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8年,9月19日,14:18,膠西縣。
膠西城北,義勇隊的隊列中,高正一邊觀察著膠西城的情況,一邊與手里的一張早就繪制好的膠西縣平面圖做對比。
膠西城城南是一片丘陵地帶,東南是一大片濕地,正東是商業區,都不是容易通行的地方,而城西和城北都是開闊地,但城西門緊挨著一條河,所以他選擇了在城北進攻。
他思考了一會兒,把范龍城叫過來,說道:“范排長,你帶著騎兵排和一個炮兵班,繞到西門去,堵住護城河上的橋。等到我們這邊開始進攻,你們就開炮,具體打哪里你自己看著辦。”
“明白!”范龍城接到命令,點了一門炮,帶人往西門去了。
隨后,高正帶隊推進到北門二百米外,喊了一句:“來人,把我們的意……東海獅吼炮搬出來,轟他娘的!”
蒙古人占領中原后,為防止地方勢力造反,頒布了禁止修城的政令。如此一來即使地方造反也很難據城固守,來去如風的騎兵可以隨時趕往鎮壓。
膠西城也是這樣,城墻還是金朝時候修建的,此后再沒修繕過,城高不過五米,墻厚不過兩米,也沒有敵臺馬面之類的外凸防御設施,即使以冷兵器時代的標準來看,也是個不堪一擊的小城。只要多打造一些攻城梯之類的器械,派兩三千士卒一擁而上即可拿下。不過現在義勇隊每一個人都非常珍貴,高正一個也不想浪費在攻城戰上,于是就把火炮請了出來。
當然,膠西城防再弱,也是實打實的磚包土墻,絕對不是獅吼炮這種小炮能轟塌的。高正并沒有自大到以為有了火炮就能無視城墻的地步,他命令火炮轟擊的是城頭的女墻,不求打破城墻,只是為了打亂守軍的防御部署。
果然,城墻雖然厚,但上面的女墻只是薄薄兩層磚,又經久風吹日曬,已經有些脆了。炮彈打上去,立刻出現了粉碎效果,磚石飛濺,不少躲在女墻后邊的守城士兵被擊傷。防御設施反而變成了兇器,墻上發出一片哀嚎。
守軍驚嚇之下,立刻射出手上的弓箭試圖反擊,但是這個距離已經超出了射程,箭矢又正面迎上北風,還沒飛到一半就落地了。
見狀,高正干脆命令隊列推進,停到了距城墻一百米的地方,幾乎算是逼到敵軍鼻子底下了。這個距離,火炮可以說一打一個準,試射幾發后,很快就把城門附近的女墻一個個點名,把城墻削成了禿頂。
“很好,好了,不用轟墻頭了,瞄準城門,把它轟爛!謝光明,尤力,帶你們的人壓制墻頭,有冒頭的就打掉!哦對了,讓新兵也打上幾槍,這可是難得的訓練機會啊。”高正迅速發號施令著,戰線迅速調整了起來。
步兵這次沒有排成整齊的多排隊列,而是三人一組混合編制,兩個老兵配一個新兵,在城門附近排出長長一條戰線。其中一個老兵拿著牛丸槍,自顧自地裝填并尋找墻上的目標射擊;而另一個老兵則給新兵講解蝦蛄槍的用法,演示了幾次之后,就把槍交給他,讓他試著開火。這些新兵第一次在實戰中用火槍,都很是興奮,打了個不亦樂乎,把好端端的一場攻城戰變成了打靶練習。
“牛丸槍等看到人再射!蝦蛄槍不用管,裝好就射,打石頭也無所謂,不用節省彈藥!”
在密集的鉛彈壓制之下,城墻上已經失去了女墻庇護的敵軍根本不敢露頭。老兵們拿著牛丸槍,只是瞄準墻頭,并沒有射擊。謝光明和尤力在戰線上走來走去,大聲鼓勵著新兵繼續對著無人的墻頭開槍,不時還上去糾正一下他們的姿勢。這些從鐵道隊中征召的新兵之前只用過長矛,沒用過火槍,安全部需要他們盡可能掌握火槍技巧,現在就是難得的練習機會。
“沒有直面敵人,都差不多得五十秒才能發一槍啊……”
高正掐著表,觀察著新兵們的射擊速度,不是很滿意,轉頭對旁邊的段明遠說道:“這火繩機構還是太麻煩了,而且發射的時候引藥池里火光太大,新兵都不敢睜眼瞄準。你們的燧發機真的搞不定嗎?就算先整理一批能用的出來也好啊。”
段明遠很無奈:“老大,你就別難為我們了,就算集中人力搞出精密的燧發機,整體的生產速度也會被大大拖累。用二百把火繩槍換五十把燧發槍,你愿意嗎?”
高正嘆了口氣,說:“我算是服了你們這幫二把刀了,真是穿越者之恥啊,這樣下去,干脆直接出火……哎吆,城門破了。”
說話間,三門獅吼炮輪番轟擊之下,城門已經被砸爛了。按理說,城門既然是薄弱處,就該特別加強防御,材料應當選用上好硬木,再用鐵皮加固,門后還應當有斷龍石、刀車之類的第二道防線。但膠西小城連墻都沒多高,自然不會有這些高端設施,城門只不過是厚木板釘了幾根鐵條而已,絕對是挨不住炮彈的。
城門已破,高正讓牛丸槍兵繼續在城外留守,然后將長矛兵和蝦蛄槍兵集合了起來,但沒讓他們立刻沖進去,而是讓兩門獅吼炮裝填了霰彈,慢慢推進了城門洞中。果不其然,門后埋伏著的膠州士卒聽到動靜,立刻舉著刀槍沖了出來,然后……真是可憐。
幾個義勇隊員頂著從附近買來的門板(真的是買的,付了錢的),從城門洞中伸出頭去看了看,發現已經沒有伏兵,或者說伏兵都四散而逃了,連忙招呼后面的人跟上。幾十名長矛兵從城門魚貫而入,然后轉身沖上了城墻,根本沒遇到抵抗,墻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跑得真快,連個舌頭都不留下。”高正恨恨地說,隨后又迅速做出指示:“尤力,你帶著一個牛丸排和那些水手去控制其它城門。謝光明,你帶著一個蝦蛄排和一個長槍排去清街,如果有趁亂搶劫的,直接擊斃!剩下的,全給我去姜府!”
此時,西門也被獅吼炮轟破,范龍城帶了五名騎兵沖了進來,與大隊匯合。考慮到下面可能還有一場巷戰要打,騎兵用處不大,高正就讓他們去與謝光明配合清街,剩下的騎兵仍然在西門外監視。雖然現在場面過于混亂,已經無法阻止消息傳播出去了,但是至少要把騎馬的信使攔下。
很快,高正就帶著三個步兵排和三門炮沖到了姜府門前。
姜府位于膠西城西北側,姜家老大姜思明和老五姜思敬全家都住在這里,占地面積很大,差不多得占了整個膠西城的1/20。高正分出一個長矛排看住后門,帶著其他人把南邊的正門堵了個水泄不通。
此時,姜府內已經一片雞飛狗跳,從城墻退下來的士兵大多數跟著姜思敬躲到了府里,爬上了墻頭拿著弓箭瑟瑟發抖地看著墻外的紅衣軍。府內,家眷和奴仆們叫喊著收拾細軟財物,后院姜思明的大婦給府內的每個女眷都發了一把匕首,前院每個男人都分到了一把兵器,就連不到十歲的小娃娃也不例外。
姜思敬爬到墻內的望樓上,看著堵住大門的紅衣賊軍,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兀那賊人,我與你們何仇何怨,為何要殺我士卒,奪我基業?”
高正聽了此話一愣,這人倒是有夠不要臉的啊。
旁邊的段明遠先忍不住了,罵了回去:“你這個沒腦子的混蛋!我們東海商社一不偷二不搶,老老實實搞建設,為膠州的GDP做貢獻,結果你們這些貪得無厭的家伙不但不給我們發獎狀,反而要過來搶我們,還有沒有天理了?我要是你,就老老實實自己把頭砍下來,以免污染這個世界!”
旁邊的士兵也跟著叫罵起來,姜思敬氣得滿臉通紅,幾欲張口但不知道罵什么好。
高正咳了咳,走了出來,對他喊道:“你就是姜思敬吧?現在你們已經走投無路了,老老實實投降吧。我們和你們不一樣,是文明人,不會搞什么奸淫擄掠,你們早點投降,說不定還能爭取一個寬大處理。當然,即使你們負隅頑抗,我們也不會為難你們的家眷的,不過槍炮無言,這過程會死多少人,可就不好說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要好好珍惜啊,與其無謂地去死,不如先想辦法活下來,說不定結果跟你想的大不一樣呢?考慮考慮吧。”
雖然高正說得平心靜氣的,但聽在姜思敬耳里跟嘲諷沒什么區別。他雖然被兄長看重,已經執掌一州大權,但畢竟只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實際上年齡還沒高正大,正是沖動易怒的時候,自然忍不下這口氣,當即吼道:“士可殺不可辱,有本事就殺過來,我姜家全家上下二百多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哦,”高正沒怎么在意,揮揮手說:“那就送他一程吧,開火。”
“轟!”三門獅吼炮接連開火,兩發炮彈越過院墻,將姜思敬所在的望樓直接轟塌,另一發直朝大門轟過去,打出一個大洞。旁邊的步兵也抬起火槍開火,把墻上的守兵紛紛打下墻頭。
“走大門太麻煩了,把墻給他們拆了!”高正大喊著,指示炮兵轟擊院墻。
這院墻不是城墻,不過薄薄一層磚,抵擋不住炮轟,幾輪轟擊過后,就一大片一大片地倒塌下來。
墻后的守軍早已嚇跑了,步兵們上了刺刀,喊著“投降不殺”,沖進了院內。一路上遇到的兵卒和家仆皆望風而降,甚至還有些趁火打劫的;倒是有幾個穿著綢衫的門客拿著劍迎了上來,被輕松繳械,捆住之后丟在了一邊。
姜思敬被從望樓的廢墟中翻了出來。這小子命大,或者說這望樓本來就不高,沒生命危險,只是受了不少皮外傷,加上小腿骨折了罷了。
為了減少風險,義勇隊優先掃清了院內的空地,屋子里沒有貿然闖進去,只是在外面喊話讓他們投降,沒反應的就先用大炮轟一陣子再進去清理。這樣的威脅之下,最后一部分負隅頑抗的姜家人也投降了,一群家仆和婦孺哭哭啼啼著從房間里走出來,有些剛烈的直接自殺了。
這些收尾工作高正都沒多管,而是一進門就帶著兩個什沖進了姜府的地牢。
地牢里面,遍體鱗傷的烏文成已經換了一件新衣服,在兩個恭恭敬敬的獄卒服侍下,狼吞虎咽地吃著炊餅和熏肉。他看到高正過來,先是一愣,然后把手里的餅一舉,咧著嘴笑道:“哈,我就知道你們會過來的!”
……
城墻上,尤力已經指揮人分組看住了四門,但城內的居民只占膠西縣的一小部分,更多的人居住在城外。即使把城里的人堵住了,也攔不住城外這么一大片區域的居民向各個方向逃亡。
看著西邊的騎兵四處攔截試圖逃亡的馬車,而更多的人向北、向南、向東倉皇逃去,尤力不禁苦笑著說道:“這可真是捅了個大馬蜂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