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竟在三分之一光速的類曲率運動之下開啟了折線變向!
理論上這不可能。
這般劇烈變向造成的壓力可將他瞬間壓成肉糜,但超負荷運轉的類曲率空間層保護了他。
類曲率運動的本質便是空間動,而人不動。
覆蓋在機體表面的壓縮空間層和復合力場的膜結構一起作用生效,將內部空間與外部空間隔絕開來。
在高速的機動與變向中,真正受壓的并非內部空間里的裝甲結構和操作員,而是覆蓋在外的那一層復合膜結構。
這看起來與人坐在車中,車子變向有點相似,實則截然不同。
汽車撞上樹樁,沒綁安全帶的話,人還是會飛出去。
那是因為人與汽車外的空間本質上并未剝離,依然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依然有萬有引力。
人體依然有慣性。
類曲率運動的核心便是用膜結構將內部空間與外部空間完全隔絕,形成新的亞空間。
如果這項技術發展到極致,類曲率運動前面的那個“類”字應該被拿掉,徹底改名為曲率運動。
進行曲率運動時,亞空間與外部空間的聯系被完全切斷,相互獨立。
無論進行多么劇烈的變向,內空間里的物質不會受到絲毫慣性的影響。
哪怕從光速瞬間降速至絕對靜止,處在內空間里的裝甲結構與人體也依然處在靜止狀態,毫無感覺。
當然,目前人類對大統一力的研究尚未達到極致,統一力場不夠完善,無法制造出完整的復合膜結構,也就是真正的曲率泡,內外空間依然存在細微的聯系。
隨著技術水平的不斷提高,內外聯系被切割得越來越徹底,引擎性能越來越強,但目前的人類依然做不到完美。
并且單兵武器與戰艦不同,還得考慮到近距離交鋒的問題,膜結構的形態經常發生改變,本也不可能制作出標準曲率泡,所以牛頓第一定律并未完全失效。
在機動變向中,戰甲本體與操作員多少都會受到些慣性的影響。
如今其他戰士做不到陳鋒這樣的“折線”變向,并非這些戰士的體質與陳鋒差距有多大。
當大家的喚醒度都超過35后,陳鋒在體能上的優勢已經很小了。
其他人做不到,是因為在高速類曲率運動時突然變向的g值震蕩變化過于劇烈,裝備不夠穩定,一個細小的失誤往往容易引發連鎖反應,進而導致裝備失控,然后變向不成先把自己給壓扁了。
陳鋒的操控水平夠高,類曲率引擎性能更強,膜結構的保護效果更好,他又能準確的拿捏住自己和裝備性能的極限,所以他可以做個游走在刀鋒上的舞者。
他這“折線”變向也并非真正的折線,依然是圓弧,只不過這圓弧的半徑被他壓得極短,遠遠看去仿佛真是折線而已。
總之,他剛好卡在自身承受能力的臨界點上,加速度剛好被控制在可以承受的范圍內,才能使出近乎奇跡般的操控。
眨眼后,陳鋒迅速減速,出現在虛空中某點。
能明顯觀察到他減速的過程,他的承受能力依然遠不如刀鋒螂。
但沒有關系,早在他剛開始做出機動時,由部分繁星算力組成的輔助智腦早已幫他規劃好了行動路線,并將他準時送到預判點位上。
在他的正前方,又一只刀鋒螂出現了。
預判完全正確!
刀鋒螂的后背反射著遠處爆炸的輝光。
陳鋒的戰甲轟然而動,五十道蘊含物理毒素彈的沖擊轟了上去。
這刀鋒螂乍然轉身。
它憑空橫移,避開了陳鋒這五十連發沖擊。
但是,另一道直徑只有3.3米的能量光束轟了過來,正中刀鋒螂胸膛,穿胸而過!
爆炸!
刀鋒螂只余十一只!
陳鋒扭頭往遠處望去。
這的確是他提前呼叫的支援火力,只是他也沒想到能看到凝聚狀態如此完美的一炮。
在那邊的星空巨炮陣列之前,正漂浮著一個直徑超過十公里的巨大棱鏡狀結構。
陳鋒的通訊器里響起歐青嵐的聲音,“我剛剛完成的新型聚焦棱鏡怎么樣?”
“厲害。”
“打的就是這些雜碎蟲子。”
陳鋒隔空對她比了個大拇指,“干得漂亮。但小女生家不要說臟話。”
“呸!”
“繼續。”
陳鋒一出手便連斬兩只,并且用的還不是以命換命的打法,而是真刀真槍的將刀鋒螂逼入圈套,再強行轟殺。
他連續兩次正確預判了刀鋒螂的折躍方位,不是純靠懵的,他真有確鑿把握!
人類戰士們頓時士氣大振。
總指揮官唐天心也情不自禁的右手握拳,低喝一聲,“好!”
此時的孩子媽牙關緊咬,腮幫鼓起,瞳孔放大,頗有些心緒激動之下情難自已的味道。
剛才她遲遲不肯派陳鋒這最強戰力入場,必定有人心生疑惑,認為她可能是在徇私。
雖然沒人質疑她,畢竟每個人都希望陳鋒這個不承認自己是先哲的先哲能活到最后,但終究難免遺憾。
如果他早點上,是不是就不用死那么多人?
甚至可能陳鋒自己都有點想不通,幾次蠢蠢欲動。
現在她用事實證明了,讓最強戰力先獲取情報,再謀定后動是正確的選擇。
如果陳鋒一開始就上了,或許能拼死幾只刀鋒螂,但他萬一戰敗,亦或是遭到多只刀鋒螂聯手的重點關照并當場戰死。
又該怎么辦?
還有誰能指望?
剩下的刀鋒螂再吃掉林布和貝恩斯塔等頂尖戰力后,必然能慢慢蠶食吞噬所有人類兵力。
現在情況截然不同,只剩十一只,并且陳鋒的把握更高。
勝利的曙光遙遙在望。
唐天心馬上做出調整,調集更多后備兵力補充進戰場。
一隊又一隊量產級三人戰機呼嘯著沖入這絞肉機戰場,以期分攤僅剩一千一百萬人的殖裝魔戰和陳鋒的壓力。
戰場另一端,球型戰艦在使用特殊能源后性能大漲,仿佛擁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充沛供能,其外殼早已完全修復,且比之前更加厚實。
雖然星空巨炮與戰艦炮在棱鏡聚焦后的新型能量武器齊射依然能對其造成持續破壞,但破壞的速度卻沒能壓過其自行修復的速度。
蜻蜓戰機和八足甲蟲依然持續涌出,仿佛殺不盡,滅不掉。
在白色光束等諸多手段的阻擋之下,涉粒子炸彈和黑洞炸彈根本投放不過去。
復眼者是個具備豐富征伐經驗的文明,不可能在同一個坑連跌兩次。
球型戰艦似乎也發現了遠處正在充能的恒星巨炮,此時這瘋狂的挪位試圖擺脫,正是應對之策。
為了壓制球型戰艦,艦隊那邊的傷亡情況比刀鋒螂這邊還要慘重。
又數分鐘過去,殖裝魔戰幾乎傷亡殆盡,但在付出巨大代價后,最后一只刀鋒螂終于被轟爆。
陳鋒停留在虛空中,通過戰場投影檢視巡脧另一邊的情況。
他身邊圍攏著近二十臺南風供能裝甲與北風戰場應急修理裝甲,以及由數名來自生命院和醫學院的頂級醫務人員操控的醫療裝甲。
這些輔助兵種正抓緊時間為他休整和治療。
又一次取得階段性戰果,但陳鋒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戰場另一邊的球型戰艦發狂了。
不知道還呆在里面的十三個復眼者腦子里在想什么,但他們肯定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別看人類這邊很慘,但以傷亡比例講,復眼者似乎更慘。
五十三個死得只剩十三個,陣亡比例高達75.47。
嗯,真慘。
他們已經拿出底牌,人類也砸穿了這底牌。
人類用事實證明了自己不是個能被隨便捏扁搓圓的軟柿子。
唐天心傳訊過來。
“陳鋒。”
“在。”
“后備艦隊的機動速度和火力強度差了些火候,快壓制不住球型戰艦了。等你完成休整,你想辦法把最后三百萬枚涉粒子炸彈和四枚黑洞炸彈帶過去引爆,可以吧?”
陳鋒道,“你是總指揮,只管下令,然后我去執行,別問可以不可以。”
“其實我本該再等一下,再有五分鐘,恒星巨炮就能發射了。”
陳鋒搖了搖頭,“別太指望恒星巨炮,照這玩意兒現在這左右橫跳瘋狂逃竄的架勢,恒星巨炮的齊射頂多只能蹭著它的邊。”
“嗯。”
“所以我需要你去冒險。”
陳鋒咧嘴勉強一笑,“最難的刀鋒螂都被我拿下了,還怕他個戰艦?我以前甚至進去過。只是我從不盲目樂觀,不然現在我都已經宣布大功告……”
他話沒說完,那邊出了變故。
球型戰艦突然加速沖進一個后備艦隊兵團中大肆殺戮,然后再是持續變向,筆直的撲向另一邊。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球型戰艦往這邊悄然布置了數量龐大的小型戰力,此時這邊的艦隊損失極大,防御力薄弱。
唐天心趕緊下令加強火力進行壓制,再從另一面調撥兵力過來補位。
可隨后球型戰艦再度挪位,開始更高強度的沖擊,試圖突圍。
孩子媽不再與他說話,可見她此時的壓力究竟有多大。
陳鋒眉頭緊鎖,心中涌起不詳的預感。
不知道為什么,他很不安。
明明全殲了所有刀鋒螂,他的不安感卻并未減弱,反而變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