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晨鼓將響,司馬承禎化為一只黃雀騰空而起,向長安城外而去,聲音從半空傳來:“我去一會安祿山,若是可能,先剪除了這個魔頭。幾位道友似乎寄居在玉真觀中。無論事成或不成,都在玉真觀相會!”
長安城有數百家寺廟道觀的陣法鎮壓,其他人無法以道術進出,但司馬承禎作為掌管大陣的道門天師,卻定然有辦法。
錢晨與燕殊,寧青宸三人回到玉真觀所在的頒政坊,剛剛踏入坊門,就看到岑參徘徊在坊門口。
岑參看到錢晨等人無視坊門穿墻而入,連忙將玄黃如意奉上,錢晨笑問道:“岑兄可試過這柄如意?敲打了幾尊神魔啊?”
岑參羞愧道:“我一入龍興寺,便得老主持相見,言明此事之后。卻得老主持信任,替我出手囚禁了寺中一眾神魔。”
錢晨撫掌大笑道:“好個會占便宜的老和尚,他這是借了我們的手,收服度化了魔道安插到他那里的神魔。好處都讓他占了去,倒是我們為他擔著那些神魔在長安貴人中靠山的干系。”
“但……這點小事,只要無礙除魔大局,為他擔著就擔著吧!楊國忠也好,太真妃也好,與我等而言皆不足為慮。”
“他們若為了這些魔頭與我扎刺,那就順手也除了去!”
錢晨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將權傾天下的楊國忠,太真妃都不放在眼中的睥睨,令人聞言心生凜然。
跟在岑參后面的和尚,不禁抬起眼睛,打量這個放出如此豪言的年輕士子。
卻見錢晨雖然分支不凡,卻一身白衣打扮,連一個功名都沒有。
登時表情就有些訝異而古怪,顯然是把錢晨當成了長安那種喝了兩杯濁酒,就大放豪言的狂生了!甚至有些奇怪,為何岑參一個已有功名在身,與邊疆重將封常情交好的小官,為何會與這等狂生結交?
岑參卻是見過錢晨殺魔如屠狗的利落,雖然也有些不信錢晨敢殺當朝的宰相貴妃,但還是嚇了一跳,低聲道:“太白兄慎言!”
“岑兄可知吳道子住在這長安何處?”
錢晨想起自己等一會還要去尋吳道子,請他畫下地獄來,囚禁剩余的諸多神魔,保護長安大陣,便隨口問了岑參一句。
岑參才長安也待過數年,與吳道子也有些交情,他微微思量,便道:“吳道子好酒,每欲揮毫,必須酣飲。今日便是千秋節了!晚上玄帝大宴,吳道子必然也要出席,可能還要在宴會上揮毫作畫。所以這時候……”
燕殊笑道:“定然在家養精神是不是?”
岑參搖頭道:“定然在平康坊花樓里面,徹夜宴飲,推杯換盞。這樣到了晚上,正好醒酒過半,處于半醉半醒之間。也能稍稍應付差事,不至于昏睡不醒,又不至于錯過酒興。”
那跟在岑參后面的和尚道:“我聽菩提寺的僧人說,昨晚賀尚書在平康坊通曉召人宴飲,吳道子乃是其好友,必然也在其中!”
“還有焦遂、崔宗之、蘇晉、張旭、汝陽王等人,估計現在都還在平康坊呢!”
燕殊大笑道:“怎樣,太白!我們也去一會如何這大唐一眾酒豪如何?”
錢晨微微搖頭,收斂了幾分狂性,看起來儒雅隨和:“將軍,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喝酒?”
燕殊慨然道:“正是這時候了,才要好好的喝上一場!夜間誅魔酣暢,只恨當時無酒,不能下魔為菜。而且很是砍了一堆和尚的光頭……”他不懷好意的看了那跟在岑參后面的和尚一眼,咧嘴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就未必還留著腦袋喝酒了!”
那和尚感應到燕殊身上閃過一絲極為濃重的煞氣和殺氣,嚇得連連后退,面色煞白,結結巴巴道:“岑施主,師父讓我帶的話,你幫我傳一下罷!我先回去了!”說罷,便拔足朝身后跑去,鉆入了龍興寺中。
“跑什么?”燕殊大聲道:“我一向只殺壞和尚,為佛門鏟除敗類。佛祖要是知道了!還得謝謝我呢!你又沒做惡事……你跑什么?”
他嚇唬了那和尚一通,對錢晨道:“你不去也可以,把葫蘆給我!”
燕殊笑道:“我帶的酒都喝完了,長安城的酒實在不夠勁頭。”
錢晨瞥了腰間的紅皮葫蘆一眼,搖頭道:“這可不行,要想請吳道子作畫,還非得借助它不可!”
燕殊面色一變,緊張道:“這可是上好的昆侖觴,非得用昆侖的丹泉才能釀造,除了玉虛宮,其他地方都是萬金難求的仙酒。我給你的這一壺,還是我師叔上次去昆侖帶回來的。你可知道當年謝玄為了喝一壺昆侖觴,派人在大河之上,以辨水之術,以法器玉瓢勺取三江源頭的丹水,一年才湊夠了一壺用來釀酒……”
“這等好物,只要是杯中之客,就拒絕不了!”錢晨笑道:“用來換長安平安,師兄可樂意?”
燕殊心中一痛,繼而道:“師弟若去,一定要帶上我!”
“為何啊?”錢晨狹促道。
“師弟不懂這酒徒的心思,贈酒求之,乃是下品……陪酒喝好了!才是予求予取!師弟你需要一個陪座的酒徒……而且我也能把這仙酒,喝回來一半!”燕殊笑道,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岑參在旁邊,硬是給聽饞了!
當即厚著臉皮道:“可否,也算我一個?”
“岑兄學壞了!”錢晨指著他道,岑參并不以為意:“太白你以為我為何能與吳道子熟識?”
錢晨一眾人回到了玉真觀,開門的還是那宮中女侍,她看到錢晨等人出去一夜,居然又帶了兩人上門,甚至還有一位身子窈窕,持劍俏然而力,風姿不遜于自家公主的女子。表情微妙的變化,實在難以言敘。
錢晨一看,就知道這位心中還不知道再想寫什么呢!也不理會,徑直入門。
這時候司青宸聞聲領著鳳師出門來,抱怨道:“你們昨晚鬧的好大聲勢,有這么好玩的熱鬧,居然也不肯叫我嗎?”
鳳師一躍而起,奔向了錢晨,錢晨剛準備抓住它,就看到這只大黃雞扭頭一轉,居然跑到了寧青宸的懷里,這倒是讓錢晨,燕殊,司傾國都嚇了一跳。
燕殊更是遲疑道:“這鳳師轉性了?”
錢晨也有些疑惑,他搖搖頭:“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此事必有蹊蹺……師妹,你怎么看?”
司傾國點頭,煞有其事道:“我覺得鳳師第一次離開師姐那么久,所以真情才戰勝了欲望!”
這時候,鳳師伸嘴一叼,自寧青宸的懷里銜出了一個薄薄的袋子,劃拉著爪子在里面翻找起來,很快就叼出了一只三尺長,背后鐵青的大蜈蚣。
寧青宸哭笑不得道:“這是我在阿難陀寺所殺的一只異種蟲魔,想著鳳師可能會喜歡……”
“果然是本性難移……”錢晨感嘆道。
司傾國低聲道:“果然師姐才是真疼鳳師,師兄殺的蟲魔定然是師姐的百倍,但可從來都不會想到鳳師的口糧!”鳳師在利用完寧青宸這個工具人之后,果然立刻轉投錢晨的懷抱,耳道神在錢晨的肩膀上躍躍欲試,拼命用手指著錢晨袖子的內兜,示意里面有靈丹。
鳳師遲疑的看了耳道神一眼,不信它有這般好心。
錢晨掏出內兜,里面是他用合好的驚神香搓成的香丸……這時候鳳師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伸嘴叼走了香丸,寧青宸嚇了一大跳,連忙去掰鳳師的喙,鳳師立刻一仰脖子,就咽了下去。寧青宸上去查看,卻見鳳師精神奕奕的,哪有半點耳道神之前醒來后委頓的樣子,更別提睡意了!
錢晨奇怪道:“鳳師又不是鬼神,有肉身相護,這驚神香只能化為一股香氣,緩緩滋養其神魂。對其只有好處!而且耳道神昏迷了一會,也不見得是壞事。它吃的靈丹太多,積蓄了許多藥性,久而久之,只怕會被腌制入味了!”
“被驚神入夢一回,夢中從這投影世界一路回到魏晉,將未來種種都夢了一遍,天生的神通也會有變化,日后這個小妖怪就不是只能語一些未來的皮毛小事了!”
耳道神才不管這么多,它察知前后的神通進化了又能如何,能多吃一碗飯嗎?
它只在乎自己吃虧了,卻沒坑到這只討厭的大黃雞,當即有些怏怏的坐回了錢晨的肩頭。
幾人正在相互說些昨晚發生的事情,司傾國低聲道:“昨晚我心里有些悶氣,好像有顆大石頭壓在那里。”
錢晨聞言掐算了一番,但他數算之道實在不太精通,倒是耳道神咿咿呀呀的比劃了一通,那寧青宸翻譯道:“耳道神說,這是你占據此身的因果發作的緣故!”
“昭成皇后遺骨?”司傾國一驚道:“莫非遺骨發生了什么變故?”
這時候,錢晨凝重道:“這一次探得了許多李唐昔年的舊事,昭成皇后之死,絕對沒有那么簡單。女帝乃是魔門大天魔,最后飛升入九幽的絕世天魔,若是竇德妃為其所殺,玄帝這些年權勢滔天,卻依舊找不到其母的尸骨,也就能夠理解了!”
“女帝心思莫測,誰也不知道她會拿這具尸骨做什么?”
“師妹,你去拿一件竇德妃昔年舊物來!我來施法探尋一番其尸骨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