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感到城門處的時候,北晉大軍已經開始攻城了。居高臨下,即便是在黑夜里也能清楚地看到大軍之后坐在馬背上的拓跋的身影。這一次攻城,拓跋顯然也是做足了準備的,竟然比白天的攻勢還要猛烈。即便是守城的將領立刻調了左右的守軍來協助,依然守得十分艱難。
云行月站在楚凌身邊,瞪著城樓下地拓跋咬牙道:“真想喂那家伙一把毒藥!”楚凌聳聳肩,嘆氣道:“我也想啊,要不你去試試?”云行月扭頭看著她做驚恐狀,“你在開玩笑么?我只是個大夫而已!”
楚凌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那就別廢話。”云行月低聲道:“你若是將嫣兒一起帶來,不就沒這事兒了么?”楚凌翻了個白眼,道:“嫣兒是為了什么不來的,自己心里沒點數么?”
肖嫣兒最黏的人除了她就是蕭艨,現在她和蕭艨都在這里,肖嫣兒卻沒來,是為了什么某人到底有沒有一點自知之明?
“更何況…戰場上靠毒藥解決那也得看是對誰。你覺得嫣兒有把握百分百毒死拓跋然后全身而退么?”楚凌問道。
云行月頓時啞然,如果那么容易的話這天下就該是煉毒的人橫行了。拓跋那樣的人,若是他不愿意只怕肖嫣兒連接近他都難。
楚凌嘆了口氣,道:“我去會會拓跋。”云行月一驚,沒好氣地道:“你瘋了?!你根本不是拓跋的對手,更何況…現在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楚凌道:“云行月,你把我的安危看得太重了。”云行月皺眉道:“難道不重要?你是滄云城的城主夫人,如果你除了什么事,軍心立馬就散了。”
楚凌道:“但我不是指揮滄云軍的將領,我也不是滄云城主。就算我出了什么事,該指揮守城的人還是一樣指揮,但是如果守城的將領出了什么事,我卻未必就能指揮得了。”倒不是楚凌調兵遣將的能力就多么不堪入目,而是楚凌根本就不熟悉滄云城。臨陣換將都是軍中大忌,更何況現在是在戰場中換將?所以,楚凌目前對滄云城來說其實象征意義大于時機,就算她不在這里,該守城還是一樣守。
“我跟公主一起去。”蕭艨沉聲道,“試試看,就算不能殺了拓跋,只要重傷了他北晉大軍今晚應該也不會再進攻了。”
“太危險了。”云行月皺眉道。
楚凌有些無奈地苦笑,“不然還能如何,這樣繼續下去,就算撐過了這一場,下一次我們也未必撐得下去。”
云行月咬牙道:“我跟你一起去!”
楚凌翻了個白眼,“算了吧,你還是別跟去添亂了。萬一真出了什么事,我還指望你救命呢。”云行月啞口無言,他的武功確實是不怎么樣,逃命的輕功倒是還不錯。
云行月嘆了口氣道:“你還受著內傷呢,你真的確定…君無歡能按時回來么?”
楚凌笑道:“自然,我相信他。”
楚凌和蕭艨也不再理會云行月的神色,站在一起低聲交換了幾句計劃,便轉身離開了城樓。
北晉大軍后面,拓跋坐在馬背上看著眼前的戰事。跟在他身邊的副將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道:“王爺,最多在進攻兩輪,城里的人只怕就撐不住了。”拓跋淡淡道:“不可掉以輕心,十幾年來無人能夠撼動滄云城,自然有他的道理地。這次若不是恰好防御空虛,只怕也不會給我們這個機會。”
副將瞇眼道:“只怕是這些年的戰事讓晏鳳霄妄自尊大了,竟然只留下這一點兵力在滄云城,是料定了咱們打不過謝廷澤還是以為我們不會攻打滄云城?”滄云軍就算在厲害,在絕對的人數劣勢下也是沒有什么辦法的,“晏鳳霄幫了秦殊,卻害了自己,不知道他會不會后悔?”
拓跋微微蹙眉,道:“那得拿下滄云城之后才能知道。楚卿衣的身份很快就會昭告天下,到時候…就要看天啟人的立場了。”現在上京只怕也已經知道楚卿衣的身份了,之所以還沒有什么動靜只怕陛下也是被鎮住了,另外就是還沒有想到到底要怎么處理。但是這種情況絕不會長久,很快無論天啟還是北晉都必然會做出反應。
如果天啟人一心支持楚卿衣的話,那么馬上他們就會面臨更多來自天啟的壓力。而如果天啟人放棄這個公主的話……
這兩種可能都很大,只看到底是永嘉帝的愛女之心占上方還是北晉對天啟的壓力和威懾更占上方。
聞言,副將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道:“誰能想到,這位公主竟然這么能折騰?拓跋大將軍當年…可真是慧眼識珠啊。”原本以為拓跋大將軍只是隨手撿了一個資質好的天啟少女做弟子,誰能想到這個女子竟然會是天啟的公主?更沒有人想到的是,就在區區幾年后,這個女子更是直接領兵與北晉開戰了?
“楚卿衣跟晏鳳霄到底是什么關系?”疑惑道,“她為什么要冒險來替晏鳳霄守城,甚至不惜身份被王爺您識破?”不是據說,神佑公主對已故的駙馬一往情深么?
拓跋沉默不語,半晌才道,“她沒打算瞞著,潤州和靖北軍的事情瞞不住,遲早要暴露的。終于她和晏鳳霄……”誰能想到,長離公子和滄云城主會是同一個人呢?晏鳳霄,君無歡…演得倒是真不錯。
“小心!”拓跋突然眼眸一沉,厲聲道。同時一把抓過身邊的副將將人拋了出去,在副將被拋出去的一瞬間,他原本所在的地方一道銀光掠起,貼著拓跋的身側劃了過去。拓跋回頭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穿著黑衣的纖細身影。楚凌一擊落空并沒有停留,下一瞬就已經朝著拓跋撲了過去。同時,另一個方向也是一道銀光扎乍起,同樣也是沖向拓跋的。
“有刺客!”
副將被甩了個暈頭轉向,不過他也是久經沙場的人,落地的時候就已經穩住了身形。在一看前方拓跋已經和兩個黑衣人交上了手。
兩個黑衣人與拓跋貼身近戰,三人的速度都極快,這種情況下即便是有弓箭手也不能用。但是周圍的尋常士兵根本插入不了三人的大戰之中,有搶先沖上去無一例外都被楚凌和蕭艨順手解決掉了。拓跋手提長劍,一手蕩開蕭艨的劍,同時避開了楚凌的流月刀,沉聲道:“公主這是無計可施了么?”
刺殺主將并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別的不說無論成不成功事后如何脫身對于任何一個高手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麻煩。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一般將領也不會用這種招數。不然兩軍交戰最需要的就不是有奇謀的將才而是絕頂高手了。
楚凌道:“可不是么?這都是拜沈王所賜啊。”口中說這話,手下卻毫不遲疑,招招凌厲,顯然是真的奔著要拓跋的命來的。
拓跋一躍而起想要往后拉開彼此的距離,蕭艨卻沒有給他這個機會,身形一閃出現在了拓跋的身后切斷他的后路,只是一招之間的功夫楚凌又已經追了上來。拓跋道:“公主和蕭將軍現在就可以離開滄云城,本王保證絕不會為難兩位。”楚凌冷笑一聲道:“沈王明知道不可能,何必多說。”
拓跋嘆了口氣道:“我實在是不想殺公主,無論是為了原因。”
楚凌道:“平心而論,我也覺得沈王這樣的人比這世上大多數人都要好得多,死了可惜。”
可惜,他們都沒有選擇。所以……他們之間總是要死一個才行的。
沒有人在說話,三人的打斗越發的激烈起來。
拓跋的武功若是應付蕭艨和楚凌中的任何一人,都絕不會有什么問題。但是同時應付兩人卻會漸漸變得有些吃力。但是拓跋也并沒有退避,因為他不著急,真正著急的是楚凌和蕭艨。
只是拓跋不著急,卻有人著急。副將看著被兩人圍攻的拓跋急的團團轉。神佑公主怎么樣了他不關心,但若是沈王出了什么卻問題卻大了。而且,王爺身上也還有傷呢!
正著急的時候,幾個人影撲向了纏斗中的三人。副將定睛一看頓時大喜,是王爺身邊的護衛!
突然有人攪局,楚凌和蕭艨都沒有覺得意外。拓跋這樣的身份若是身邊沒有高手保護才是怪事。就算拓跋武功高強原本沒有,如今拓跋對拓跋羅一系來說都太過重要了,拓跋羅肯定會安排人保護他的。仿佛早就商量好了一般,蕭艨毫不猶豫地轉身迎上了那幾個人,將拓跋單獨留給了楚凌。
楚凌手中的流月刀越發狠厲起來,即便是拓跋也忍不住暗暗心驚。
幾天前他才剛剛跟楚凌交過手,那時候他以為已經是楚凌的的極限了。但是現在卻覺得她出手的速度和危險程度比那天更盛了幾分。這完全就是拼命的打法!
“為了晏鳳霄連命都不要了,值得么?!”看著夜色中楚凌冰冷的容顏和明亮的眼睛,拓跋突然問道。
原本以為楚凌不會回答,卻聽她道:“我不是為了晏鳳霄,不只是!”
拓跋頭往后一仰避開了流月刀從脖子上劃過去的一刀,一掌拍向了靠近自己的楚凌。楚凌一矮身,以極快地速度閃到了他的身側,另一只手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反手刺向了拓跋的后肩。饒是如此,楚凌依然被他的掌風掃到,整個人都是一僵一縷血色從她唇邊溢出。同時手中的匕首也準確地扎到了拓跋的肩膀后下方。
拓跋微微皺眉,反手一掌逼開了他抬手抽出了后肩上的匕首道:“你是故意的!”故意引他打出那一掌,寧可拼著自己受傷也要傷他。拓跋心中有些怒火中燒,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到底為什么這么拼命?真的不怕死么?
楚凌隨手抹掉唇邊的血跡笑道:“是啊,挨一掌換沈王一刀,值了啊。”
“拓跋大將軍就只教過你這種以傷換傷的打法?”拓跋冷聲道。
楚凌輕笑一聲沒有答話,難不成她想要以傷換傷不成?這不是實力不濟么?
另一邊,蕭艨以及解決掉了幾個礙事的護衛正在朝這邊來,不遠處觀戰的副將立刻道:“攔住他!”
楚凌頭也不回,對蕭艨道:“殺了下令的人!”
“是,公主!”蕭艨對楚凌的命令毫不猶豫,轉身便換了個方向朝著副將沖了過去。
楚凌回頭看向拓跋,笑道:“沈王,說不定今天這里就是你我之中一個人的葬身之地。”接連幾次交手,雙方都明白了眼下雙方實力差距并不大,即便是實力高深如拓跋也沒有完勝楚凌的把握。同樣的,楚凌也沒有能夠殺了拓跋的把握。坦白說,楚凌的機會更小一些。
拓跋盯著她道:“你當真不怕死。”
楚凌對他一笑道:“這世上,總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
“你的命,你是姐姐千辛萬苦才保下來的。”拓跋沉聲道高。
楚凌道:“沈王,我的命是我自己的。現在,你該考慮的是,到底你的命重要還是我的命更重要。我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活下去,但是我知道,失去了沈王這些兵馬以及拓跋羅會如何。”
拓跋深吸了一口,看了一眼不遠處被蕭艨追殺地狼狽不已的副將。沉聲道:“讓蕭艨停手,我收兵!”
楚凌微微扯了下唇角,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