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月亮退伍回鄉后,就馬上面臨著春節。
春節是農村人最重視也是最熱鬧的節日。
這個春節,陳月亮過得特別充實,除了父親安排的需要上親戚家走動的,比如去外婆家拜年什么的,其他大部分時間,都跟蔡忠和他們泡在一起,嗨個沒完沒了的。
有一點變化非常明顯,陳月亮感覺這個時間特別容易過去,隨便一晃,就是一天。
生活節奏變慢了,早上遲一點起床,晚上遲一點睡覺,沒有人會約束你。
這年味還沒完全消散,陳月亮就接到通知,真的讓他參加縣里的農村青年干部培訓班。
“公社同意了,讓月亮參加。”陳尚榮在初七的早上,到陳月亮家這樣告訴陳德生。
初六的晚上,在蔡忠和家打撲克遲了,陳月亮就在蔡忠和的被窩里一起過了一個晚上,陳尚榮來通知時,他還沒有回到家。
“嗯。”陳月亮聽父親傳達通知時,只簡單回答了一個字。
“我說你這腦子糊了,就喜歡聽尚榮他們瞎叨叨。”陳德生明顯不高興,可他從來也作不了兒子的主,就說道:“把自己綁在大坪洋這山旮旯里,有你后悔的時候。”
陳月亮這些天反復考慮自己的出路問題。
退伍了,沒人來過問你的事,要上心也只有他自己。
蔡忠和等人問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是想辦法尋門路找個工作單位,還是就窩在大坪洋當農民。
陳月亮高中畢業后,參加生產隊里的集體勞動還不到半年,就參軍入伍了。
現在真的就當起農民來,農村最常見的筑、犁、耙、插秧、施肥等活都比較生疏,還得一樣樣都得從頭學,可都是力氣活呀。
“要是現在你這樣,只能給你女工的工分,五分。”陳月慶這樣取笑陳月亮說道:“分配到娘們堆里,曬曬谷子拔拔草,你還能干嘛?”
“讓月亮當隊長助理,記賬派活。”蔡忠和這樣說道。
“隊長助理?不要說沒這職務,就是有,他們三隊的蔡信厚能讓他陳月亮當?沒門!”陳德寶搖頭說道。
他們說他們的,陳月亮從來不參與意見。
蔡忠和他們想知道陳月亮腦子里有什么想法,從陳月亮的臉書上是不可能讀得到什么信息的,更不可能從他的嘴巴里聽到他有什么想法。
“我真算是服了你,陳月亮。”蔡忠和說道:“我就沒見過還有人比你會憋氣的,一天到晚說不到十個字,就會嘿嘿。”
“人家陳月亮是谷籮,肚子里有貨。”陳月明點著蔡忠和的腦袋說道:“誰像你,風斗一樣,呼啦呼啦一天到晚響個不停,到最后肚子一粒稻谷也沒有。”
這個比喻還真有些貼切,谷籮與風斗。
陳月亮趕到縣城報到后,這才知道是參加什么樣的培訓。
名義上是農村青年干部培訓班,其實就是臨時舉辦的全縣農村體制改培訓班,推行農村村民自治制度。
這是地方政府趕潮流的時新做法,只要上頭吹個風,下面就開始試行。
意思是上頭有讓箬溪縣先行先試的意思,摸索出些經驗來好在全國推廣。
所以,就用了一個大帽子“農村青年干部培訓”,這樣模糊的概念能吸引農村青年參與進來。
集中培訓兩個星期,然后由各公社組織一個生產大隊進行試點工作。
參加培訓的是箬溪縣全縣五百多個生產大隊,選派出一百多名的回鄉知識青年。
相當于五個生產大隊選派一名骨干參加培訓。
全縣四十九個公社各有兩名干部帶隊。
整個培訓班有二百多人,規模還比較大,吃飯的人更多。
培訓班是放在縣政府招待所里舉行。
箬溪縣的縣城只有十幾萬人口,城區面積不大。
縱橫也就三條街道,縣政府招待所就坐落于最寬的大街新華街的中段。
這里是原來最古老的縣衙,招待所除了大門進去有一棟現代建筑五層平房外,里面都還是原來的木質結構的房子,帶有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歷史痕跡。
這個招待所陳月亮印象比較深刻。
陳月亮新兵入伍時,就是在這個招待所里集中的。
當年大門入口處的房子正好落成,陳月亮他們新兵就是打地鋪睡在房間的水泥地上,睡了兩個晚上才走的。
這次來參加培訓,睡得還是這棟樓,房間已經修飾成了招待所的客房。
每間二個床鋪,陳月亮被安排在三層的客房里,跟同公社的人武部部長住在一起。
大坪洋是貴溪人民公社所屬十三個生產大隊的其中之一。
這次貴溪公社抽調了六個大隊的回鄉知識青年,而陳月亮是唯一的一個退伍兵。
跟陳月亮住一個房間的公社人武部部長,就是陳月亮入伍的那一年退伍的退伍兵。
當然,這情況也是住在一起相互介紹情況時,陳月亮才了解到的。
陳月亮入住時,還發生了一件有趣又尷尬的小插曲。
陳月亮報到后領到房卡就去三樓的客房。
這棟樓的結構是樓梯上去中間一條走廊,走廊兩邊是客房。
客房兩對面的客房的門是相對的。
陳月亮拿到的房卡是“315”。
樓梯一上去就可以看到“318”房間。
陳月亮憑直覺,低頭走過三個房間之后,看到眼前房間的門是敝開著的,就走了進去。
兩個床鋪,有一個床鋪上已經有人放置了報到時發來的培訓材料文件袋,牛皮紙質的那種。
陳月亮就在另一個床鋪上,放下自己的簡單的行李和報到時領來的資料。
正好這時有些尿急,就上衛生間里去方便。
等陳月亮走出衛生間時,尷尬發生了。
房間里出現兩位姑娘,一胖一瘦,胖矮高瘦的兩位姑娘。
“這是……。”陳月亮傻眼了。
“嘻嘻,我們兩個你挑一個,你想跟那個一起睡?”高挑的那位看到尷尬的陳月亮走出衛生間后就這樣說道。
胖矮一點的姑娘,有點靦腆,紅起臉來,沒說話。
可能陳月亮遇到這種尷尬,加上是邊拉褲鏈邊往姑娘面前走的情節,臉上可能也泛起了紅暈來了。
“嘻嘻,你看看,一個大男人還紅臉。想跟誰睡一個房間,你挑一個呀?”高個子姑娘明顯是取笑和挑逗的口吻這樣說道。
“這房間是……。”陳月亮想說,這房間是我的,你們進來干什么。
腦子突然轉過彎來,一想不太對勸。再看看門牌上的號碼,明顯標著“314”,而從打開的門洞看過去,對面那間房門上的標志才是“315”。
房間是按單雙號分別編排的,而不是連號編排。
原來,陳月亮沒看房號就憑想像走錯了房間。
陳月亮趕快收拾自己的東西,落荒而逃。
身后留下了一連串姑娘銅鈴般的笑聲。
還聽到了一句“木頭神”的高度評價。
用木頭雕成的神像,不會說話,木訥是肯定,自然也就是有頭沒腦的貨。
連房間都能走錯,陳月亮想想,高個子姑娘對自己的這個評價,有高度,還比較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