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是所有人都從未見過可怕。火光濃煙,四周不知道何處不停響起的爆炸聲,就仿佛驚雷在自己身邊響起。甚至有人敢看到了自己身邊的同袍直接被炸的血肉模糊。
對于楚凌這樣現實過現代戰爭…哪怕是沒有見識過只是在演習或者影視劇中看到過的人來說,這樣的程度其實只能堪稱兒戲。哪怕楚凌真是神仙,也做不出來能將十幾萬人炸的人仰馬翻的的東西。但是,對于這個時代的人們來說,眼前的情景卻著實可怕。
有毒的烈火,遮擋了視線不知道有沒有毒的濃煙,還有那驚天的巨響和身邊同袍血肉模糊或者只剩下殘肢斷臂的尸體。莫說本身就幾乎是被拓跋抓壯丁一樣抓上戰場跟普通百姓沒什么區別的南軍,就算是軍紀森嚴的貊族騎兵也開始慌亂了起來。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天降驚雷。對于這些塞外民族而言,對天地之威的敬畏其實遠比中原的民族更盛一些。
“老天爺震怒了!”混亂中,有人驚慌地喊道。原本就一盤散沙地南軍頓時更亂了起來,南軍的戰斗力很低,軍紀幾乎沒有,這樣的兵馬在貊族人眼中只配充當肉盾。但是,當這些人亂起來地時候,后果也是非常可怕的。因為南軍和貊族兵馬是夾雜這一起沖鋒的,原本的意圖是用這些南軍掩護真正的精銳,然而當這些南軍突然變得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串的時候,整個貊族大軍的陣勢也成了一盤散沙。
城樓上,站在楚凌身邊的云行月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幕,“凌…凌姑娘,這是怎么回事?”
楚凌淡淡一笑道:“背水一戰,你死我活。”
“……”云行月很想說,你是魔鬼轉世的么?只是一瞬間,整個戰場就變成了可怕的修羅場。即便是被濃煙濃罩著,云行月也能聽到下面傳來的混亂和慘叫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道:“你之前讓我做的那些毒藥…都用到這里了。”楚凌眨了眨眼睛,道:“是啊,現在滄云城里,一點毒藥,一滴油,一根柴火都沒用了。”云行月搖頭道:“那些……響聲……”
楚凌道:“哦,之前偶然見過滄云城里有不少材料,隨手做了一點小玩兒意。”
“……”你特么到底是什么時候做的,做的又是什么東西啊。
云行月看著楚凌問道:“你早就準備好要用這一招了?”楚凌搖搖頭道:“以防萬一,我其實并不是特別擅長那些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事情。我只是相信…做好最周全地準備,即便是遇到什么事也不用太過驚慌。所以,謝老將軍死的時候,我就假設過我們打不過拓跋,而援軍也趕不回來的情形了。想來想去,我也沒有別的法子。”
兩人說話的瞬間,劉副將也匆匆趕了過來,“夫人,咱們現在怎么辦?”
楚凌沉聲道:“放箭!然后開城門,殺!”
“守城……”副將有些遲疑,楚凌淡淡道:“不守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要么按死那些貊族人,要么…等他們回過神來反撲城破人亡。”劉副將吸了口氣,看向楚凌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敬畏。他們也不知道夫人到底是怎么弄出來那些可怕的東西地,卻也明白那些東西厲害歸厲害,卻還對付不了城樓下的北晉大軍。
“是,夫人!”劉副將沉聲道,同時厲聲吼道,“全軍,放箭!”
成千上萬的羽箭如疾風驟雨一般射向了下面混亂的戰場。人數占了大多數的南軍一旦失控,即便是貊族人也無法約束。因為這些南軍甚至都不是尋常的南軍,其中大部分都是才剛剛被充入軍中不過幾天的。他們甚至連軍中的號令都聽不明白就被迫上戰場沖鋒充當肉盾來了。如今突然失去控制,求生的本能讓他們拼了命的想要遠離戰場,遠離那些可怕的烈火和爆炸聲。他們不約而同地朝著戰場四散而去,途中甚至踩踏了不少的貊族士兵。
當滄云軍將自己所有的羽箭都射了出去之后,城樓下的戰場上濃煙已經漸漸散去,火龍圍成的戰圈已經變得斷斷續續,大多數地方的火焰也已經湮滅。戰場上一片狼藉,無論是逃跑的南軍還是仍然在努力堅持的貊族士兵都無比的狼狽。滄云城的城門終于轟然打開,卻不是被北晉人的沖車撞開的,而是大門從里面自己打開的。
守城的滄云軍從城中沖了出來,氣勢如虎的殺向了戰場。看到這來勢洶洶殺氣騰騰的滄云軍,南軍逃散的更快了。大軍后方的號角聲對他們并沒有起什么作用,他們聽不懂貊族人的指令。即便是原本懂一些,現在也忘記了。
兩軍在一次纏斗在一起,廝殺聲響徹蒼穹。城樓上,不知何時已經換上了另一批人。這些人都穿著最普通的百姓服飾,有男有女有普通粗棉布衣,也有錦繡羅緞……
“王爺!”副將跟在拓跋身邊,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吸了口涼氣。這個神佑公主……真是個妖怪!
拓跋望著城樓上那些人,臉上的神色也有些復雜。
“你說,如果若有的天啟人都有他們這么大的膽子和勇氣,我們……”拓跋的話沒有說完,副將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也忍不住一陣陣的發寒。好一會兒,副將方才咬牙道:“所以…我們一定要攻下滄云城!一定要、殺了這個神佑公主!”
拓跋微微嘆了口氣,他已經看清楚了這一戰的結局,“兩敗俱傷。”或者應該說,他輸了。
十年前,他攻不下晏鳳霄鎮守的滄云城,十年后,他依然攻不下楚卿衣守著的滄云城。
拓跋抽出隨身的劍,副將一怔道:“王爺,你的傷……”
拓跋道:“沒關系,你說得對,我昨晚不該放走楚卿衣。”說罷,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直接掠過了整個戰場朝著城樓的方向而去。副將焦急地道:“王爺,危險!我們從長計議啊……”
不,我沒有機會了。拓跋將副將的話拋在了腦后,猶如一支掠過戰場的雄鷹直撲滄云城城樓。
“散開!”
城樓上沒有守軍,區區幾把弓箭并不足以對拓跋造成威脅。轉眼間拓跋已經到了跟前,楚凌沉聲道。站在她周圍的人離開四散開來,拓跋落在了城墻上,居高臨下看著楚凌沒有說話。楚凌抬頭,清楚的從拓跋的眼中看到了凌厲的殺意。
楚凌看了一眼城樓下戰場上的蕭艨,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云行月飛快地掠到了她的身邊,戒備地盯著拓跋。楚凌對他搖搖頭道:“云行月,你讓開吧。沈王是來找我的。”云行月心中暗道,這不廢話么?我當然知道他是來找你地。他是來要你命的。
拓跋一言不發,手中長劍往前一送直逼楚凌而來。
楚凌一把推開云行月,提著流月刀迎了上去。很快云行月就明白了他在這里確實是沒有什么用處,因為他根本就插不進這兩人的打斗之中。如果桓毓在這里就紅了,云行月難得的有些懷念跟自己相看兩厭的桓毓公子。或者馮思北那消息也可以啊。
可惜,他們現在什么都沒有。所以,只能楚凌自己迎上去對陣拓跋。兩人從城樓邊上一直打到了城樓一角的瞭望樓頂上,有從樓頂打到了更遠地城樓一角的房頂上,漸漸地遠離了人群只有云行月仗著自己輕功不弱跟了上來。
拓跋的招式十分的凌厲,完全是招招要人命的路數。昨晚那一戰的后果也在此時顯現了出來。昨晚看起來拓跋慘一些,因為他現在一只手臂依然還不太能使力,后肩的傷更是隱隱作痛。但是這完全不耽誤他單手用劍,招式一樣的凌厲無匹。然而楚凌連續兩次受得都是內傷,外表看不出來其實痛苦的難以言喻。更不用說,她受傷之后根本就沒有好好休息,昨晚回來也只是在城樓里坐著閉目養神休息了一會兒。即便是云行月的療傷藥效果再好,也是需要時間的。
這會兒楚凌一抬手就感到內息混亂,一陣陣鉆心的疼痛傳來。
雖然如此,她的招式卻依然敏捷,面上更是沒有半點的痛苦之色。流月刀銀光飛舞,將拓跋的劍一一擋了回去。拓跋對她的弱點很清楚,畢竟楚凌兩次內傷都是他造成地。所以拓跋并不著急重傷楚凌,只是每一劍揮出去都帶著令人難以相抗衡的勁力,雖然楚凌一次一次都擋了回去,但是這相當的消耗內力。而身受內傷的楚凌,眼下最經不起的就是這種消耗。
雖然在旁觀者的眼中,楚凌依然身形迅捷對上拓跋也半點不落下方。但是在拓跋的眼中卻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她出手的速度在變慢。甚至是閃避的速度都比之前慢了一些。但是這一次拓跋卻不會心軟,他手中的劍反而更快了幾分。一劍擋開了劃向自己的流月刀,拓跋冷笑道:“故技重施?你覺得還有可能成功么?”
楚凌笑了笑,“不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
一擊落空,拓跋的劍在她背后劃出了一道血痕。
“凌姑娘!”云行月焦急地叫道,想也不想地就想要往前沖。拓跋頭也不回反手就是一劍朝他劈了過來,拓跋連忙哪里敢硬接他的劍,連忙有些狼狽的躲閃,拓跋卻已經放棄他轉身繼續朝著楚凌撲去了。
楚凌覺得有點累,她并不是沒有過比這更糟糕的經歷。幾年前被堅昆追殺的那一個月,她比現在狼狽多了。但是現在她依然覺得很累,心口處隱隱作痛,甚至四肢百脈都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若不是靠意志力撐著,說不定下一刻她就連流月刀都聚不起來了。下一刻,又一劍落在了她的肩頭,疼痛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下,她一咬牙用力將劍鋒擋了回去。
后退了兩步,靠在身后的城墻上悶咳了兩聲吐出了一口血跡。
拓跋依然一眼不發,提起劍朝著楚凌刺了過去。
最后一劍!
“拓跋!”云行月厲聲叫道,想要撲過去救援。但是他并不是拓跋的對手而且他和他們之間還隔著一段不算短的距離。
楚凌靠著城墻,她實在是沒有力氣再站起身來了。看著朝著自己直逼而來的長劍,她的視線其實有些模糊,甚至看不太清楚對面拓跋的神色,只看到了那一把寒光熠熠的長劍。靠著直覺,抬手提起流月刀去擋。刀劍相撞地瞬間,他只覺得手腕一震流月刀險些脫手。她忍不住了已經到了唇邊的血,死死抓著流月刀沒有放手。
拓跋輕哼了一聲,長劍一轉劃向了楚凌的喉嚨。
提不起來了,好累啊。
楚凌有些無奈地在心中苦笑。
“嗖!”
一道冷風從拓跋身后襲來,拓跋連忙側身避開,同時劃向楚凌的劍也貼著她的脖子劃過并沒能夠傷到要害。一支銀槍一聲輕響定在了楚凌身邊的城墻上,槍身銀光素雅,槍頭沒入城墻,只留下槍身懸在半空中輕輕顫動著。
拓跋疾退了數步方才避開了朝自己襲來的掌風站定,楚凌已經落入了一個微涼的懷中。
“君無歡!”拓跋沉聲道。
君無歡小心翼翼地將楚凌攬入懷中,低頭看向她抬手輕輕拂去了她唇角的血跡。楚凌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又一口血吐了出來。
“阿凌!”君無歡焦急地道。
楚凌抬眼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字還沒有出口,楚凌便覺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或許是因為看到了君無歡一直繃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再也沒有什么需要強撐堅持的理由了,當下便放任自己暈了過去。
“阿凌!云行月,過來!”君無歡抬眼,眼神冰冷地掃了一眼對面的拓跋。
云行月嚇得不輕,聽到他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飛身掠了過來。君無歡小心翼翼地扶著楚凌在城墻下坐了下來,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脈搏眉頭稍展,對云行月道:“你先看看阿凌。”然后便站起身來,抬手握住了還插在城墻上的銀槍。幾乎整個槍頭都沒入的銀槍在他手中仿佛只是輕輕一抽就被抽了出來。
君無歡手中銀槍向前一挺,直指拓跋,“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