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鳴笛長嘯,列車緩緩啟動,駛離站臺。
坐在7號車廂59號靠窗位置的陸薇語伸長脖子舉目四顧,接著輕咦一聲。
一旁58號靠過道位置上的方年眼睛微動,便知道了陸薇語的小驚訝。
車廂很空,前后左右很多空位。
方年屁股一抬,坐到了對面的53號位,嘴上道:“我不困,正好現在沒什么人,你可以靠著窗睡會。”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關系都沒親密到摟摟抱抱的地步。
方年自是不便讓陸薇語有更舒適的瞌睡體驗。
陸薇語清脆的道:“我不困的。”
“昨天你說想要做收銀之類的兼職,是不是沒找到實習單位?”
昨天晚上吃飯時沒提,陸薇語這會忽然想了起來。
方年望向斜對面的陸薇語,玩味道:“是的,你要給我介紹工作嗎?”
陸薇語連忙搖頭,不好意思的道:“沒這個能力。”
“聽小慧說,去年的金融危機還在影響著一些行業,經濟狀態不那么景氣,合適的實習工作不大好找。”
“你在申城,應該知道的吧?”
方年道:“知道一點。”
他并不打算深聊經濟層面的話題,轉移了話題:“如果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實習單位,你怎么辦?”
聞言,陸薇語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暫時沒想好。”
“還是希望能在十月份之前找到合適的實習單位。”
方年想了想,還是沒提考研的事情。
陸薇語去社會上碰碰壁也沒事,畢竟這是生活的一部分。
總是要有經歷才會長大。
許是因為不是上次那樣去往一個陌生的鄉村,又或許是因為陸陸續續準備了很長時間,對這趟出行陸薇語較為激動。
不僅沒有困意,談興還很濃郁。
“我跟你說個你不會相信的事情。”陸薇語故意一臉神秘的吊起方年的探究欲望。
方年沒有配合,眼睛上下掃過陸薇語,隨意的道:“你說唄,我聽著呢。”
陸薇語鼻翼輕輕翕動,語氣故意帶著點不滿道:“昨天晚上回去后,小慧跟我說,她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方年挑起眉毛:“就這?”
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道:“喜歡哥們的人多了,雖然陳清慧同學才是初次見面便喜歡上我,還用很老的說辭,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陸薇語忍了忍,還是認真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不要臉?”
方年一本正經道:“這個真沒有。”
陸薇語撇嘴道:“行行行,小慧不是這個意思,她是真覺得在哪里見過你。”
見方年安靜的望向自己,陸薇語右手做了個手勢:“好吧,我承認,她講你這樣比較出眾的人,很難產生這樣的錯覺,一定是在哪見過。”
方年一臉沉吟的樣子,道:“啊這,可是我沒有這樣的錯覺。”
陸薇語:“……”
她聽懂了方年的意思,是在拐著彎兒說陳清慧不出眾,不過她心里其實是認可的,陳清慧確實不那么出眾。
于是陸薇語又轉移了話題:“對了,你外婆送給我的荷包我一直帶著,用來裝錢、小物件都很方便。”
“不過我舍不得用。”
說著她從背包里拿出了那個布袋荷包,布袋荷包一共用了兩種顏色,紅色與粉色系帶。
“我一直想回送一個禮物給奶奶,但想了很久都沒找到合適的。”
方年故意調侃道:“你不會是故意給我看你還沒丟吧。”
“我是真舍不得用。”陸薇語認真道,“這是手工縫制的,光是紋路就很好看。”
方年想了想,認真道:“回禮就算了,只是外婆隨手縫制的。”
話很委婉,但意思其實能聽懂,如果陸薇語執意回禮,反而會讓老人不開心。
于是陸薇語沉默片刻,道:“那我以后有機會當面謝謝奶奶。”
火車‘哐嗤哐嗤’疾馳向前,女聲清脆如泉水叮咚悅耳。
9點20分,列車抵達一座小火車站。
略費力跳著下到站臺上,陸薇語有點點愣怔。
因為這是一座客貨混用的三等站,站牌是與股道平行的立碑,談不上有什么站臺。
連站臺上原本的水泥地面都間或有脫落痕跡,尤為斑駁。
攏共只有三條股道。
陸薇語的目光更是有跟隨一位下車的乘客,就眼睜睜的看著他順著股道直接向前,漸走漸遠。
回頭再看向連個指示標都沒有的站臺,她忽然就不知所措起來。
“走吧,先出站。”方年一眼就看穿了陸薇語的心思。
這小姑娘是真的沒去過鄉下。
還好這個小火車站的貨運列車運送的是普通貨物,不像大坪火車站那樣,整個貨運站場都是煤炭。
若是那樣,方年估計陸薇語當場就能崩潰。
一邊走,方年一邊問:“有沒有查過之后要怎么走?”
陸薇語不好意思的道:“沒、沒查到公交路線。”
方年道:“那你跟著我吧。”
簡陋的出站口,工作人員很懶散的看著報紙,根本都不帶看票的。
這情況并不罕見,申城的部分火車站也這樣,給方年留下過很深印象的鵬城西更是。
出了站,外面的景象讓陸薇語更加不知所措。
完全沒有一個火車站應該有的跡象。
公交車站?
沒有。
站場?
沒有。
只有拿著不同牌牌喊客的人,比如要不要住宿,要不要摩的,去不去鄒家、金斗、羅山、美女按摩的喊聲。
陸薇語緊緊跟在方年身邊,被迫低下了頭。
迎著無數雙期待的眼睛,方年面無表情往前走了一段,圍著喊話的人才散去。
接著看向陸薇語:“今天要回申城的吧,是不是還沒買票?”
這個時候異地購火車票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額外的,也沒有線上購買火車票途徑。
陸薇語連連點頭:“對對對,我查過,下午五點鐘三十分有一趟列車去申城。”
方年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道:“現在是九點多,也就是還有八個多小時,來得及,先去把票買了,然后再找車去湯陽。”
“要多留意自己的背包。”
說話時,方年將背包解下來,背在身前,陸薇語有樣學樣。
好在這是一個三等站,小得不能再小的購票大廳就跟滿大街都是的代售點一樣,完全無需排隊。
方年只花了三分鐘就帶著陸薇語買到了今天下午5點30回申城的火車票。
拿到票后,方年講說稍等,接著掏出手機,打開谷歌地圖再次確認了一遍——其它的地圖大多未開發iOS版本,或不支持中國境內的路線。
湯陽是一個村落,隸屬的鎮中心很遠,但有非隸屬的鄉鎮,這是中國很多農村區域的特性。
等于花家或大坪之于茅壩,花家、大坪都不是鎮,而是鄉,與茅壩之間互相沒有關系,但距離上,都比棠梨要近得多。
離湯陽村最近的鄉是東山,距離可能是3公里,沒辦法,這個年代手機上有地圖就不錯了,還想精確度,完全是做夢。
收起手機,方年道:“我去問問租車的價格,三十幾公里,在農村不算遠。”
陸薇語緊跟著方年,見他問了不同的面包車司機去湯陽、東山等地的價格。
大約浪費了五分鐘的時間,方年最終確定了一輛成色不錯的五菱之光,沒選那輛看起來就特別新的五菱榮光。
價格并不是最便宜的,也不是最貴的,到湯陽小學,講好價是65元。
但方年之前也不白問,問完都拿了司機的名片。
上車前,方年叮囑陸薇語一句:“上車后盡量少說話。”
很快,穿著大褲衩配汗衫的司機啟車開往湯陽小學。
盡管也是山路十八彎,但司機技術嫻熟得很,沒三十分鐘就送到了。
“師傅,就在這里把我們放下來吧。”
在拐下泥土路后不久,方年讓司機在某個大門緊閉的屋前停下。
陸薇語搶著結算車費后,方年同樣留下了這個司機的名片,嘴上笑著道:“下午還喊你的車,得給我算便宜點。”
司機師傅滿口答應:“好咧。”
這一路上陸薇語都沒怎么吱聲,她終于發現,原來同樣是大三,差距會這么遠。
一起做公益志愿活動時,還沒這么明顯。
今天的行程讓陸薇語感覺到了‘生存適應能力’上的差距。
走在還比較熟悉的鄉間小道上,陸薇語忽然開口道:“還好你來了,要是我跟小慧過來,可能半道上只能折返。”
這算是陸薇語一定要等到方年才來的原因……之二。
方年笑著道:“沒什么,你是幾乎沒來過鄉下而已,從我個人角度,是不建議女孩子單獨或者結伴去陌生的小地方。”
接著打趣一句:“現在起你可得多注意大白鵝的襲擊。”
陸薇語翻了個小白眼:“知道,不過我真的對付不了,請你幫我。”
走了得五分鐘,才終于看到湯陽小學。
與6月底來時已然多出來一棟新的樓房,還在收尾階段,一樣是兩層高,路過時能看到,每層三間教室,一間辦公室。
按照這種小規模來看,成本可能也只有十幾萬。
陸薇語小聲驚呼道:“哇,這么快,都建好封頂了,我還以為這次根本看不到。”
方年笑笑沒吱聲。
在他看來,這樣的工期很慢,不過與他無關。
再十數分鐘后,再次走到了吳塵家門口,路上都沒遇見什么人。
還是那個長屋旁的茅屋,還是有一個大鐵鍋在柴火上掛著,不過沒有看到吳塵。
陸薇語眨了眨眼睛,正想說話,吳塵顛兒顛兒從茅屋里竄了出來。
還是赤著腳丫。
一時都沒注意到方年跟陸薇語的到來。
陸薇語喊了聲。
吳塵小朋友循聲望過來,驚喜道:“咦,小語姐姐,方年哥哥,你們怎么來了,是又有那個……志愿者活動嗎?”
稚嫩清脆的童聲說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陸薇語腦子里不由得冒出了方歆的形象。
一樣的黑炭,一樣的年紀不大,一樣的說話不標準。
不同的是,吳塵沒鞋穿。
陸薇語蹲了下去,笑道:“啊,不是的,我們是在鄉村自由行,剛好路過湯陽,過來看看。”
“什么是……鄉村自由行。”
吳塵下意識的問了句,接著起身飛快的跑進了屋內,聲音傳出:“我去拿板凳。”
“你們坐一會唄,我跟你們說啊,下學期我們都有學上了,不過隔壁的二娃還是不回來上學。”
“聽來我們家的老師說,開學后我們可以上一年級,也可以去上二年級。”
吳塵小朋友還是很健談。
對她來說,陸薇語也好,方年也好,都特別的新鮮。
是跟農村里完全不同的新鮮。
也還是喜歡在說話的時候,偶爾小腳丫在地上畫畫圈,再推一推柴火。
靈活得很。
這次陸薇語談興很高,于是清脆動聽的聲音外,經常夾雜著‘鵝鵝’兒童笑聲。
幾句話后,吳塵又‘鵝鵝’的笑了起來:“我有鞋子啊。”
破碗蹲,今天上推薦求個1硬幣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