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云對官軍的真正數量很在意,執著的向楊福生再三確認。畢竟,自己的白袍軍人數雖多,可真正能戰的就那么幾千人,把鴻幫及各方勢力都綁在一塊,再往里添些水分吹噓一下,滿打滿算也就一萬多點。對付己方這樣的軍力,禁衛軍士卒來的不用多,就算是攻城,一萬精銳也足以輕松掃蕩。若是野外對戰,恐怕幾千人都能將十五路聯軍蕩平!
兩萬以上?
朝廷動的干戈,竟會如此之大?
然而,楊福生接下來的回答,徹底打破了陳子云的幻想:
“屬下在北地常跟魏軍、匈奴和鮮卑騎兵打交道,對人數的清點也算有一些心得,又再三確認過,肯定不會錯。屬下以項上人頭作保,官軍的人數比兩萬絕對只多不少!”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陳子云就是再有疑慮,也只能相信楊福生的偵查結果了。
看樣子,朝廷對江州這場叛亂真的是恨透了,就算牛刀殺雞,也要干脆利落的快速平叛,以震懾國內各方蠢蠢欲動的勢力
“禁衛軍的兵力在兩萬以上?”
隨著這個數字傳開,白袍軍所有高層的臉上,紛紛浮現出了驚駭之色。
任誰都沒有想到,朝廷不僅動用了向來不會輕易挪窩的禁衛軍,還一口氣派出了兩萬以上的兵力。
雖說對這一天的到來也曾有所預料,但大伙的心中,總感覺離自己應該還很遠,白袍軍有足夠的時間去打下更多地盤、擴充實力。頭前幾個月魏國的平靜,也讓白袍軍上下產生了錯覺。結果,魏國不動則已,一出手就是如此的驚人。
禁衛軍本就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精銳軍隊,數量又遠超己方,這還怎么打?
而今,陳子云還能再度利用地形,重現葫蘆峪的輝煌戰績嗎?
一片凝重氛圍中,眾高層在短暫的絕望后,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陳子云。白袍軍是陳子云一手創立的,也是他帶領著大伙打下鄱陽、豫章,發展到了如今的規模。縱然面對如此局面,陳子云說不定還有帶領大伙渡過眼前難關的手段。
不過,還沒等陳子云開口,已經有人率先站了出來。
“主公,如今之計,唯有兩策可行。”
雖然目前的情況十分危急,但自詡為合格謀臣的吳崇甫,還是絞盡腦汁地想出了兩個應對當下局面的方案。也許其中仍有疏漏,但這已是吳崇甫一時間能做到的極限了。
看到吳崇甫這個參軍主動出列,眾高層們的心中不由多了幾分期待。他們都知道,吳崇甫曾身為一州刺史的幕僚,又為白袍軍出過大力,之后的表現也非常出色。或許,頗得陳子云信任的他,能夠提出什么有見地的建議?
在眾人的注視中,吳崇甫習慣性的一拍折扇,正色道:
“禁衛軍之精銳,舉世皆知,我軍勢難抵擋。因此,在據城而守行不通的情況下,那么我軍或可主動出擊,擇地而伏!”
守是守不住的這一點,其實也是在場眾位高層的共識。或許白袍軍的下級軍官們,身處城高河深的豫章城會有安全感。但是,跟隨陳子云起兵、又在他目光如炬的嚴格篩選下,白袍軍的眾高層、甚至就連招降來的將領就沒一個是庸才。
此刻不僅是在官軍中待過的薛田、夏良弼、郭子興,甚至就連王卓這類純粹的武將,都對眼下的形勢有著清楚的認知,守城必敗無疑!
就算可以依靠城墻支撐一時,但失敗只是遲早的問題。
見眾高層并沒有異議,紛紛在談論著或是要利用地形火攻、重現葫蘆峪之戰,或是夜襲,打官軍一個出其不意,吳崇甫心中不由為自家主公麾下人才眾多而暗暗贊了一聲。
然而,陳子云毫不猶豫的開口,給眾人狠狠潑了一桶冷水。
伏擊也好、夜襲也罷,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己方的實力要有一個底線。可以比對方弱很多,但絕不能懸殊到螻蟻與巨象的地步。
很明顯,眼下的白袍軍,對上數量比己方多出兩倍的禁衛軍,差距就大到了絕對無法戰勝。
類似葫蘆峪那樣的地形,官軍前進的沿途也不是沒有,但能坑殺幾千人就已經是極限了,想要將兩三萬人全部騙進去,幾乎不可能。
甚至,如果當時的江州軍換成禁衛軍,人數也相等的情況下,以他們的實力,絕對能殺上谷頂。如果是正面作戰就更不用說,禁衛軍只消三五千人就能滅掉現在的白袍軍加上鴻幫。
這一點,陳子云沒有絲毫的夸張。
再者,上次江州軍之所以會中計,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急著趕往鄱陽增援。現在禁衛軍沒有這個顧慮,又是天下有數的精銳,行軍時肯定有足夠的防備。就算真有陳子云不知道的、足夠坑殺數萬官軍的地形,也很難能讓他們中計。
一旦出現絲毫差錯,禁衛軍都會輕易將主動出擊的白袍軍碾為飛灰!
所以,此計行不通。
“那就只有先走為上了!”
吳崇甫的語氣中多了幾分不確定,猶豫著道:“前朝有句名言,颶風過崗,伏草惟存,既然據城而守和主動出擊都行不通,我軍就只能離開豫章,暫避鋒芒,另覓良地,擇機再起!”
這是吳崇甫能夠想到的、白袍軍唯一的出路了。
但是,具體該往哪兒走,他想不出來。或者說,眼下的局面,白袍軍根本就無路可走。
西面和西南面,是廬陵郡地,廬陵郡更西面被南北走向、橫跨荊、湘兩州的大巴山脈阻擋,成了先天的絕路。若是往東、南、北三個方向走,且不說朝廷的平叛大軍就是從東面過來的,單說徐州、揚州、豫州、湘州這四州早已經動用為數不多的兵力封鎖了邊界,把白袍軍困在了江州。這也是先前朝廷為什么沒有兵力可以調進江州平叛的原因之一。
面對這種困局,白袍軍的確可以選擇強攻,從邊界殺出一條血路,這也不是很難。但這四州的官軍只要堅守幾天,就可以輕易拖到平叛的禁衛軍追來,形成前后夾擊。
到那時,白袍軍還是要被剿滅!
除非,能夠找到一條生路,可以在跳出三面封鎖的同時,并擺脫追擊的禁衛軍。
然而,真有這樣的路嗎?
這個構想很好,可以完美解決白袍軍眼下的困境,可不管怎么想,現實中都不存在這樣的一條生路。這也是吳崇甫只模糊地提出了這條策略的大致方向,卻想不出具體辦法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