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守所的審訊室里,高梁看著一臉灰敗的董立國,絲毫沒有任何同情,語氣也是稀松平常,“董立國,你想好了沒有?你該說實話就說實話吧,反正你也能猜到,馬大軍和許彪會把事都往你身推的,你不為自己辯解一下嗎?”
董立國低著頭,許久,輕輕地搖了搖頭。
高梁笑了,“行,真夠義氣!到時候你判個十年、二十年的,他倆判個三五年,你覺得這樣你特仗義,是嗎?再說了,他倆出來了,能放過田淑梅嗎?”
最后一句話似乎觸動了董立國,他的頭微微有些抬起。
高梁也不著急,干脆不再說話了,等著董立國的反應。
可是等了半天,董立國卻并沒有說什么,這可把陳利明給弄煩了。
咚咚咚……陳利明重重地敲了三下桌子,“董立國,差不多得了!挺大個老爺們,敢做不敢當啊?我們就要你句實話!你們在現場留下那么多證據,你怎么都夠判幾年了!你把實情告訴我們,還可能判的輕點兒;你要是再這么挺著,十年八年都是你的。”
陳利明說的倒也不算是嚇唬他。
現在董立國的供述對他自己的量刑是有很大影響的。
又過了很久,董立國突然小聲地問了一句:“她還好嗎?”
高梁冷冰冰的一笑,“被我們救回來了。你們逃走了以后,田淑梅差點兒死了。”
高梁沒有告訴董立國,田淑梅具體遭遇了什么。這句“差點死了”,想來足以讓他聯想到很多。
董立國總算是還有些底線。聽到這里,他把頭低的更深了,說了一句:“其實我……我就是個混球!”
從看守所出來,陳利明遞給高梁一根煙。高梁掏出自己的煙盒,拿出里面的口香糖,意思告訴他,自己已經戒煙了。
陳利明嗤笑了一聲,“梁子,我覺得事情經過和董立國說的差不多,你猜的還真準啊!”
高梁想起那天李樂峰的話,不免感嘆:“是啊!咱們是綜合各個證據,再加審訊的時候觀察他們的反應,的確能猜出來事情過程;可是檢察官和法官卻不一樣,他們只能看案卷,差一點兒證據,這個案子就成不了。所以啊,這一趟不白走!”
陳利明也聽高梁說過幾位領導的意見,“現在董立國說的和田淑梅說的基本能對;剩下那倆人在供述里扯皮的那些事兒,不影響他們的主要犯罪事實。梁子,這個案子咱們應該就算是破了吧?”
“嗯,算是。”高梁嚼著口香糖,笑嘻嘻地說,“現在就等著立偉從省廳拿回dna檢測報告,這個案子就算板釘釘了。只有這個案子!”
“你想說接下來我們還得繼續查田淑梅家被放火的事情的。”陳利明當然很快抓住高梁的真實意思。
“對啊,咱們都懷疑張復陽,而且按照他們三個人的口供,起火前張復陽也的確就在現場。”高梁心里有點兒沒底。
如果真像崔立偉所說那樣,張復陽放置了一個延時起火裝置,那么在如此緊湊的時間里,他有最大的嫌疑。現在需要證明,在董立國三個人離開到高梁他們發現田淑梅之間,除了張復陽,沒有其他人到過現場。
陳利明聽得眼睛都成了蚊香圈兒了,“梁子,你把這事兒說的像繞口令似的。簡單點說,我們現在就是查張復陽到底是不是放火犯。”
高梁沉默了許久,回了他一個字:“對!”
陳利明氣得直翻白眼。
哥倆兒回到了局里,一頭扎進李樂峰的辦公室。
“審訊的情況怎么樣啊?”李樂峰看見兩個心愛的大徒弟,臉帶著滿意的笑容。
“還可以,董立國終于想通了,該說的都說了。”高梁心里放下一塊大石頭。
目前綜合了幾個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和被害人田淑梅的陳述,案情大致和自己當天匯報的差不多。
李樂峰還是補充了一句:“如果報捕,現在還差什么證據嗎?”
“證據都全了。兇器也找到了;血跡也證實了;現在就等著立偉帶回來dna檢測報告。這起案件就可以報捕了。”陳利明笑嘻嘻地說。
高梁補充道:“他們三個逃走之后乘坐的出租車司機也找到了,也去給許彪包扎的醫院核實了,排除了他們三個放火殺人的作案嫌疑。”
李樂峰點了點頭,“行,好好整理一下,案卷該送檢察院,要及時送過去。接下來全力調查放火案。”
陳利明信心滿滿,“放火案的兇手應該就是張復陽,我們現在主要工作就是收集證據。今天黎麥、趙鴻已經和屬地派出所開始進行沿途挨戶排查工作了;永秋和思宇去和張復陽正面接觸了,一會兒就應該帶回來了。”
高梁拿手肘懟了懟他,“已經帶回來了,剛才我路過審訊室看見了。”
陳利明做了個鬼臉,剛才回來的時候真沒注意。“這起放火案有一個突破點,就是那三個人在案發現場曾經見過張復陽。”
李樂峰也是這么想的,“沒錯,現在唯一出現的時間空檔,就是那三個人跑了之后到你們發現田淑梅之前,是不是只有張復陽一個人在現場?有沒有出現其他人行兇的可能性?”
“這就得看永秋和思宇的審訊能力了。”高梁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李樂峰對自己手下這幾個兵還是很放心的,“一會兒利明去和黎麥換一下,兩個孩子跟屬地派出所一起干活,鎮不住場子,還是利明去。讓黎麥回來和高梁一起再把田淑梅的陳述固定一下,主要問問她能不能回憶起著火前發生了什么事。”
高梁和陳利明應下,離開了李樂峰的辦公室。
高梁帶著黎麥去了醫院。
進到病房里,他倆看見冷雪和王存果都在,田淑梅的狀態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田淑梅看見高梁和黎麥,臉帶了幾分笑意,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黎麥告訴田淑梅,“大國那三個人已經被抓到了。”
田淑梅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相信。過了一會,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吧嗒吧嗒往下掉。自己遭遇的一切,在警察和醫生面前是瞞不住的,所以她感到很羞愧。
冷雪理解他的心情,遞給田淑梅一張紙巾,伏在她的耳邊,開導她:“不要怕,這不是你的錯,你是被害人!”
田淑梅徹底放聲大哭,似乎要把內心的恐懼、羞愧、后悔都一次性地哭出來。
病房里的其他四個人也不打斷她,就讓她這么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高梁暗中示意冷血和王存果離開,他和黎麥還有一些話要問田淑梅。
冷雪會意,指了指隔壁,意思告訴高梁,她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叫她們。
待冷雪和王存果離開了以后,黎麥溫和地問田淑梅:“我們還有一些事,需要向你核實。你的身體狀態,能堅持住嗎?”
田淑梅忍住眼淚,“我能,我要看見他們受到懲罰,你們有什么就問吧!”
“那天除了董立國以外,你說屋里還有兩個人,那兩個人你之前見過沒有?”黎麥問道。
高梁和黎麥在來時的路都商量好了,這次詢問由黎麥作主。他長得白凈,又顯著面嫩,特別能安撫人的情緒。
“有一個胖子是我在盤錦遇到過,而另一個黃臉的人,我沒見過他。”田淑梅說的胖子是馬大軍,黃臉的人是許彪。
黎麥接著問:“你還能記得打你的人是誰嗎?”
田淑梅搖了搖頭,下意識地摸了摸后腦,聲音有些顫抖,“我不記得了,那個人從后面打我,我昏過去了。”
“之后你一直沒有意識嗎?”黎麥語調越發輕柔。
“不,我有意識!但是我想掙扎著起來的時候,又被人扼住了脖子……”說著,田淑梅又哭了起來,“反正那天我真的遭了不少罪!”
高梁當然知道。她被送到醫院的那天,簡直就是生死關頭。
黎麥給她倒了杯水,讓她平復一下情緒。“你再好好想想。你現在回憶起來的越多,對我們越有幫助,也就越能給你自己討回公道!”
田淑梅也重重地點了點頭,擦干眼淚,“我知道!他們不僅傷我,還點著了我家的房子,想燒死我!多虧你們抓住了他們,我一定要看到他們受到懲罰!”
聽到這兒,高梁覺得奇怪,“你怎么那么肯定,是他們點著了你家的房子?”
田淑梅也是一愣,不知道高梁為什么這么問。“不是他們,還能是別人嗎?一定是他們!”
“他們什么時候離開你家的,你知道嗎?”黎麥攬過問題。
“我不知道,但是我隱約聽見有人在外面說:‘大國,你把房子點著’。”田淑梅輕聲說道。
高梁和黎麥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都看到了震驚!
高梁臉色嚴肅了起來,“田淑梅,我能理解你想他們受到懲罰的心情,但是你一定要跟我們說實話。這句話你真的聽到過嗎?”
田淑梅被高梁這么一說,不敢開口了。過了一會兒,她猶豫地說:“我隱約聽見了,我不敢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