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蕾用了五秒鐘來消化陳鋒的這句話,此時陳鋒卻已經打開門跳下了車,正把駕駛座上的孟婉月往地上拖。
鐘蕾下意識的也下車跟上,她的腦袋依舊有些昏沉,但她看到了后方正冒起熊熊大火與滾滾濃煙的重機摩托,以及因為連環車禍而東倒西歪的車輛群。
這時候她依然有些暈,腦子轉得不是很快,但已經勉強反應過來,自己真沒死。
“你還發什么呆,快報警。”
陳鋒在孟婉月身上四處按壓一陣,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狀況,確定她只是昏迷而不是猝死,抬頭看鐘蕾還沒反應過來,當即怒喝出聲。
鐘蕾哦哦連聲,在身上四處掏摸找手機。
她剛摸出手機,陳鋒卻又撲了過來,雙手游魚般從她的胯部往上摸索而去。
鐘蕾下意識驚呼,“你干什么?”
“別管我,你報警!我檢查下你有沒骨折和內傷。”
鐘蕾掙脫,“沒,我沒事,剛才只碰到頭。”
陳鋒唰的又探手抓住她的臉,指頭崩開她的眼皮,確定眼球里沒有顱內出血引發的血絲。
“看起來問題不大,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好了,我現在回那邊,你報警后就老實呆在這里,別亂動,等救護車來。”
說完陳鋒轉身便跑了。
鐘蕾哆嗦著手打通電話,一邊強自鎮定著給警方描述險情,一邊注視著陳鋒遠去的背影。
“鐘蕾女士,我們已經確定你的報警信息,感謝你配合我們的工作,請在原地等候。我們會盡快到達事發現場。”
接警員掛斷了電話,鐘蕾終于能安靜的思考。
她回憶起陳鋒之前那個電話,又回憶起在隱約朦朧間,在自己因碰撞而受傷,因絕望而驚恐到手腳冰涼,就連動動手指都是奢望時,那個男人用拳頭轟開車窗,并天降神兵般坐進來的剎那。
當時她依然昏昏沉沉,神志不清,但很不可思議的是,當看見陳鋒坐在駕駛座上的瞬間,自己就已經安下了心。
哪怕以為那是死后的天堂,也無所謂,內心里依然恢復了平靜。
她心頭又有一萬個疑問。
她又想起這是去機場的高速高架橋,所以陳鋒肯定是騎摩托車一路逆行而來。
陳鋒提前就知道會出車禍,絕對的。
否則他不可能這樣不要命一般的沖過來,到底發生什么了?
鐘蕾沒老老實實的呆在原地,而是拿過孟婉月的手機給她哥打去電話,告訴他情況之后,然后也追著陳鋒的方向去了。
沖到陳鋒身邊,她心里有很多問題,但沒問出口。
因為陳鋒這個始作俑者正化身搶險隊員把傷員從車上抬下來。
“我來幫你。”
她湊了上去。
“多謝。”陳鋒回頭看一眼,才發現是她,怒道:“不是讓你好好呆著嗎!如果你……算了。你確定自己沒問題?”
“嗯我沒問題。”
“好吧。”
七分鐘后,所有失去行動能力的傷員都被陳鋒與其他熱心群眾救了下來。
興許是上天保佑,又或許是這些被無辜牽連進來的人命不該絕,被事故波及共計十二輛車,近三十人,卻無一人重傷。
只有一個人手臂臂骨輕度骨折。
這人也是命大,作為連環碰撞的第二輛車駕駛員,后方是一輛貨柜車,前后成了夾心餅,他的車身變形嚴重,將他整個人擠壓在里面動彈不得,但偏偏就避開了所有的要害。
在陳鋒強行拽開車門,將他拉下來后不到十秒,這輛價值不菲的豪車起火燃燒,并點燃了前后的轎車與貨柜車。
總之,他活下來了。
滿頭大汗渾身傷痕的陳鋒坐在地面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的羽絨服左手衣袖已經被臂彎里流出來的血跡染得斑斑鮮紅。
他雙手的手掌也有不少開口創傷,不知道什么時候頭頂處鼓起個大包,大包的旁邊還有條一指長的傷口正往外面滲著血絲。
同樣精疲力竭的鐘蕾坐在他旁邊,手指搭在旁邊孟婉月的手腕上,隨時留意她的脈搏。
“多謝。”鐘蕾猶豫著說道。
陳鋒往后靠,仰躺在欄桿上,“不用謝,應該的。”
鐘蕾心想,這恐怕不應該吧。
再好的朋友,也沒必要幫人做到這個地步,更何況他還成功了。
鐘蕾又看了看前方不遠處只相隔不到三百米的轉彎,她可以肯定,如果不是陳鋒來得及時,自己和孟婉月兇多吉少。
“你怎么知道我們的車會出事?”
鐘蕾終于問出口。
陳鋒咧嘴一笑,“如果我告訴你,是因為剛下飛機后我的右眼皮狂跳,你信嗎?”
鐘蕾:“……”
“左吉右兇嗎?真這么準?”大概沉默了十幾秒,她才反應過來。
陳鋒聳肩,“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鐘蕾問:“所以你就借了輛摩托車來了?”
陳鋒:“不,辯證的講,我是搶的。”
遠處警笛長鳴,越來越近。
陳鋒再是一笑,“沒發生人員重大傷亡,但攤上的事兒肯定是大事,不知道會判多久。所以,我先給你個驚喜。”
鐘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滿腦子茫然。
陳鋒蹭的跳將起來,跑回X3,把他先就留意到的那把吉他拿下來。
他根本沒空和鐘蕾過多解釋。
一名新鮮出爐的“犯罪分子”,就這么站在親手造成的事故現場前方不遠處,面朝熊熊烈焰,背朝警笛長鳴,旁若無人的自彈自唱起浴火。
賊應景。
鐘蕾聽得癡了。
他剛彈完,警車到了。
那名先前被他救下來的駕駛員,正好小心翼翼的捂著手臂靠攏過來,用沒傷的那只手比了個大拇指,“兄弟,牛掰!謝了啊!改天我真要好好謝你。”
陳鋒沒理睬他,而是問鐘蕾,“我給你這首歌作的曲還行吧?”
鐘蕾問:“所以你這次過來的目的,就是想當面給我彈唱這首歌?”
陳鋒點頭,“對,可惜只有一把吉他,其實我已經把所有編曲都搞定了,回頭有機會拿給你。”
“每個音階都踩到了我的靈魂深處,我這輩子從來沒聽過這么棒的歌,肯定也寫不出這么好的曲。你是神派到人間來拯救我的天使嗎?”
陳鋒覺得她的眼神有點不對勁,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在里面。
這讓他毛骨悚然,不知道怎么接這話,只隨口胡亂說道:“不,你肯定能寫出更好的,也必須寫出更好的!你得相信自己的才華。”
“我更相信你的才華。”
“那你就該相信我的眼光,我覺得你比我強,只是你正在厚積薄發,需要一個契機。”
“今天這件事就是個契機嗎?”
“不算吧,咳咳,寫歌的事情挺私人,我不好講,你回頭自己琢磨,先不聊了。”
剛剛好,就在這時候,那想來表達救命之恩的哥們又插話了,救了尷尬的陳鋒。
“兄弟留個聯系方式唄?”
陳鋒搖頭,看著正從自己身邊路過的數名警員,大聲說道:“不用了,回頭你肯定還會來找我的。”
受害者人群從前方蜂擁而至,連環事故第一輛車的駕駛員聲淚俱下的控訴那輛無良重機的駕駛員,簡直滅絕人性。
這人表達能力挺強,只十幾秒就把重機逆行、飄移、騎手棄車導致重機橫倒并翻滾,最終引發起火爆炸的事情講得一清二楚。
“臥槽!騎車那孫賊真缺德啊!我還納悶怎么有輛摩托車在路中間燒呢,感情是這樣。”
斷手那哥們也跟著咒罵起來。
陳鋒笑了笑,大聲說道:“我就是騎車那孫賊。”
“呃……”
那哥們頓時啞火。
陳鋒回頭對鐘蕾說道,“我過去了,回頭警方肯定會找你錄口供,你如實的說就行。”
說完他便往前走,鐘蕾在后面拽住他衣角,“陳鋒……”
“沒事,我犯的事總不能跑吧?”掙脫鐘蕾的手,陳鋒走到了前方,“警察同志,我就是那個摩托車駕駛員。”
咔嚓。
銬上了。
三天之后,陳鋒獨自走出大鐵門。
鐘蕾、盧薇、歐俊朗、孟婉月以及她的哥哥孟曉舟正在外面等著他。
有大佬出面作保,又足額賠足了錢,受傷最重的受害者主動選擇諒解,事情處理起來比陳鋒想象中要輕松很多。
具體的賠償方案并不復雜。
重機的所有者在知道事情原委后,只要了陳鋒的兩倍價錢,六十萬。
高速公路維修及事故造成的負面影響善后工作開支等等雜項,一共賠了七十七萬。
涉及事故車輛十二輛,總價值三百三十八萬,價值最高的那輛豪車車主,也就是骨折的那位老兄不要賠錢,主動諒解。其他人陳鋒則全額賠付整車價,共計賠款二百一十三萬。
所有受害者的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共計一百六十四萬。
原則上他這件事應該拘留三到六個月不等,但看在他又救了人,賠償和認罪態度良好,還有主動投案自首等等諸多理由的份上,給他辦了個取保候審,估計回頭也不會怎么追究。
當然,上述都是對外的解釋。
陳鋒知道真正的原因,事情能料理得這么干凈,還是要感謝盧薇和歐俊朗二人不遺余力的上下打點。
天知道兩人賣出去多少人情債。
“師父!你可嚇死徒弟我了!”
旁人還沒動,歐俊朗便最先挺著他的大肚子,擲地有聲的咚咚咚直往陳鋒面前跑來。
陳鋒側身閃過,受不了死胖子這gay里gay氣的親熱勁兒。
“行了行了,淡定一點,大氣一點。”
歐俊朗還在嚎,“我看了后面的車載監控,師父你飛起來砸窗戶的那一下,可真太牛逼了!跟好萊塢電影似的!我淡定不了啊!我大氣不了啊!”
陳鋒掙脫他的懷抱,有種被肥肉裹成肉夾饃的感覺。
歐俊朗還在后面喊:“師父我們一起搭伙開個公司吧!咱們去拍動作片!嘭嘭嘭一路火花帶閃電那種!”
陳鋒呵呵直笑,“我也這么想,我們合股吧。但不拍電影,只做歌,我給你寫歌,把你打造成真正的天皇巨星!”
歐俊朗啞然,“啊?你……你這是投桃報李嗎?沒必要,這次的事薇薇姐出了大力,我就跟在后面當個跑腿的而已。”
陳鋒看向盧薇,“多謝。”
盧薇一雙美目在他臉上短暫凝聚了幾秒,但很快又飄到旁邊鐘蕾的臉上,很禮節的搖頭,“不用謝,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