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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知府胡英明的眼皮跳得厲害。
面前的姚老大人正目含期待地看著自己,似乎是想開席吃宴了。但懷遠侯不知去向,這實在太不讓人放心了。
“督師大人,侯爺真沒說他去了哪里?”胡英明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姚文華面露不豫,語氣淡淡地叱責了一句:“你只須管好的份內之事,懷遠侯辦事需要你操閑心嗎?”
他這一句話其實已帶著提點之意了,總而言之便是——關你屁事?放心吧。
可惜胡英明并不擅長京城中這些官員說話彎彎繞繞的方式,被督師大人責備之后愈發忐忑起來。
“下官費心備的酒菜,再不用可就涼了。不如,下官派人給侯爺送去?”
姚文華臉色更沉——菜快涼了?那你還不趕快請老夫吃?
脾氣一上來,姚文華語氣更硬:“你毋需再試探,懷遠侯的行蹤老夫并不知曉。你既然不是請老夫的,老夫自回驛館。”
一句話連督師大人也得罪了,胡英明登時有些手忙腳亂,忙道:“誤會,誤會!下官早已備好園邸,豈能讓老大人屈委驛館……老大人快請,我們先開席吧,不等侯爺了。”
賠著笑臉請姚文華坐下,胡英明捧著杯子又恭恭敬敬道:“下官先敬一杯浀,為老大人接風洗塵。”
姚文華方才怒意漸歇,舉杯正要飲,忽聽通傳道:“稟幾位大人,懷遠侯派人調走了兩千護衛,往城外盧龍衛去了!”
胡英明一聽,手中的杯子便落在地上,似乎一顆心驚得都要跳出來。
一眾文官目光看看去,只見他臉上似乎寫著:“怎么搞得?東窗事發了?!”
“姚公救我……”胡英明嘴里的話說到一半,盧龍縣令謝盛全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督師、府尊。”謝盛全輕聲道:“是否侯爺遇上了賊寇?因此調人平叛。”
胡英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對對,也許侯爺是遇到賊寇了呢,我們快過去護駕吧!”
他一句話出口,諸人又是一愣。
——這種事,跟上去湊什么熱鬧?嫌命長還是咋的?
但偏偏有人開口了,一眾文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愿先反對。
萬一王笑那小子有個三長兩短,現在反對了,這責任到時怎么背得起?
姚文官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珍饈,心中暗罵不已。
“天下竟有這樣的蠢官,還英明?娘希匹……”
田海是田弘化的家丁隊長,本是個鐵匠,年輕時與人起了口嘴之爭,一怒之下殺了對方一家五口,因此被下了死牢。后來被田弘化贖了出來,十年間慢慢被倚為心腹。
今日過來,田海本是要領人盤點一批糧食要送去長城上的石關子門。沒想到有一隊騎兵忽然進了盧龍衛。
田海心中便有些不放心,偏偏衛所被封鎖了,他探不到里面的消息。
“你們說,將軍不會有事吧?”
一眾家丁面面相覷,各有各的說法。
田海不敢妄動,卻還是吩咐手下人做好整備,先行上馬。準備萬一田弘化有危險便沖進去策應。
但在他想來,自家將軍堂堂守備官,最不濟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沒想到等了一會之后,忽聽衛所中有殺喊聲傳來。
田海領著人過去一看,卻見自己這邊十來個家丁正一邊跑著一邊與官軍廝殺。
這一驚非同小可,田海只猶豫了片刻,便拔出鳥銃,點上火繩,瞄著那些追趕的官兵。
他瞇著一只眼睛,只覺額頭上冷汗冒下來。
這件事來得太突然,他根本沒做好殺官造反的打算。但將軍做的那些事要是敗露了,自己這些心腹也免不了一死……
大丈夫落子無悔,干了!
火繩燃得很快。
一瞬之間,田海眼中忽然涌起一絲果絕。
“砰!”
一名官軍應聲倒地。
“兄弟們,殺敵!救出將軍!”田海高聲喝道:“都別怕,殺了這些官兵,將軍自有門路領著大家伙繼續好吃好喝!”
“好!”三百家丁轟然應諾。
他們這些家丁是田弘化不計成本蓄養的,平日好吃好喝的供著,穿楚軍衣甲、多拿一份楚軍餉銀,卻只效忠于田弘化。因此哪怕要殺官造反,此時也絲毫不覷。
“殺……”
田海收起鳥統,抽出馬背上的狼牙棒,策馬便向著那些官兵迎去。
馬蹄鐵在地上刨出飛濺的泥土,行進速度極快。
三百家丁俱是悍不畏死的兇徒出身,如一支刃狠狠貫進官軍的隊伍。
“喝!”
田海大喊一聲,狼牙棒狠狠砸下,將一名官兵砸得頭痛血流。
下一刻,一柄長槍斜斜刺來,直取田海喉頭。
“鐺!”
兵器相交,田海獰笑一聲:“有點力氣。”
戰場之上,兩匹馬飛快地相交而過,田海扯著疆繩掉轉馬頭,只見剛才與自己交手的是個黑衣少年。
那少年停下馬,手中長槍突刺,再轉身時槍尖上已掛了個家丁的尸體,似在挑釁。
耳畔廝殺聲不斷,兩人對視了一眼,眼中俱是殺意。他們也不說話,徑直拍馬向對方迎去。
“喝!”
田海力氣大,秦玄策槍法精湛。狼牙棒重重砸一下,長槍便已接連對田海的面門刺出十余記,皆被田海躲開。
打了三個回合,雙方的馬匹再次錯身。
田海出了一身大汗,只覺打得很是酣暢。
他卻并未忘記自己要做的事,不再理會秦玄策,反而向一個從衛所中逃出的家丁喝問道:“將軍人呢?”
“呃……”
忽然一只長槍如毒龍般刺來,一槍將那家丁刺死。
“打不過老子,想逃?”
“小兔崽子!”
田海大怒,又招過三個人向秦玄策圍上去。
“鳥廝,你有本事和爺爺單打獨斗。”
“你娘!”
又戰了五個回合,見一時拿不住對方,田海便找了個機會抽身出來。他四下一看,正見遍體鱗傷的田五夫被人追殺著向這邊跑來。
田海大喊道:“將軍人呢?”
“將軍他已經……死了。”田五夫大哭道:“他的東西在我這里。”
田海一愣,眼睛便有些發酸,嘴里喃喃道:“怎么會……”
下一刻,一柄長刀重重斬下來,如白虹貫日,直接將他半條胳膊砍斷!
“啊!”
田海一聲痛叫,慌亂中也不來不及看是誰偷襲了自己,拍馬便向田五夫馳去,用僅剩的一條胳膊將他拉上馬背。
“兄弟們撤!”
“快撤!”
才掉轉馬頭,田海忽見遠處一條黑線飛快的合攏過來,接著人影漸漸明顯,竟是一支有兩千多人的隊伍正向這邊包圍。
“拖住!”官軍中有人喝道。
“留下他們!”
“殺……”
田海不及包扎,手臂上的傷口不停有血流下來,只覺腦子有些暈沉。
身后的近百余官兵追殺不休,前面的兩千人速度亦是極快。
“快撤……”
“大哥,領著他們跑不掉的。”田五夫抹著淚道:“將軍已經死了,那些人只認得你。我們去找他們,給將軍報仇。”
“好,你來控馬,我們落單走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