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把花扔出去,我的桌子放不下更多的雜物了。”
“哦。”阿雪應了一聲,瞄了格雷一眼,像是在說抱歉,然后抱鮮花捧在懷里輕嗅著,她覺得這么好的鮮花要扔掉有些可惜了。
格雷聳聳肩,并沒有阻止,自顧自地泡了一杯茶,遞給菲麗希爾。
“謝謝,我晚上不喝紅茶。”
菲麗希爾沒有接住,而是坐到實驗臺上,準備繼續觀察微觀的世界,雖然放在手邊的《自然科學》非常引人注目,但是她還是強忍著沒有翻開。
格雷知道她在騙人,因為實驗室裝茶葉的茶具里,只有紅茶這一種茶葉,而且都是他讓商人們從其他地方運來的上品,除了紅茶,她根本不喜歡其他的茶。
“這些都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不看看嗎?”他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了,他沒想到菲麗希爾竟然能抵住那本書的誘惑。
“謝謝,你可以走了。”
菲麗希爾一邊說一邊翻開筆記,但是在看到筆記上的修改之后,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好吧。”格雷嘆了口氣,菲麗希爾的逐客令又出現了,他沒有多說什么。
“等等。”
“怎么了?”剛開離開房間的格雷心中一喜,知道事情又轉機了,說起來女人還真是善變。
“給我揉揉肩吧。”
“遵命,菲麗小姐。”
格雷走到她身后,按住菲麗希爾柔軟的肩膀,發現她正在仔細查看自己修改的部分,有時候她會微微皺起眉頭,不過他也不多解釋,只是細致地揉捏著她的肩膀,因為按照她的理解力,這些問題應該都不是問題。
“所以我們要怎么分辨植物細胞和動物細胞?”菲麗希爾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好像全然忘記了對格雷的不滿,說的也是,現在討論的是關于生命的奧秘,誰還會去關心那些惱人的瑣事。
“你原諒我啦?”格雷手中動作不停,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那就要看你回答地怎么樣了。”
“......首先是觀察細胞的結構,一般來說植物細胞的結構要復雜一些......還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那就是動物細胞沒有細胞壁,它的細胞膜和植物的細胞壁有顯著區別。”
“是這樣,”菲麗希爾懷疑格雷是故意沒把這句話寫下來的,就等著她提問,好吧,他的目的達到了,“那個會變形的蟲子算是植物還是動物?”
“你原諒我了嗎?”
“說。”菲麗希爾微微皺眉。
“它是單細胞動物。”
“那它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形狀?”
“因為他沒有膜骨架,而且有伸出偽足的能力,所以看起來形狀并不固定。”
“我突然覺得我所研究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你什么都知道,我這么多天努力的探尋竟然還沒有你的一句結論有用。”菲麗希爾突然有些泄氣,這可是格雷從未見過的狀態。
“過程往往比結論更重要,就像人一樣,每個人出生就注定會死,難道我們一出生就要去死嗎?”格雷繼續揉捏著,“人是世界上最古怪的動物,他們享受欲望和暴力,追求和實現自己的價值,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一切的榮光和苦難總會終結,但是依舊趨之若鶩;這間實驗室里也一樣,你每次把不同的溶液混合在一起的時候我已經知曉了結果,但是我往往不會告訴你,因為親手得出的結論要比別人告知的更有價值。”
“沒想到你還是一個哲人。”菲麗希爾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被鼓舞了。
“可惜我這個哲人也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格雷笑了起來。
“什么問題?”菲麗希爾回頭看他,一看到他的笑臉,她就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好吧,我告訴你的我的答案......我不會原諒你。”
“啊?為什么?”
“因為我根本就沒有生氣。”她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拿起他親手制作的香水瓶輕輕聞了聞,這是一種清淡的香,她很喜歡。
“那你最近怎么......”
“其實也沒什么,只是在想問題罷了。”
對于這個回答,格雷只能苦笑,“你嚇死我了,菲麗。”
“這是什么?一把槍?”菲麗希爾無視他的表情,拿起了那把頗有重量的但是十分小巧的手槍,在燈泡明亮的光照下,閃閃發亮的槍身上有一串字符十分清晰,只不過這次的字符比上次多了一句,上面寫的是——致親愛的菲麗希爾。
“聰明的菲麗應該一眼就能看清楚它的所有結構了吧?”
菲麗希爾拂拭過那串字符,在心底默默念了出來,雖然不是他親口說出來的,但是她還是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愉悅。
“謝謝。”把玩了一陣,她終于還是忍住沒有開槍試射。
“那本書里面我寫了一些基礎知識,可以幫助你理解這個繁復的世界。”
“嗯。”
“我先走了,記得早點休息。”格雷戀戀不舍地拿開手,準備離開。
“等等。”
“又怎么了?”他笑著轉過身。
“貴族禮儀里,夫妻二人告別時,應該怎么做?”菲麗希爾坐在椅子上,抬頭問他。
格雷一呆,心頭忽的熱了起來,“吻......吻面禮......”
“哦,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可以走了。”
凱多覺得自己自從當上建筑部部長之后手頭的事竟然少了許多,當然,這也不是一件壞事,幾個手下分擔了他的許多繁雜工作,這讓他輕松不少,不然要是還像往常一樣所有大小的事都交給他來處理,他覺得自己快被煩死了。
雖然成為了一名官員,而且是個不小的官員,凱多并沒有擺出什么官架子,而是依舊每天都奔波在建筑工地上,特別是新項目,他一定會親自到場,然后把基礎搞定之后再交給手下的人。
就像今天,陽光曬得許多人額頭都滲出了汗珠,但是有凱多的帶頭,所有人都干勁十足。
魁梧的凱多帶著人把水泥材料給搬到西城墻背后,然后開始拿起皇子殿下親手繪制的圖紙看了起來。
“嗯,最后一座豎爐,和新建造的三座豎爐都差不多大,但是煉制的東西卻不一樣,之前的豎爐都是用來煉鐵和鋼的,現在這座卻是用來煉銅和金子的......”凱多用城主府配置的標尺比劃了起來,時不時還用鋼筆在上面標記些什么,這樣看起來,雄壯的大漢好像還是個斯文人。
“好了,差別和之前的不大,開工!”
凱多一聲令下,工地上頓時忙碌起來,這是從西城墻到礦山軌道之間的一片空闊區域,是格雷規劃中的一部分,這里原本準備全都用來修建高聳的豎爐和工廠,但是由于人口增加,這里不但有高大的豎爐和鐵器工坊,還有許多臨時搭建的鐵皮板房,不過城里的住房正在快速建好,在這里居住的人正在慢慢從朝城內遷移。
凱多是冰原城的原住民,雖然前不久剛剛知道自己失蹤數年的女兒原來是被迫害致死的,但是他也只是消沉了一陣子,因為犯人已經被繩之以法,再沒什么值得憎恨的了,而且自從新的公寓修好之后,身為部長的他也分到了一套,從此他離開了原來那個讓他感到惡心的原住民區域,來到了新的住處,同時也開始了新的生活。
身為一名泥瓦匠、木匠和鐵匠,他對要大量煉制鐵礦的豎爐十分熟悉,而且他也知道,冰原城之所以能發出如此之高的薪資和福利,最主要的功勞全都是格雷欽定的這幾座豎爐,里面產出的鐵水能被鐵器工坊們做成高于原本價值數十倍的產品,所以在接到建造豎爐的命令時,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帶走了建筑隊三分之二的人,在十天之內,就把格雷殿下所規劃的四座高爐建好了三座,從豎爐周圍正在搭建的鐵棚來看,那些豎爐已經可以投產了。
“天佑格雷殿下!”
建筑隊的人正干得熱火朝天,遠處傳來了那句熟悉的口號,凱多朝遠處的豎爐看去,紅熾的鐵水正流淌而出,看來今天是豎爐的開火日。
看到自己建造的豎爐沒有問題,凱多露出的欣慰的笑容,也許建造出新的東西,就是自己繼續活下去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