晨,可沒有這么熱鬧。”
拓跋道:“公主想說什么?”
楚凌微微勾唇道:“我想說…沈王殿下應該回上京了。”拓跋并不覺得意外,只是道:“本王什么時候回上京,是由公主來決定的么?”楚凌抿唇微笑道:“自然不敢,我不過是覺得,或許沈王殿下并不想在平京見到北晉故人。”
拓跋微微皺眉,“誰要來?”
楚凌道:“我已經回來這么久了,沈王殿下也在平京住了一些日子了。難道沈王殿下認為,平京的消息一點兒也傳不到上京去么?武安郡主和沈王殿下同時出現在平京,無論是誰當權都該派人過來看看吧?”
拓跋握著茶杯地手一用力,茶杯咔嚓一聲碎了。
“你是故意?”拓跋沉聲道。
楚凌搖了搖頭,神色有些淺淡,“沈王殿下應該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隱藏一輩子的。我既然成為了神佑公主,當初在上京的事情就不可能瞞得住。”十六歲的楚凌不是才十三歲鮮少見外人地楚卿衣,十六歲的少女容貌身形也不可能比十七歲相差太多。而身為公主,日日暴露在無數人的目光注視之下,那些老學究恨不得將她扒皮削骨一般的大量探究,她也不可能長期喬裝易容。
拓跋沉聲道:“這就是公主的目的?”
楚凌有些不解地看著他,拓跋冷聲道:“拓跋大將軍的親傳弟子居然是天啟公主,拓跋梁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收回大將軍的兵權吧?這難道不是公主的目的么?”
楚凌失笑,有些無奈地搖頭道:“沈王殿下,我并沒有算無遺策的本事。當初在上京的事情…我承認,拜拓跋大將軍為師,確實是我當時能想到的最快的捷徑。”如果她沒有遇到阿朵,之后拓跋興業沒有提出要收她為徒,那么楚凌會另外想別的辦法變強。但是當拓跋興業提出來的時候,當時的楚凌不可能拒絕。拒絕一個宗師級的絕頂高手,不是楚凌會做的事情。
楚凌覺得,她來到這個世上最愧疚的事情,大概就是她拜了拓跋興業為師卻沒有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
“另外,無論沈王殿下愿不愿意承認,拓跋大將軍現在也都是拓跋梁的眼中釘,拓跋大將軍若是現在能夠退步抽身,說不定是一件好事。”楚凌道,拓跋冷笑一聲道:“對天啟來說是一件好事。”
楚凌聳聳肩,并不打算繼續勸服拓跋。本來就是對手和敵人,勸說拓跋相信自己是無辜的有什么用處?更何況連楚凌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是無故的。當初她拜她拓跋興業為師的時候當真沒有半點別的心思么?她也不知道。
輕嘆了口氣,楚凌道:“好吧,我來見沈王殿下是想要告訴你,拓跋梁已經開始準備對付大皇子了,沈王殿下若是再不回去,只怕會晚了,到時候你可別怪我不提前通知你。”拓跋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楚凌笑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如果沈王殿下能夠說服拓跋大將軍站在你們這一邊的話,或許,你和大皇子有機會贏了拓跋梁。如果讓拓跋梁先干掉了拓跋大將軍,恐怕……”
拓跋看著他,冷聲道:“拓跋梁要對付的不是我大哥,是拓跋大將軍吧?你想讓我回去救他?”
楚凌默然不語,好一會兒方才抬起頭淡淡笑道:“我總覺得…我師父那樣的人,不該死于陰謀詭異。”
“拓跋大將軍若是上了戰場,難過的只會是天啟人。”
楚凌要頭道:“你錯了,拓跋大將軍若是領兵打仗,難過的會是天啟的將士。但若是換了別的人,難過的或許是天啟的百姓。沈王殿下也是領兵之人,應該不會不明白我說的是什么意思。”
拓跋沉默,他當然知道楚凌說的是什么意思。貊族兵馬殘暴嗜殺由來已久,所以北晉兵馬多少都有掠殺普通百姓的劣行,即便是拓跋麾下也不例外,只是相對較少卻無法完全遏制。也只有拓跋興業威信足夠,他麾下的兵馬基本上不會殘殺普通的百姓。但也正因為如此,拓跋興業的兵馬其實也存在一些隱患。當別的軍隊將士都可以獲得許多意外之財的時候,他們卻什么都得不到,心中自然會感到不平。
楚凌輕嘆了口氣,道:“國與國之間的事情,最好還是戰場上解決比較好。誰輸誰贏,生死無怨。但是…對普通百姓揮動屠刀…沈王殿下,貊族人在中原長久不了。”
拓跋冷笑一聲,道:“公主不妨拭目以待。”
楚凌微笑,“自然。”拓跋或許認為他們的殺戮事出有因,但是對天啟人來說卻是罪無可赦。
拓跋從旁邊拿過一個空杯子,從新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方才慢慢道:“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了,本王會在北晉來人之前回去的。但是,公主答應本王的交易……”楚凌微笑道:“我自然不會失言,沈王殿下要的東西,離京之日雙手奉上。”
拓跋微微點頭,算是答應了楚凌的要求。
說完了正事,氣氛倒是漸漸緩和了一些。只是兩人都不是喜歡廢話的人,一時間倒是有些冷清。
拓跋打量著楚凌良久才道:“你一點兒也不像她。”
楚凌愣了愣,片刻后才反應過來拓跋說的他是誰。輕笑道:“沒有人覺得我像她啊。”
拓跋不語,看著楚凌的眼神似乎有些失望。楚凌倒是有些好奇起來,“沈王殿下對…拂衣姐姐,是真心的么?”
拓跋神色微變,微微抿起了唇角。似乎楚凌的問題讓他非常的不舒服,楚凌偏著頭打量著他,“若是真心的,怎么會讓她落得那樣的下場呢?”這話,似在問拓跋,又似乎在問自己。
拓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有些生硬地道:“這跟公主無關。”
楚凌也不在意,點了點頭。她對這個問題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有興趣。因為無論是真是假,最后的解決也已經注定了無法更改。
“沈王殿下。”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兩人齊齊抬頭就看到兩個女子正快步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原本楚凌和拓跋隔著屏風并不引人注意,但是被這女子的聲音一叫立刻就有許多人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楚凌微微蹙眉,透過屏風看著朝他們而來的兩個女子——純毓郡主和楚蝶衣。
純毓郡主顯然也是提起得知了拓跋的行蹤,一上樓就直奔這里而來了。越過屏風才看到屏風后面坐著的竟然并不是只有拓跋一人,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住了。楚蝶衣在后面慢了一步跟上來,臉上雖然也有驚訝的神色眼神卻十分平靜,顯然是提前知道楚凌也在這里的。
“你怎么在這里?”純毓郡主皺眉道。
楚凌一只手撐著桌面,有些慵懶的回頭打量著純毓郡主,悠悠道:“純毓郡主,這是你對本宮說話的態度么?”一個郡王的女兒就敢對公主無禮了,這安信郡王府還真的以為皇位是他們家的囊中之物了?
純毓郡主語塞,她自然知道是自己理虧,也不跟楚凌爭辯而是漫步走到桌前看向拓跋,“見過沈王殿下。”
拓跋微微蹙眉,神色間有些不耐煩。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純毓郡主的臉色有些僵硬。跟在她身后的楚蝶衣連忙上前大圓場,“沒想到在這里碰到沈王殿下和公主,真是巧了。我們不請自來,還望兩位見諒。”楚凌笑吟吟地道:“我也是蹭了沈王殿下一個位置罷了,見不見諒的,自然還是沈王殿下愛說了算。沈王殿下愛若是憐香惜玉,這點小事想必也不會放在心上。沈王殿下你說是不是?”
拓跋淡淡地掃了楚凌一眼,只是低頭喝茶并不答話。
如此一來,不僅是純毓郡主就連楚蝶衣也覺得有些尷尬了。
這世上最難打交道的不是牙尖嘴利巧舌如簧的人,也不是那些蠻不講理橫行霸道的人。而偏偏就是拓跋這樣性情冷淡,看不上你就一句話都不想跟你說的人。楚凌琢磨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說點什么緩解一下尷尬的氣氛。就看到拓跋慢慢放下茶杯從桌邊站起身來,道:“本王還有事,神佑公主,失陪。”
然后……他就走了。
目送拓跋不緊不慢地下來,楚凌都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了。瞄了一眼站在旁邊臉上的表情比她更難以形容的純毓郡主,楚凌輕咳了一聲道:“呃,純毓郡主,沈王走了你不追么?”
純毓郡主似乎終于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飛快地追了上去。
楚蝶衣連忙也跟了上去,只是走了進步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楚凌。楚凌笑吟吟地對她揮揮手,“回見。”
這間茶樓的賓客們大約覺得今天過得應該十分的精彩紛呈。原本只是聚在茶樓里等一個消息,沒想到這看起來并不十分起眼地茶樓里竟然悄無聲息的坐進了幾個大人物。看著純毓郡主追著拓跋離開的背影,一陣沉默之后眾人紛紛開始了激情四射的討論。
“那不是安信王府的純毓郡主么?怎么跟那個貊族人扯上關系了?”有人忍不住道。
“你沒聽到么?那是北晉的沈王。”
另一人嗤笑一聲,道:“沈王又怎么樣?還不是一個貊族蠻子?那純毓郡主堂堂郡主之身,竟然追著一個貊族人跑,真是…不知羞恥!”
“噤聲!”
旁邊的人嚇了一跳,連忙制止了他的話。平時討論一下政事,吐槽一下皇家和權貴也就罷了。這么光明正大的侮辱安信王府的郡主,若是傳到了安信郡王的耳朵里,就算是不死不傷,一輩子的小鞋只怕都穿不完。
“跟著純毓郡主的那姑娘是誰?看著有些眼生,又不像是丫鬟下人之流。”
“莫不是那位吧?”有人猜測道。
“那位?”
“就是…安信郡主府新收的義女啊。”那人道:“就是那個……”眾人頓時了然,就是那個疑是真公主的姑娘嘛。有人忍不住抱不平,“若是陛下認為那姑娘是假的,就應該將她處置了才是,怎么會讓安信郡王收為義女?若是連陛下都分不清楚到底誰真誰假,為何那位…還能安安穩穩地做著公主,這位卻只能是個無名無分的郡王義女?”
“那還能怎么辦?兩個之中肯定有一個是假的。陛下也不可能將兩個都封為公主啊。”有人不以為然地道。
“話不是這么說,萬一這位姑娘才是……”
一時間,整個樓上都熱鬧了起來,人們討論的目標已經從純毓郡主轉到了真假公主的身上。有的人認為神佑公主才是真的,不然陛下為什么不削去她的封號?也有人認為可能楚蝶衣才是真公主,否則冒充公主可是殺頭的罪名,陛下為什么不責罰她?反倒是讓安信郡王收她為義女?分明書因為不能給女兒公主的身份,所以才不得已做了的補償罷了。
楚凌一邊喝著茶,一邊興致勃勃地聽著眾人的議論。覺得今天的早膳吃的特別有滋有味。
直到——
“早朝結束了!陛下駁回了彈劾的詔書!”一個有些急促地聲音隨著咚咚咚的腳步聲傳來,整個二樓頓時都炸開了鍋。
“什么?!”
“陛下竟然不肯接受士人的上書么?”
有人不滿,“陛下竟然如此偏袒公主!”
“畢竟是陛下唯一的血脈,除非神佑公主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否則陛下只怕要護她到底了。”
“那我們怎么辦?”讀書人都是要面子的,他們轟轟烈烈地弄了一場聯名上書彈劾,最后卻被陛下輕描淡寫地打回來了。以后他們的面子往哪兒擱?有人暗暗懊惱起來,不是說陛下耳根子軟,性格軟弱,一般不會隨意駁回臣子的奏折么?更何況是這么大的事情,就算陛下不贊同至少也要押兩天與百官討論之后再駁回。這樣當庭駁回渾然是沒有當一回事的模樣。顯然是半點面子都沒有打算給這些讀書人留。
“咱們先回去,商量一下再說!”有人提議道,立刻響應者眾,眾人紛紛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彼此都萌生了退役。
楚凌饒有興致地坐在屏風后面,看著原本還做了不少人的二樓轉眼間就走的只剩下小貓三兩只了。不由輕笑了一聲,悠然道:“這些人,也是有趣。”
“哦?阿凌覺得他們有趣么?”
楚凌側首,看到君無歡從另一邊屏風后面走了出來,走到楚凌身邊坐下。
楚凌挑眉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君無歡道:“不久。”
騙人!
楚凌也不在意,聳聳肩道:“你不覺得有意識么?難怪有人說…文人造反,三年不成呢。這些人啊……”
君無歡道:“如果是阿凌,阿凌打算怎么做?”
楚凌笑道:“當然是現在立刻馬上就去宮門口,向陛下套一個說法啊。”
君無歡道:“宮門口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去的,一個弄個不好就變成逼宮了。”
楚凌笑道:“若是換一個皇帝自然不會這樣做,但是父皇性格溫和軟弱,輕易不會對這些讀書人下殺手的。這任何人之間,無論是父子君臣還是普通人,若有人退了必然就會有人進。再加上那些看我不順眼的大臣,就算他們弄不死我,只怕也能折騰出不少事情來呢。事情若是太多太煩了,說不定有朝一日父皇也會覺得厭煩呢?”
君無歡輕聲道:“他們不是想不到這一點,而是他們不敢。”
楚凌點頭,確實。即便是有人能想到,但是真的有勇氣跟皇權拿命相抗衡地讀書人卻不多。天啟皇室是不殺讀書人,但是這絕對不包括謀逆逼宮的讀書人。更何況,就算真的不殺人,光是沒了前途只怕對這些寒窗苦讀的人來說就比死了還要難過了。
楚凌問道,“朝堂上的事情你知道么?父皇真的當面就駁回了他們的折子?”
君無歡點點頭道:“陛下連看都沒看,直接就駁回了。”
楚凌輕笑了一聲,道:“希望那些老頭子不會煩死了父皇。”朝廷向來提倡廣開言路,這皇帝陛下連讀書人的折子都不肯看就直接駁回了,肯定是會有大臣發聲的。
君無歡點點頭道:“那些人只怕不會輕易放過這件事的,阿凌可準備好了?”
楚凌攤手笑道:“有什么需要準備的?他們告我的那些事情無憑無據,人家苦主都沒有出來,他們跑出來跳得歡,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君無歡聞言不由搖頭笑道:“阿凌這話若是讓那些老頭子聽到了,他們非得……”
“氣死不可。”楚凌笑吟吟地接上。
其實那些老頭子沒有那么容易氣死,能在朝堂上混跡這么多年的怎么會沒有一個堅強的心臟?
楚凌拍拍自己手上的點心沫子,拿過旁邊的濕巾擦了擦手,道:“雖然父皇不反對我的計劃,卻也沒有同意。還是要盡快搞定那些老頭子才行啊。”
君無歡點點頭,道:“阿凌覺得,哪一個更容易說服一些?”
楚凌摸著下巴思索了良久,看向君無歡問道:“你覺得呢?”
君無歡淡然一笑,伸手在桌面上寫下了兩個字。
楚凌挑眉一笑,道:“我也這么認為。”
君無歡道:“雖然如此,不過他只怕也沒那么好說服。你先前把人得罪狠了。”
楚凌不以為然,“我一會一樣會得罪他,但是那也不代表不能合作。至少比起姓朱的那老先生,他還是比較好溝通地。”
“……”聽說你每次都把他氣個半死,這原來已經是好溝通的表現了么?
“二公子,請你不要再來找夫人了!”樓下,一個有點熟悉的少女聲音響起。楚凌微微挑眉探頭看向外面。果然看到樓下的街道上,一個年輕人正攔著卓夫人和先前見過的哪個叫蜜兒的丫頭說著什么。
卓夫人神色淡漠顯然是不愿意與那年輕人多說,蜜兒攔在兩人中間氣鼓鼓地看著那年輕人。
雖然背對著看不清楚那年輕人的表情,但是從他的身影也能看出來,此時年輕人的表情只怕不會太好看。
“放肆!”年輕人薄怒道:“我有話和母親說,你一個小丫頭攔在這里做什么?”
蜜兒氣鼓鼓地道:“夫人多說了,不想跟您說話,您聽不懂還是怎么的?以前在家的時候,您怎么就沒話跟夫人說呢?夫人每次想找你說話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你都不知道夫人有多傷心!”
“蜜兒。”卓氏輕聲道。
“我……”年輕人似乎有些尷尬,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楚凌微微揚眉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旁邊君無歡道:“那個年輕人,就是上官家的二公子上官允儒?”
楚凌點了點頭道:“不錯,怎么你認識?”
君無歡搖搖頭道:“聽說過,聽說上官家二公子學識不錯是個可造之材,如今看來,倒也未必。”
楚凌對此很是嫌棄,“告訴你這話的人眼瞎。”
君無歡認真的想了想,“大概,確實有點。”一個對母親都不聞不問的不孝之子,怎么能算得上是可造之材?這種材造出來他也不敢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