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衛的這個冬日,極冷。一個月里有半月都在下大雪,縱然不是下大雪,也極少出日頭。
柴火和炭都很短缺,好在新的涼州知縣上任后,主動從縣衙的庫房里撥了些炭火送來給衛所,權當是交好右軍都督。新來的這位知縣還很年輕,家中并無依靠,瞧著文文弱弱的樣子,做事倒很老練周到。
林雙鶴對這個新來的知縣很滿意。
一晃,已經兩月過去了。一年已近尾聲,再過不久,就是新年了。新年一過,又是一個春日。涼州衛的新兵們,將徹底脫離“新兵”這個名號,在這里度過新的一年。
屋子里,肖玨正與赤烏飛奴說話。
“藩王屬地那頭的信又來了,”赤烏從懷中掏出信遞給肖玨:“一月一封,這是第二封了。”
雷候被抓住關進地牢一事,除了教頭和赤烏幾人,禾晏知道外,涼州衛的新兵們是不知道的。以為雷候是當了逃兵,肖玨令雷候與藏在濟陽的接應人繼續通信,謊稱自己從涼州衛逃了出來,正在四處躲避追兵的追捕,詢問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濟陽的接頭人也十分狡猾,并不在信里直接告知雷候應當如何,只說讓雷候藏好,主子會派人來接他的。
肖玨抽出信一目十行的看完,遞給了飛奴。飛奴與赤烏看過后,皆是神情難看。
接應人在信上說,既然日達木子已經暴露了,涼州衛的棋就已經廢掉。讓雷候想辦法躲藏,等風頭過了,朔京那頭的人再來接他。這封信以后,他們便不要再繼續通信了,如今多事之秋,若是因此打草驚蛇,壞了上頭的大事,就不是他們兩個小人物能承擔得起的了。
“怎么辦?”赤烏道:“這人的意思是,日后都不會送信來了?”
肖玨:“雷候已經是廢子了。”
“可是濟陽……”飛奴猶豫了一下:“都督是打算去濟陽嗎?”
“就算沒有送信人,就憑柴安喜在濟陽這一點,我也要去一趟。”肖玨將信放到桌上燃著的蠟燭上,火苗舔舐著信紙,不消片刻,化為灰燼。
柴安喜是肖仲武曾經的參將。
鳴水一戰中,肖仲武以及帶著的幾萬兵馬皆戰死,其中就包括他的參將們。柴安喜當時死不見尸,戰場沒發現他的尸體,但眾人都道他多半是死了。幾年過去,肖玨一直在派人暗中查探柴安喜的下落,如今功夫不負有心人,柴安喜果真沒死,甚至隱姓埋名去了濟陽。
濟陽是蒙稷王的屬地。大魏屬地以外的百姓進城,須得拿到官府批準的通行令。縱然是拿到通行令,外鄉人也不可在此長居。柴安喜長居于此,難怪旁人找不出他的下落。
“可我們如何去濟陽?若是向官府要通行令,徐敬甫的人一查就能查到,豈不是一舉一動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飛奴問道。
肖玨轉過身,思忖一刻,道:“用別的辦法?”
赤烏:“什么辦法?”
“找個去濟陽有通行令的人,換個身份就是了。”
“這……”飛奴有些為難,蒙稷王在世的時候,管往來客路管的嚴的要死,縱然是有通行令的,也有記錄上冊,有畫像的。況且正因為進一次藩王屬地十分麻煩,所以大魏百姓對此的應對方法就是:能不去就不去。一年到頭,拿到通行令要去濟陽的,實在寥寥無幾。
本來人就不多,管控又嚴,還要人家愿意冒著被發現后再也不能進屬地的風險與肖玨換身份,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事交給鸞影安排。”肖玨對赤烏道:“你立刻寫信交代鸞影,盡早準備。”
赤烏:“……是。”
正說著,有人推門進來,是林雙鶴,赤烏錯身與他點頭,“林公子。”
林雙鶴也對他笑笑。
飛奴也知趣的退了出去。
“懷瑾,這幾日忙什么呢。”林雙鶴搖了搖扇子,“冬日都快走到春日了,你算算我統共與你見了幾面?”
“覺得無聊?”肖玨道:“程鯉素回京的時候,你可以一道走。”
“罷了,來都來了,何必回去呢。”他道:“他們什么時候啟程?”
“就這兩日了。”
日達木子一事過后,涼州衛已經不安全,恐日后有變。程鯉素與宋陶陶實在不適合繼續留在此地,肖玨已經吩咐好了人馬,再過幾日,就讓他們一道出發回朔京。
倆孩子自然不肯,鬧騰了好一陣子,不過肖玨出馬,斷沒有做不成的道理。縱然再如何不滿,也只能接受肖玨的安排。
“程鯉素我便不說了,宋陶陶那個小姑娘,居然舍得禾晏?”林雙鶴不可思議道:“她就差沒成日長在禾晏身上了?就這么乖乖回去了?”
“你不如去問問她。”肖玨在椅子上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懶洋洋的喝茶。
他忙碌了好長一段日子,也只得了片刻的休憩時間。
程鯉素坐在他的軟塌上,看著他:“你不理我也就罷了,我與你總歸也認識了這么多年,不跟你計較,不過你怎么也不理我禾妹妹。軍中事雖然重要,我禾妹妹也重要。別怪兄弟沒提醒你,你再這樣下去,等禾妹妹被楚子蘭拐跑了,你可沒地方哭。”
“她與我有什么關系?”肖玨不耐的擰眉,又道:“楚子蘭怎么了?”
林雙鶴將下巴擱在扇柄上,不慌不忙的道:“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怎么了,這一月來,我老看到禾妹妹與楚子蘭在一起說話。”
“她一個姑娘家,身上受了傷,沒法日訓,成日待著也無聊。這楚子蘭也不知來涼州到底是干什么的,都兩個月了,也不提什么時候走。他無聊,禾妹妹也無聊,兩個人湊一起,不熟也熟了。”
“反正之前禾妹妹還叫他楚四公子,前兩日我已經聽見她叫楚子蘭‘楚兄’了。這樣下去,你慌不慌?”
肖玨莫名其妙:“我慌什么?”
“你不想想,禾妹妹要是被楚子蘭拐走了,為楚子蘭所用,涼州衛可就少了這么一位文韜武略絕世無雙的天才,你這是把得力干將往外推。”
肖玨嗤道:“你當涼州衛無人?”
“反正這樣的姑娘,我以前沒見過。”林雙鶴道:“楚子蘭慣來會討姑娘歡心。原本你生的比他好,能力比他出眾,可性子么,還是他溫和親切的。這么一個長得不錯的富家公子每日溫柔陪伴,哪個姑娘不喜歡?”
“喜歡?”肖玨漂亮的眼睛一瞇,聲音帶著嘲意:“才十六歲的丫頭,知道什么叫喜歡。”
“十六歲怎么了?”林雙鶴道:“朔京城里,十六歲多少姑娘都嫁人了!”
“所以呢?”肖玨端起茶來抿了一口,不咸不淡道:“十六歲,除了父兄親長,見過幾個男子,既沒見過幾個,又何來知道喜歡?只見過牡丹花就說喜歡牡丹花,和見過百花喜歡牡丹花,不一樣。”
“有得選擇的喜歡,和沒得選擇的喜歡,也不一樣。”
“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林雙鶴翻了個白眼,“世人多是普通人,當然遵循普通人的規矩,普通人就是這樣,十六歲定親,過一生,也不是沒有一輩子幸福和樂的。”
“不幸福的更多,”肖玨道:“世人沒得選擇,我可以有。”
林雙鶴徹底沒話了,他道:“好好好,你有你有你有。不過照你這么說,你能找到的那個看遍百花的姑娘,就只有禾妹妹了。”
“禾妹妹在涼州衛里,豈止是閱遍百花,涼州衛里數萬男兒,也是閱遍萬花的人了。如果閱遍萬花喜歡你,那很好,如果閱遍萬花喜歡上了楚子蘭,”林雙鶴幸災樂禍,“對你來說,豈不是頗受打擊?”
“你想多了,”肖玨哂道:“她喜歡誰和我沒關系,不過,楚子蘭是徐敬甫認定的女婿。”
“她大可去喜歡楚子蘭,”肖玨唇角彎了彎:“只要她不怕死。”
林雙鶴一愣。
“對哦。差點忘了,楚子蘭是徐娉婷的人。”
林雙鶴與肖玨說起楚子蘭的時候,禾晏剛到楚子蘭的門口。
應香笑盈盈的將她迎了進去,道:“禾公子來了。”又朝她身后看了一眼,玩笑般的道:“今日宋大小姐沒有跟來,還好還好。”
宋陶陶對應香嚴防死守,只要禾晏一去找楚昭,宋陶陶就會警覺的跟上。畢竟應香生的美艷,性子又風趣嬌媚,不如沈暮雪冷傲出塵,對男人來說,大抵更有吸引力。
“她在收拾東西。”禾晏笑道:“過幾日就要離開涼州衛了,總不能日日跟著我。”
說起此事,禾晏就一個頭兩個大。宋陶陶得知自己要回朔京的消息,一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說什么都不愿意離開。和程鯉素二人達成空前的一致,差點沒把涼州衛的房頂掀了。后來還是肖玨親自出馬,將倆孩子鎮住,才同意隨肖玨的人馬回京。
這便罷了,宋陶陶還企圖將禾晏也一并帶走。
“肖二公子許了你什么條件,我宋家許你三倍,你別在涼州衛了,”小姑娘看著她不屑道:“涼州衛這等苦寒之地,一不小心就會丟了性命。我聽程鯉素說你想要建功立業,何必走這么一條路。在這里拼了性命,也沒升半個官兒,太可憐了!”
禾晏心道,是啊,太可憐了。
“我宋家就不一樣了,”宋陶陶煞有介事道:“我爹在京城雖說不上呼風喚雨,幫襯你一把還是可以的。你在我宋家,比在涼州有前途多了。至于軍籍冊一事,你也不必擔心,只要我告訴我爹,他會有辦法放你自由身。”
禾晏:“……不了不了,我在涼州也挺好的。”
宋陶陶目光如刀:“你該不會是舍不得那個叫應香的侍女吧?”
小丫頭年紀不大,心眼倒不少。禾晏哭笑不得:“非是如此,這是我在涼州衛身份特殊。宋姑娘想要我的話,可以直接去找肖都督,若是肖都督肯放人,我當然跟著宋姑娘回京。”
肖玨會輕易放人嗎?當然不會,涼州衛又不是京官女婿備用軍團,一旦開了她這個頭,涼州衛的其他新兵會怎么想?拼死累活不如討好千金小姐,這樣下去涼州衛都不用敵軍來打,軍心一散,過兩年自己都沒了。
肖玨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搬出肖玨對小姑娘來說還是很有震撼力的,宋陶陶頓時偃旗息鼓,不再提帶著禾晏一起回京的事了。
她走到屋里,楚昭正在喂鳥。
禾晏覺得,楚子蘭這個人很有意思,他成日不是種花就是寫字,不是寫字就是喂鳥。過的日子仿佛是京城中六七十歲的老人家的生活。但在涼州衛一呆就是兩個月,既是這般悠閑,去京城悠閑不是更好?何必來這里受苦,連炭分的都不多。
不過縱然如此,禾晏還是愿意經常往楚子蘭的屋里跑,原因無他,楚昭是個極有耐心的人,反正禾晏也不能去演武場日訓,聽楚昭說京城中的“趣事”也不錯。她前生一直在外打仗,等回到朔京,禾如非又代替了她,對于朔京官場中事,其實了解的不是很多,同僚更是毫不認識。從前還好,但和肖玨辦過幾件事后,禾晏深知,真要重新開始,各方勢力格局是一定要知道的。
至少大體的什么太子一派、徐相一黨、肖玨一支也清楚。
禾晏從楚昭這里知道了許多,投桃報李,她也不好意思對楚昭報以太大的敵意,況且這人確實一開始就沒怎么對付過她。
今日是楚昭令應香過來,找禾晏說事的。
“楚兄。”她道。
楚昭將最后一點鳥食放進食盅,鳥兒撲棱了一下翅膀,發出清脆的叫聲。這樣冷的天,實在不適合養鳥,是以楚昭的那點炭,全都放在鳥籠附近了。
他對鳥也是如此體貼溫柔。
“你來了。”楚昭笑著走到水盆邊凈手。
“楚兄今日讓應香來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禾晏試探的問。一般來說,都是禾晏主動去找楚昭說話,楚昭難得主動一次,怕是有什么正事。
“也沒什么,”楚昭笑著請禾晏坐下,“我可能再過幾日,就要回京了。臨走之時,打算與禾兄辭行。”
禾晏一怔:“你要回去了?”
“不錯,”楚昭笑笑,“在涼州已經呆了兩個月,路途遙遠,等回去都已經是春日。”他道:“這兩個月在涼州,承蒙禾兄照顧,過的很有趣,禾兄有心了。”
“哪里哪里,”禾晏連忙道:“哪是我照顧你,是你照顧我差不多。”
“接我的人大概就這幾日到,”楚昭笑道:“我想這幾日都沒下雪,不如在白月山上設一亭宴,與禾兄喝辭別酒可好?”
“都督不許我們私自上山。”禾晏犯難,“而且楚兄也知道,我酒量不好,若是喝醉了,難免又惹出什么麻煩。”
楚昭聞言,笑著搖了搖頭:“無礙,我們不上山,白月山山腳下有一處涼亭,從涼亭俯瞰就是五鹿河,亦可看最佳月色。就在山腳即可,至于酒,就算禾兄想喝,我也是沒有的了。就以茶代酒,心意到了就好。”
既都說到這個份兒上,禾晏也沒什么可推辭得了,便爽快答道:“當然好了,楚兄要走,我自然應該相陪。不知楚兄所說的亭宴是在何時?我當好好準備準備。”
“今夜就可。”楚昭笑了,“省的夜里下雪,明日便無好月色。”
禾晏道:“今夜就今夜!今夜我定要與楚兄徹夜高談!”
她想,楚昭就要走了,日后誰能給她解釋京城眾位大人錯綜復雜的關系?不如趁著今夜盡可能的多套話,免得日后再難找到這樣的機會。
楚昭笑了:“禾兄爽快。”
“對了,”禾晏想到了什么,“楚兄怎么突然要回去?之前你不是說,要待到春日天氣暖和一點才走?現在出發,恐怕路程寒冷。”
“情非得已。”楚昭有些無奈的笑道:“是我的同僚,翰林學士許大人要娶妻,我得趕回朔京赴喜宴。”
禾晏正捂著桌上的茶杯暖手,聞言一愣,只覺得手心一涼,一顆心漸漸下沉,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問:“許大人?哪個許大人?”
“叫許之恒,太子太傅的長子,”楚昭奇道:“我沒有與你說過他嗎?此人博學多才,飽讀詩書,很是出色。”
冒著熱氣的茶水倏然凍結成冰。
禾晏的手指微微蜷縮:“許之恒……”
禾晏是如何回到屋子的,自己也不清楚。接下來楚昭說了什么,她也記不得了。只記得自己竭力不要讓情緒泄露出一絲一毫。免得被人發出破綻。
等回到屋里,她險些有些站不穩,還是扶著床頭慢慢的在塌上坐了下來。
腦中響起方才楚昭說的話。
“許大爺之前是有過一房妻室的,他的大舅哥便是當今的飛鴻將軍禾如非。禾如非的堂妹,禾家的小姐嫁給了許之恒半年,便因病雙目失明。不過許大爺并未因此嫌棄發妻,遍尋名醫,體貼的很。”
禾晏問:“體貼……的很?”
“不錯,當時許家夫人希望許大爺納妾,或是再為他尋一位平妻,被許大爺斷然拒絕。可惜的是,許大奶奶到底福薄,今年春日,獨自在府中時,下人不察,不慎跌入池塘溺死了。”
“許大奶奶過世差不多一年,許大爺原本告知親友,日后不會再娶。可他如今年紀輕輕,許家焉能讓他做一輩子鰥夫。他倒是深情,連亡妻的娘家也看不過去,從禾家再挑了一位小姐與他訂了親,是二房所出,比原先的禾大奶奶年幼三歲,今年才十七。”
禾家二房所出,今年才十七……禾晏閉了閉眼,那就是她的親妹妹。
禾家早已打好算盤,或許正是同許之恒商量的結果。禾晏必須要死,可禾晏一死,禾家與許家的姻親關系就此消散,這是兩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結果。不如一人換一人,用禾晏的死,換來一位新的禾大奶奶。
她扶住頭,只覺得腦袋像是要炸開。
陡然間,有人的聲音響起:“大哥?你怎么了?”
禾晏抬頭一看,竟是程鯉素。
她問:“你怎么來了?”
小少年道:“我剛才在外面敲了半天門,無人應,我還以為你不在,給你送點零嘴吃。”他關切的上前,“大哥,你臉色看起來很差,是不是傷口疼?要不要我幫你叫林叔叔?”
禾晏擺手,勉強笑道:“不必了,我就是昨日沒睡好,有些犯困。”
程鯉素心大,不疑有他,點點頭:“好吧。”又想起了什么,撇嘴道:“大哥,這幾日你好似都很忙似的,再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回朔京了,再見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我前些日子跟著馬教頭學了一手杖頭木偶戲,晚上耍給你看怎么樣?”
禾晏此刻滿心滿腦子都是方才楚昭的話,哪里有心思接程鯉素的茬,況且她還記得之前與楚昭的約定,便搖頭道:“今夜不行,我與楚四公子已經約好,去白月山腳看月亮。”
“兩個大男人看什么月亮!”程鯉素不滿道:“再說月亮哪里有木偶戲好看,不是日日都能看到?有甚稀奇?”
他這么一吵鬧,倒將禾晏的心思拽了一點點回來,她耐著性子解釋:“也不是全為了看月亮,只是楚四公子過幾日就要離開涼州衛了,所以臨行之前,想與我喝酒而已。”
“你與楚四公子關系好是好事,也可別忘了我呀。”程鯉素并不知肖玨與楚昭之間的暗流,于他而言,楚昭只是一個從朔京來的,帶著皇帝賞賜的長得不錯的好脾氣叔叔。他道:“畢竟我認識你比他認識你要早得多,于情于理,你都該與我更熟稔一些。大哥,你可不能拋下我!”
小屁孩,這種事也要爭風吃醋,禾晏只好哄道:“知道了,今日陪他喝酒,明日就看你耍木偶戲,如何?”
程鯉素這才滿意,笑嘻嘻道:“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