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就別想了。”陳爍道。
“故弄玄虛!”陸望舒嬌哼了一聲,拎著手提包側過身道:“其實沈先生本身并沒有什么政治傾向,他只是一位追求愛與和平的文學大家,只不過他懂得如何憐惜女人,有無數的女人為他心折,而他呢,對每個女人都能愛得平等,愛得毫無區別!”
陳爍認真的打量了她兩眼,伸出手湊到她眼前晃了晃。
陸望舒一把拍開他的手,“你干嘛?”
陳爍收手而立,“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什么時候瞎的,這種人說好聽點叫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說難聽點就是拔……那啥無情,就是一騙炮的文學流氓,你也不傻,怎么聊到文學上就智商陡降呢?”
“你少說怪話,我愛文學,管得著么你!”陸望舒沒好氣的說道。
“趙先生說話可真是有趣得很。”馮一賢從身后走來,“馮某自覺與趙先生十分投契,不知道趙先生可否交馮某這個朋友!”
馮一賢總是儀態謙恭,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但是陸望舒卻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病態,這樣的病態她只在喜好剝皮的淺野身上感受過。
“這位是?”陸望舒也是洋溢起職業化的笑容問陳爍。
“馮一賢,武藤領事的新助手,馮先生,她是亞輝通訊社的記者,肖途的同事!”陳爍道。
二人互道了聲幸會,馮一賢繼續道:“趙先生平素與武藤領事關系親近,多得領事信任,馮某初至上海,第一次為領事辦事,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還需仰賴趙先生為馮某多多介紹!”
“應該的,配合馮先生的工作,也是配合領事的工作!”
馮一賢笑道:“感謝趙先生的理解,剛好我一位日本友人給我寄了兩瓶日本清酒,不知趙先生能否賞臉光臨寒舍,我二人來個煮酒論英雄?”
“好啊。”陳爍干脆的答應了下來。
“太好了,周三上午,馮某定讓內人準備好清酒,恭候趙先生的大駕光臨。”馮一賢喜道。
馮一賢走后,陸望舒蹙起秀眉,“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很危險!”
陳爍不以為意道:“我知道,他這次邀請我,恐怕也是酒無好酒,宴無好宴!”
“那你還敢去?”
“去是明槍,不去就是暗箭,一個安穩覺都不能開開心心睡的日子我受夠了,以后誰打擾我的晚覺,我就讓他長眠!”
……
馮一賢來者不善這是肯定的,陳爍在身上裝了一個槍套,一把手槍和三個彈匣,馮一賢的住所雖然不是龍潭虎穴,但奈何原作中的大斧頭給他留了點陰影,帶上點家伙什,有備無患!
周三上午,何有力開車載著陳爍來到馮一賢的宅邸外。
下了車,敲響房門,沒有久等,馮一賢開了門,引著陳爍進了他的家,“來來來,趙先生,先坐,阿秋,快給趙先生上茶。”
穿著老氣的碎花旗袍,盤著頭發的女人小心翼翼的端著茶盤走了過來。
“這是愛妻阿秋,她是個啞巴,所以請原諒她無法向您問好。”馮一賢緩緩說道。
阿秋顫顫巍巍的拎起茶壺往杯中注茶,她的手輕輕一晃,滾燙的茶水灑在了她的手腕上。
“小心。”馮一賢見狀起身拉過她的手查看起來,“等著,我去給你拿藥!”
看著馮一賢的離開,阿秋回過頭,飛快的拉過陳爍的手,將一張紙條遞到了他的手心中,然后瑟瑟發抖的等待著回來的馮一賢。
馮一賢將一瓶藥膏遞到她的面前,“去擦些藥膏吧,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樣!”
阿秋接過藥膏低著頭跑開,馮一賢笑道:“抱歉,內人有些莽撞了。”
陳爍掃了眼紙條上的救命二字后,隨手將紙條扣在了茶桌上,“我這個人喜歡直來直去,馮先生邀我登門,有什么事情直說吧!”
馮一賢拿起桌上的紙條,訝異道:“趙先生難道就不好奇阿秋為什么給您一張這樣的紙條嗎?”
陳爍搖了搖頭,“不好奇。”
馮一賢放下紙條笑道:“趙先生果然與眾不同,只是馮某認為對于接下來要談的事情,我們二人還是有必要互相加強一下了解,為表誠意,趙先生可以先發問,有任何想問的,馮某一定知無不言,毫無保留!”
陳爍想了想,笑道:“聽說馮先生以前只是一個鄉下賣燒餅的小販?”
馮一賢毫不避諱道:“趙先生消息靈通,不錯,馮某祖上確實以燒餅為業,而馮某為了不讓父母失望,盡心盡力的經營著燒餅鋪,多少個黑暗的夜晚,我也曾捫心自問這就是我的事業嗎;
日本人打來的時候,鄉親們流離失所,但馮某卻意識到,這是我的機會,我的人生可以更精彩,正巧那時附近山上聚集了一批悍匪,拒不投降,于是,馮某裝成廚子帶著一大車的面粉上山,巧言取得了匪首的信任,得以留在了山上;
那段時間我日日留意山上地形,畫了一副地圖后下山交給日本人,日本人兩天就剿滅了土匪,馮某也因此得到了吉田大佐的賞識,馮某是成功者!”
馮一賢說到興起處,拿出了所謂的日本清酒,倒上后與陳爍碰了一杯,兀自一飲而盡。
陳爍滴酒未動,放下酒杯搖頭道:“馮先生說話遮遮掩掩,不盡不實,我聽到的版本和你說的可是有一些出入啊,我聽到的版本是,那些匪徒之所以被稱為匪徒,是因為他們襲擊了日本人的炮樓,吉田大佐曾經向鄉民追問過匪徒去向,追問無果后原本打算離開;
但就在這個時候,是馮先生挺身而出,對吉田大佐說那些匪徒都是鄉親們的丈夫和兒子,鄉親們包庇匪徒,是馮先生毛遂自薦,說自己有妙計可以鏟除那些逃往二龍山的土匪,并向吉田大佐建議,為防止風聲走漏,要將鄉民通通殺光!
而這時,又是馮先生站出來,自告奮勇的要當這名劊子手,親自屠殺那些曾在你年少時多予照顧的鄉親父老!”
“我特想問一句,馮先生的良心不會痛嗎?”陳爍直視著馮一賢的目光。
“馮某,毫無波瀾!”馮一賢面無表情的說道,“看來趙先生對馮某的過去知之甚詳啊!”
陳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還行吧,戰爭勝敗、商業談判、賭桌押注,這些不都講究個信息對稱嗎,誰掌握的情報多,誰的勝算大,想要絕地翻盤,那就要看這人是否能夠從有限的情報中推論出種種線索!
馮先生受吉田大佐指派遠道而來,想必已然對上海的局勢看得十分透徹明白,對上海灘叫得上名號的人也都做過詳細調查,馮先生剛才說過,能任我發問,我想問問馮先生此行的真正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