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蟲在空中扭動著身軀,頭部在接觸沙地的一瞬間便開始顫動,如同落水般鉆到了沙地下。
“不要管我!先保護好你自己!”讓娜一把推開德拉諾,再一次將空氣凝固成了冰箭。
“你著急著送死嗎?那些惡心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德拉諾一把拽住了莫蘭的胳膊,阻止她靠近那些怪物。
“腸蟲,是本地人非常懼怕的一種生物,只要稍微碰到它們的皮膚就會被燙傷!”
莫蘭自己最清楚這種生物的攻擊方式,借著對方無法察覺的空隙飛撲過來,用滾燙的身軀灼傷獵物,再張開大嘴將獵物吞噬殆盡。但她也只能在蠕蟲鉆出沙地的瞬間對它們造成傷害。
一側的沙丘突然開始騷動,一只巨大的蠕蟲探出了腦袋,對準了二人的身軀將背部高高聳起。
德拉諾抽出火銃,瞄準了怪物的口腔猛地扣動扳機,槍口迸射出的碎片刺中了蠕蟲的身軀,卻似乎并不能阻止它進攻的欲望。
“該死,距離太遠了嗎?”德拉諾忘記了槍管已經嚴重損毀,即使是不到十米的距離也沒辦法對蠕蟲造成絕對的傷害。
四周的沙丘緩緩隆起向著二人急速襲來,莫蘭等待著蠕蟲探頭的一刻,但她也知道自己沒辦法在一瞬間射中那么多個目標。
蠕蟲揚起飛沙朝著二人襲來,德拉諾拔起短劍劃破了其中兩只蠕蟲的腹部,莫蘭趁機轉身發射冰箭,刺穿了其他兩只蠕蟲的身體。
被短劍割傷的蠕蟲倒在地上抽搐起來,身上紅熱的光芒如風中的燭火般閃爍著熄滅,身體蜷縮起來變得如石像般堅硬。
“看來輕易靠近對雙方都不太有利。”德拉諾嘴角上揚著,將短劍插回了腰間的劍鞘。莫蘭盯著腳邊死去的蠕蟲,終于算是松了口氣。
沙丘忽然開始震顫,大地上隆起一條如巨龍般粗壯的身軀,事情遠沒有德拉諾所想的那樣簡單,他來不及做出反應,只見從那沙地的一端高高昂起了一顆猙獰的頭顱。
這不像是之前在海上看見過的塞壬蠕蟲,它渾身鑲嵌著鱗片,四根觸須從桶狀的口部伸出,在空中瘋狂地抖動著。
“這下糟了,還是第一次見到成年體!”莫蘭咬緊牙關,轉身向著與營地背道而馳的方向飛奔而去。
德拉諾清楚她不可能、也并沒有能力擊敗這只巨大的蠕蟲,她是想將自身作為誘餌將它帶離營地的周邊。
蠕蟲被莫蘭吸引了注意,它身上散發出紅熱的光芒,沙漠似乎又一次被夕陽染紅。巨物昂起頭顱,朝著那瘦弱的身軀倒去。
“荊棘鳥!!”
千鈞一發之際,空中劃過一道赤紅的閃電將那巨獸的身軀整個刺穿,蠕蟲扭動著身軀倒在了一邊。莫蘭不清楚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什么,只見一個人影落在了她的面前。
她是維基莉可,可那副兇惡的模樣莫蘭從未見過,像是被血性喚醒的野獸。維基莉可轉過頭確認了莫蘭沒有受傷,她起身抽出插在沙地的長矛,撩起衣袖一口咬破了手腕。
蒸汽籠罩著她的輪廓,那根長矛再一次燃起了猩紅的血光。
之前的一擊似乎并不足以了結這只巨蟲的生命,它回頭沖開身邊的沙丘,又一次遁入了地下。
“莫蘭,按照你說的,這種生物在攻擊前體溫會升高對吧?”維基莉可雙眼緊盯著隆起的沙丘,朝莫蘭問道。
“是的,而且隨著體溫升高,發出的光芒甚至會灼瞎人的眼睛,千萬要小心……”莫蘭冷靜了下來,小聲對著維基莉可說道。
“小心?那沒有必要,因為它已經為自己挖好墳墓了!”
維基莉可的身上散發出血紅的霧氣,她奮力躍向空中,左手指著那在沙丘下蠕動著的光柱,
“荊棘鳥……”
長矛聽見了維基莉可的呼喚,通體散發著熔爐般的高溫。她瞄準了目標,揮動右手將長矛筆直地發射出去。
猩紅的閃電劃破了天空,穿過沙丘刺穿了蠕蟲的頭部。沙地傳來了掙扎的震動,塵土順著沙丘滑落到兩旁,蠕蟲寬碩的身軀浮現在地面,觸須如干枯的藤蔓般垂在嘴邊失去了力氣。
維基莉可用最后一絲力氣伸出了右手呼喚著長矛的名字,它呼嘯著沖開沙地飛了回來,被她牢牢抓在手中。
讓娜帶著駝隊回到了莫蘭的面前,她仍然楞在原地,不知道眼前究竟發生了什么。
“莫蘭小姐,沒有受傷吧?”讓娜蹲下輕輕扶起了莫蘭,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看來只是過度使用了能力而變得有些虛弱。
“我沒事,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但至少那些腸蟲已經被消滅了。還好各位沒有受傷。”她拂去了短袍上的砂礫,對著眾人說道。
“不僅人沒事,還有這些家伙呢!”德拉諾微微笑著,用大拇指向身后指了指,只見那四只劍羚也是毫發未損地被拴在了一邊。
“你之前見過那些怪物嗎?”德拉諾指著那扭曲如血腸般的蠕蟲問道。
維基莉可曾經倒是聽說過沙漠中生活著一種會噴射毒液的蠕蟲,它們埋藏在沙地下,一旦有獵物靠近就會從眼部噴射出毒液,毒液會麻痹目標的神經,讓他們如同癱瘓般倒在地上。
最可怕的是,直到死亡前的最后一刻,被麻痹的獵物都會保持清醒的意識......
雖然沒有像傳說中那樣噴射毒液,但它們身體發出的高溫可做不了假,被蠕蟲爬過的砂礫全部變成了透明的結晶。
她感到后背一涼,還好沒端起長矛靠近那些怪物!
“我之前說過了,那叫‘腸蟲’,它們通體血紅,像是動物的大腸一般,只是粗了不少。它們最近似乎聞見了我們營地的氣息,很多次都嘗試著襲擊我們,在街角的那些機關其實也是為了防范它們出沒而設下的。”
莫蘭被讓那攙扶著走到了駱駝邊,費力地跨到了背上,帶著羊群朝著營地走去。
不出十分鐘,眾人已經穿越裂隙回到了營地。這里已經點亮了火把,眾人們圍坐在火爐旁準備著晚飯。
在收到新的羊群并聽莫蘭說道關于遭遇腸蟲的事后,游牧民們忽然激動了起來,握著眾人的雙手用奇怪的語言說了些什么。
“嗯……他們說你們解決了遷徙路上最大的隱患,這下可以提前準備出發了。干得不錯!”莫蘭拖著疲憊的身軀坐在了長椅上,對著眾人翻譯道。
“維琪公主?你終于回來了!看看俺研究的新玩意兒!”庫伯手中端著一個奇怪的工具,大搖大擺地朝著維基莉可走來。
維基莉可趕緊回過頭看看眾人的反應,還好莫蘭沒有在意庫伯所說的話。
“庫伯!忘了‘公主’這個后綴吧,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疑問!”她低下身來對著庫伯說道。
“哼,你們這幫血宗就是這樣,自相矛盾!自己創造了什么‘皇城’、‘皇族’之類的詞,現在還不讓俺說了。哎呀!別管那么多,你看看這個怎么樣?”
庫伯絮叨了幾句,把那個工具遞在了維基莉可的手中。
那是一個比手掌略大一些的沙漏,內部卻一粒沙子也沒有,沙漏的四周被釘上了金屬握把,一根細長而結實的繩索連著沙漏的內部延伸出來,在金屬握把上纏了幾圈。
“這是干嘛用的?”維基莉可感到疑惑,計時用的沙漏沒了沙子不就是個沒用的廢料嗎?
“你不懂了吧?記不記得用長矛刺中生物的一刻,會有血從長矛末端流出來?看好了……”
庫伯不顧維基莉可的反應一把搶過了長矛,將繩索的另一端接入了長矛內部,用零件將繩頭牢牢固定住。
“這是做什么?打點滴用的嗎?”維基莉可看著手里被強行接上繩索和沙漏的長矛,就算是用來打點滴,這“針頭”也未免太大了點吧?
誰知庫伯懷笑了一聲,轉頭指著手邊的木盆,里面盛著的是剛宰完牲畜留下的鮮血。
“噫——你什么時候有這種惡心的癖好了?”維基莉可皺著眉頭對庫伯說道。
“血宗還嫌血惡心……你別管那么多!把矛頭插到血里瞧瞧?”
維基莉可被庫伯一把推到了血盆前,他就在背后盯著自己,總不好讓他為難。雖然有點倒胃口,但長矛也不過是兵器,干脆試試吧!
她拎起長矛,慢慢地將矛頭靠近了血水,就在二者相互接觸的一瞬間,她發現那盆中的血液似乎明顯少了一些。
“別驚訝,拿起那個沙漏看看?”
維基莉可疑惑地望著庫伯,從口袋里掏出了之前的沙漏,那里面已經滿滿當當地儲存了一整瓶血液。
“惡心死了!這玩意兒有什么用啊?”維基莉可幾乎要把沙漏丟出去,庫伯趕緊跑去握住了她抓著沙漏的右手。
“聽俺說,你的長矛保留了血族的特征,鮮血能帶給它活力,就算不呼喚它的名字也能發揮出超常的力量。俺是這么覺著的,你要是愿意看著一個老頭兒在你面前淌眼淚干脆就丟掉吧!”
這家伙,什么時候還學會了激將法……不過看起來這東西確實能儲存長矛末端流出的血液,至少不會在攻擊時把自己的衣服弄臟。維基莉可翻了個白眼,將沙漏綁在了長矛上收回背后。
她轉身看到莫蘭似乎沒什么精神,趕緊走近了伸出手背撫摸著她的額頭。
“好燙,怎么回事,你發燒了嗎?我們沒什么特別的藥,我去幫你提壺水。”
維基莉可正要轉身,卻被莫蘭一把拽住了手臂。
“呼——呼,別告訴那些村民,這不是發燒,請坐下來聽我說,維基莉可。”
“你確定?那好吧......叫我維琪就行!我聽著呢。”維基莉可猶豫了片刻,抬起腿跨過長椅坐在了莫蘭的身邊。
“你也見到了,我能將空氣凝結成冰塊。”說著,莫蘭緩緩抬起手,附近的空氣漸漸凝固成了冰晶落在了手心。
“這是我家族與生俱來的能力,能夠將身體附近的空氣在四十度到零下三十度的區間里隨意調節,但也是在空氣濕度大的情況下可以實現。沙漠里的空氣太過干燥,看來今天有點用過火了,呵呵呵……”
莫蘭看起來相當的虛弱,維基莉可立馬握住了她的手心,怕再使用“能力”會讓她的情況更加糟糕。
“我一直以為這是什么魔法之類的存在,但這么多年過去了,看來這只是我身體能完成的另一種運作。”莫蘭從腰際取下了水壺,端在口邊慢慢抿了幾口。
能力?按照莫蘭所說的,之前他們受到的冰錐襲擊應該正是她能力的一部分,看來除了血宗之外還有更加強大的存在。
“而你……”莫蘭忽然嚴肅了起來,冰冷的目光幾乎要凍僵維基莉可的雙眼。
“雖然之前在那條街上就察覺到了你動作的異樣,沒有人能在一瞬間將那么多冰錐打碎,這種極高的速度應該也是你的‘能力’,沒錯吧?”
維基莉可回想起過去所發生的一切,她一直以為血液是會喚醒自己獸性的毒藥,只有深陷危難之際才會稍微飲用自己的血液。而她一直以為那是興奮劑的作用,從來沒想過自己擁有什么奇異的能力。
皇族的其他親人從來不會嘗試著攝入血液,那是違背彌薩蘭人道德的行為,所以她從來沒向他們透露過自己發現的秘密,就連最親近的表妹芙瑞朵也對此一無所知。
“既然你表示沉默,看來事實就是這樣了。雖然是自己的血液,但也足以在攝入后喚醒你的天性,血宗流傳下來的能力在你的體內復蘇了。”
莫蘭曾經與彌薩蘭血宗打過交道,他們已經摒棄了嗜血維生的習性,獲得了能和人類一樣生活的權利。但他們永遠失去了飛翔的能力,體力、壽命,甚至恢復速度也大不如前。
吸食自己鮮血的血宗莫蘭也是第一次見到,或許正是她強大的精神力才能將血族覺醒的能力作為保護自己的利刃。
“那這是不是意味著……總有一天我會跟亞茲拉人一樣成為嗜血的怪物呢?”維基莉可嘴唇微微顫抖著,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完成,還有很多地方沒有見過,如果非要淪為野獸,不如干脆賜她一死。
“目前看來還沒這個可能,只要你保證不過量,而且每次攝入的都是自己冷卻下來的血液應該就沒有問題。”
休息片刻后,莫蘭的體溫終于漸漸回歸了正常。她將清水緩緩滴入手掌,張合著五指,氣流順著指尖匯入了掌心,維基莉可隔著近一米的距離都能感覺到寒風拂過她的秀發。
濕氣在掌心漸漸凝結成了結晶,她握住了手指向空中撒去。冰晶在離開手指的一瞬間形成了無數枚六芒星般閃耀的雪花,輕輕落在了篝火中化為了水汽。
“那么,這種能力是能夠通過訓練培養出來的嗎?”維基莉可看著眼前曇花一現的雪景,朝著莫蘭問道。
“這不是什么鍛煉出來的能力,而是‘神性’......是逝去的創世者留給我們最后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