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處理起來非常麻煩,他們準備撤離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陳利明的臉色煞白。昨天從水里出來,他把最后一件棉襖讓給了趙鴻,自己這一夜一直穿著濕衣服。
高梁看見他的情況不對,讓他趕緊回到車里休息,暖和一下。
陳利明擺了擺手,“沒事,沒事,還有最后一點工作,咱們先弄完吧!”
目前這種情況其實很多警察也是第一次遇見,更不用說尸檢中心派來的工作人員了。他們到了現場之后,也是一臉茫然,只能問崔立偉:“崔隊長,這個情況該怎么處理啊?我們尸檢中心可從來沒有接收過這樣的……這樣的尸體,連冷柜都放不進去!”
崔立偉站起身來,歪頭用肩膀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
的確尸體周圍的水泥已經清理,可是之后留下的水泥殼還是要比普通尸體大上很多,甚至超過了很多巨人觀的尸體,送到尸檢中心暫時也沒辦法保存。
高梁聽見他們的對話,走了過來:“立偉,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們跟著尸檢中心的車過去,立刻做解剖,就不要放在冷柜里了!”
崔立偉發愁的不是這件事,“我們把尸體帶回去,無論什么時候開始解剖,最后的結果只能把尸體拆解了。我擔心,過后我們怎么跟死者家屬交代?”
高梁倒不覺得是個問題,“如果真像你說的,我們現在連這具尸體的真實身份都無法確定,何談跟家屬交代?以后破了案,也算為他申冤,我想家屬會理解的!”
“陳哥,你怎么了?”趙鴻突然一聲大喊,引來了大家的注意。
原來陳利明這一天一夜,又冷又累,現在真的堅持不住了,剛才險些暈倒。
高梁快步過去,不由分說地和趙鴻兩人架起陳利明,把他塞進了車里。
高梁讓他好好好休息,并且安慰道:“這里很快就結束了,你不用操心了!再跟我們犯倔,今兒把你送進醫院去!”
陳利明終于聽話了,老老實實地在車里待著。
高梁扒下他的濕衣服,把自己的棉襖鋪在他的身上。
“你們也怪不容易的!”蘇強感嘆了一聲。
他這一夜坐在車里和王青琪、李樂峰聊了半宿,終于平復了情緒,不再害怕,反而有閑心看起外邊的熱鬧。
其實能從蘇強這里獲得的信息非常有限。他說自己雖然的確是橋梁的負責人,但是當初在建設橋梁的過程中,他并不是時時都在現場盯著的。按照他的說法,這件事應該由監理負責。橋梁出現任何情況,監理在驗收、檢查橋梁質量的時候,是應該能看出來。
這時候,高梁敲了敲車窗戶,探進腦袋,“二位領導,現場基本差不多了,咱們先撤吧!這里的現場封鎖工作,留給派出所去做吧!”
“好!”李樂峰抬起手腕一看表,現在已經早晨七點了,告訴高梁:“從撤離現場開始到中午十二點,你們有幾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一會兒回去,你們趕緊換衣服,抓緊時間休息。你盯著點兒利明的情況,實在堅持不住就把他送到醫院。十二點的時候,你們全體回到一中隊辦公室,咱們開個會!”
“沒問題!”高梁一口答應了,轉頭告訴蘇強:“蘇先生,那就麻煩您,跟我們一起到公安局去做個筆錄吧!”
中午十二點,一中隊的人準時出現在辦公室里。
王平、高梁也都在,還請二中隊的杜志春也參加會議。因為剛才蘇強的筆錄是有二中隊負責詢問的。
會議開始前,王平深深嘆了一口氣,“咱們刑警大隊這是撞了什么邪?總是碰見這種惡性案件。”
高梁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王哥,對蘇強的詢問情況怎么樣?”
“筆錄是老杜做的,我剛才看了一下,和昨天李局了解的情況差不多,他能提供的有用信息非常少。按照他的說法,咱們還是得盡快去找監理傅寧德。”王平告訴高梁。
“三中隊已經去找了。”說著話,李樂峰走進辦公室。
大家紛紛起身打招呼,“李局好!”
李樂峰沒有開場白和寒暄的話,直接說:“我讓王局回去休息了,現在就算人齊了,咱們先開會吧!”
李樂峰的話音一落,辦公室里陷入了沉默。
案發到現在,不過二十四小時,其中將近二十個小時都在現場處理突發狀況。所以現在大家手頭上其實并沒有什么特別有用的信息。
杜志春打開了局面,“要不我先拋磚引玉吧,畢竟蘇強的筆錄是我來做的!根據蘇強提供的證詞,他的確是這個橋梁的負責人。但是他說這個橋梁的維修加固工程,經過層層外包,根本就不是他們單位實際完成的!”
“層層外包?”李樂峰提出了疑問。
“對!他們公司雖然承建了橋梁的維修和加固工程,但是又把工程外包給了其他沒有資質的私人公司。這樣他們不用出人出力出錢,就能從中轉筆外包費用,利潤很可觀了!”杜志春解釋道。
“外包給了誰?”高梁發現這件事恐怕也不簡單。
杜志春打開筆錄,翻看了一下,“是一個沒有起牌照的個人施工隊。但是外包項目不是由他負責的,而是由他們公司的營銷部門負責的。”
“那他是什么部門?”陳利明問了一句。
“他是建筑部門的。”杜志春繼續解釋,“最后是單位安排由他本人簽的字,所以他就成了橋梁維修負責人。”
高梁聽完非常驚訝,“膽子可真大呀!一座橋敢用沒有資質的小工程隊來修,這樣他都敢簽字確認!”
“這在他們行業里,算是比較常見的事情。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害怕,只不過這次比較倒霉,出了事情。”杜志春苦笑一聲,為了掙錢,多大的膽子都有。
李樂峰聽了半天,也明白這恐怕又是行業潛規則,“那監理傅寧德又是怎么回事?”
杜志春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本來應該是第三方監督,可是傅寧德所在公司也是他們的關系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