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帶著大軍一路往西退去,拓跋果然沒有去追沈淮和江濟時,毫不猶豫地直奔楚凌離去的方向而去。顯然,拓跋很明白要如何才能打擊到君無歡,或者說要如何才能打擊到整個天啟。
如果神佑公主出了什么事,君無歡會怎么樣暫且不說,天啟朝堂原本剛剛才漸漸凝聚起來的力量只怕瞬間就要重新奔潰。朝堂內外陷入內亂的天啟人絕沒有功夫再來對付北晉。甚至,如今在北晉的這些天啟兵馬如果沒有人來接手最后都會淪為貊族人刀下的魚肉。
楚凌與韓天寧一路邊戰邊退,一直退到了寧州最西邊的山林邊上,看著源源不斷涌上來的貊族兵馬,韓天寧也忍不住覺得頭皮發麻,“公主,咱們這次是真的捅了馬蜂窩了吧?”
楚凌有些無奈地苦笑,“很顯然,這次咱們確實把拓跋和貊族人打痛了。”否則拓跋不會這樣鍥而不舍的追著他們跑。追殺沈淮和江濟時沒有意義,即便是拓跋把沈淮和江濟時全部給滅了,也消弭不了穆勒庫葉戰死的影響。只有更重量級的人的犧牲,才能挽回貊族人識趣的尊嚴平息貊族人的憤怒。
韓天寧問道:“咱們現在怎么辦?”
楚凌抬頭看了一眼身后濃密無邊地山林,道:“進山。”
韓天寧微微皺眉道:“這一片山林綿延數百里,而且,越往深處越沒有什么吃的。中間還有一道河,是靈蒼江上游的支流之意。我們若是退入山中,只怕過不了多久……”與別的地方不同,西北的地域越往西越冷,同樣的山林也就越是鳥獸絕跡。
楚凌道:“若是不退,我們連現在都過不了。不用擔心,沈淮他們會來支援地,我們只要撐住時間等君無歡回來就行了。哪怕是不行…跟貊族人交手,山林之中勝算也比在外面多。”貊族全部都是騎兵,再加上那十幾萬的南軍,在平原開闊的地方想要想要跟他們硬扛根本就不可能。
韓天寧點了點頭,沉聲道:“是,公主。末將遵命。”
等到拓跋帶著兵馬趕到,只看到了滄云軍沒入了山林的影子。跟在拓跋身邊的將領低聲道:“王爺,我們放火?”
拓跋掃了他一眼,冷聲道,“在這里滅火?你要怎么滅火?”西北之地,氣候干燥時常有風,一旦火勢大漲,可就不是燒滄云軍和神佑公主的事情了。一旦蔓延開來,只怕除了等著天降大雨,誰也阻止不了火勢。然而…這種地方一兩個月不下于都是常事。
到時候引火燒身,自討苦吃。
將領被他眼神一掃,也知道自己這話沖動了。別說是這種地方,就是早年他們在關外的山林中,部落之間征戰若不是迫不得已或者別無他法,也鮮少有人會放火的。
水火無情,這是刻在每一個貊族人的心中的教誨。
“那咱們怎么辦?”
拓跋微微瞇眼,道:“他們不會往深處走,守在外面,派斥候入內查探滄云軍行蹤。”
那將領遲疑了一下,低聲道:“聽說神佑公主武功高強,如果她入山之后脫離的滄云軍獨自逃走,咱們只怕是……”拓跋并不著急,平靜地道:“就賭神佑公主不會逃。”
“王爺是否高看了神佑公主?”沒有人是不怕死的,即便是神佑公主如何名動天下,真到了生死抉擇的時候她難道不會動搖?如果神佑公主逃了,他們就算滅了那些兵馬跟付出的代價想必也不值一提。
拓跋淡淡道:“是貊族人一直都在低看神佑公主。”
“是,王爺!”
另一邊,君無歡看著前方擋在必經之路上的貊族人臉色也有些難看。剛剛他們打過一場,貊族人其實并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這地方道路狹窄易守難攻。貊族人即便是輸了卻也死守不退。只要一個人倒下去,立刻就有另一個人補上去,強攻了將近兩個時辰,貊族兵馬依然絲毫不退。
祝搖紅站在他身邊微微蹙眉,道:“公子,現在怎么辦?”
“換人,繼續強攻!今天之前一定要從這里過去!”君無歡沉聲道。
祝搖紅點頭,“是,公子!”
很快前方的混戰再起,祝搖紅遠遠地看著也看明白了眼前的情況,“那些貊族人…是抱著必死之心守在此處的?他們想做什么?”君無歡道:“他們要攔我們的路,不讓我們與滄云軍匯合。”
即便是如此,也犯不著如此拼命啊。
祝搖紅心中突然一震,猛然抬頭看向君無歡,“公子,拓跋是不是想…想對滄云軍動手?那公主……”
君無歡抬頭看向有些陰沉地天空,道:“只怕,已經動手了。”
君無歡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出發之前與阿凌的對話。
“一旦穆勒庫葉戰死,拓跋必然會瘋狂發動對滄云軍的報復。”君無歡神色凝重地望著靠在自己懷中的女子。楚凌抬頭看他,微笑道:“但是這是咱們最好的機會不是么?若是讓他拖到北晉援兵到來,這場仗可就真的要沒完沒了了。”
君無歡輕嘆了口氣,“阿凌,你去與祝搖紅匯合,這里有我。畢竟,我才是滄云城主。”
楚凌搖搖頭,有些無奈的道:“我當年在上京的時候和穆勒交過手,即便是現在我也不敢說是他的對手。同樣的…祝搖紅和蕭艨領兵的經驗都不如穆勒,我們沒有必勝的把握。這個人必須死…他現在在拓跋手下做副將,看著不顯眼。一旦兵力足夠他與拓跋分兵…除了你,我們誰也不是他的對手。“這個對手說得并不是武功,而是領兵。楚凌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領兵打仗的奇才。小團隊的作戰和大軍團作戰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情。楚凌絕不會認為自己上過幾次戰場就能比得上天下排名前十的名將。
“而且…如果你在這里的話,拓跋或許會更冷靜,反向朝索云山進攻。”柿子要挑軟的捏,即便是楚凌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認,跟君無歡比起來她就是那顆軟柿子。而且還是一顆好看有圓潤美味的軟柿子。
君無歡沉默不語,楚凌靠著他輕聲道:“不用擔心,我會等你回來的。如果這場戰事一直這么拖下去,以后…你讓我怎么辦?”
君無歡沉默了良久,終于還是重新翻開了跟前的地圖鋪開,盯著地圖思索了良久方才沉聲道,“一旦拓跋發動攻擊,在擋不住的時候你們立刻兵分三路分別向三個方向撤退。拓跋不會去追沈淮和江濟時的,你一路退到這里……”指了指地圖上的位置,繼續道:“之后江濟時和沈淮會到這兩個地方分別侵擾拓跋左右兩翼。為你們拖延時間,如果順利我最多四日便能趕回。但是……”
這一次君無歡沉默了良久,方才道:“如果我趕不回來,你便從這里渡河,沿著這條河一路南下就會到達滄云城。”身為一軍主帥,君無歡其實不該說這種話。如果面對的不是阿凌,他也永遠說不出這種話。
但是身為丈夫和愛人,他卻絕不愿意看到楚凌為了滄云軍而賠上自己的性命。以阿凌的實力,即便是打不過拓跋,全身而退是不成問題的,唯一怕的就是她不肯。
雙手扶著楚凌的肩頭,君無歡盯著她一字一頓地道:“阿凌,記住…我才是滄云軍的主帥,無論發生什么事情該負責的人都是我。我只希望你能平安無事。”
楚凌含笑看著他,點頭道:“放心,我都知道了,不會有事的。”
君無歡抬眼望著前方攔住去路的人,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的殺氣,“傳信給蕭艨,看他是不是也被人攔截了!”
祝搖紅一愣,看著君無歡冰冷的神色終于點了點頭,轉身快步而去。
云行月從身后走過來,看著君無歡的神色道:“很少看到你這么氣急敗壞的時候,上一次應該還是…去年神佑公主守滄云城的時候吧。神佑公主果然是你唯一的軟肋。”
君無歡淡淡道:“若非因為我,阿凌何來這樣的危險?”
云行月搖搖頭,笑道:“你覺得比起來貊族人更想殺的是滄云城主夫人還是天啟神佑公主?你我心里都清楚,拓跋并沒有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他就是要殺凌姑娘。同樣的,如果凌姑娘怕死,她有一百種辦法逃出生天,根本用不著你擔心。你與其在這里心煩意亂,不如怎么最快地掃平眼前的路。如今這情形,就算你一個人回去也沒有什么用吧?如果拓跋圍剿神佑軍,你一個人就算救了神佑公主,你們會拋下滄云城自己逃走么?”
君無歡神色淡漠,面上根本看不出來云行月所說的氣急敗壞和心煩意亂。他淡淡的掃了一眼云行月,道:“你說得對,如果阿凌只是想要活下去,她有一百種方法活著,從來就不需要我擔心。但是…云行月,有的人,在有些時候…即便是眼前擺著一百條活路她也只會選擇那一條死路。不是因為她不怕死,也不是因為不知道那是死路。”
云行月默然,好一會兒方才輕聲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么?”
“不過你說得對。”君無歡又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干掉眼前的這些人!”話音未落,君無歡已經縱身一躍朝著前方掠去。
云行月看著他的背影,“你的軟肋是神佑公主,神佑公主的弱點也是你。幸好這個弱點已經比別人的長處強很多了,否則……”
貊族將領確實是選擇了一個好地方,這地方地勢狹窄,大軍根本無法展開。饒是天啟禁軍多余貊族人數倍也沒有什么用處。那些貊族兵馬完全不畏懼死亡一般,不停的有人倒下不停的有人補上,他們只會進不會退,就算是死了也不肯后退一步。
這一幕,看在對面的天啟將領眼中,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寒意。
貊族人當年能夠勢如劈竹的入主中原,不是沒有理由的。
亂軍之中,一個貊族將領與君無歡正面相遇。君無歡并不認識他,顯然只是貊族軍中默默無聞的將領之一。
君無歡手中的落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將領怒目圓睜瞪著君無歡并不說話。君無歡問道:“主將是誰?”
那將領冷笑一聲,仿佛是再說“有本事你砍過來啊。”
君無歡并不在意,道:“看來你們不打算退兵?”
那將領盯著君無歡,慢慢道:“只要還剩一人,絕不退。”
“好。”君無歡眼底閃過一絲惋惜,下一刻長劍劃破了那將領的脖子,看著那慢慢倒地魁梧身形,君無歡道:“那就成全你,殺光所有的人。”說罷,君無歡提起朝著另一邊掠起,那里同樣有一命貊族將領正在奮力廝殺。
等到祝搖紅回來的時候只看到了云行月站在大軍之后,云行月看了看祝搖紅有些難看的臉色問道:“怎么了?還有什么壞消息?”祝搖紅道:“蕭艨將軍派人來報信,他被人堵住了去路,過不去了。”
云行月嘆氣,“看來拓跋這次是下定了決心要死磕了。”
祝搖紅有些焦急,“這種情況…一時半刻只怕是過不去,公主那里怎么辦?要不我們繞道。”
云行月道:“若是能繞道,君無歡還會在這里浪費時間么?他比你更著急。”
祝搖紅也知道自己脫口而出的都是廢話,這附近的地形她也研究過,蕭艨那邊被堵了,他們這邊也被堵了。若是再繞道…還不如從這里殺過去。當下祝搖紅也不多想,一咬牙提起兵器便掠向了前方的戰場。
既然沒有別的路可走,那就殺過去!
身后,云行月嘆了口氣,也跟了過去。這種狹窄難攻的地方再多的兵馬都沒有什么用處,他們這樣的高手勉強還能用一用。
希望能趕得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