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漸遠,聲聲贊嘆余繞房梁。
鞭炮紙屑鋪滿泥土地面,要在數日后才會被集中焚燒。
以某種約定俗成的鄉俗來說,鞭炮紙屑的存在代表著紅火。
這也跟鞭炮外包裝上的紅色不無關聯。
送走最后一位賓客,路虎先行駛離,接著是桑塔納,再然后是輛摩托車。
酒席過后的狼藉,自有人會去收拾——除了食材需自備以外,其余事務被完全外包了。
林平陽家的客廳里,兩家人各自落座。
黃秀蕓跟林荔張羅了茶水。
眾人神態輕松的閑聊著。
偶爾神情中也會冒出點興奮。
大部分話題還是圍繞著老人和老人的新屋。
方年陪了個笑臉,言語不多。
多數時候,方年目光停頓在老人身上。
喜慶的紅衣裳,滿面紅光,臉上笑容從未消失過。
免不了要提到方年。
“年寶還是太浪費了,都在講搞得排場太大……”
“炮火通天啊……”
嘴上說浪費,語氣里面卻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多為嗔怪。
畢竟是頭一回有這樣光景的風光。
偏偏方年的‘浪費’又在習俗的大框架里。
連林平陽都跟著臉上有光。
說了些閑話,老人關心的問起了方歆。
“方歆怎么沒跟著回來?”
“讓她在申城多適應適應,打算明年放申城上學。”方年笑著回答。
黃秀蕓插了句嘴:“你都回家了,方歆現在在誰家啊?”
方年道:“自己家,方歆自己曉得吃飯洗澡睡覺,讓陸薇語幫忙照看一二。”
“是小語啊……也挺好。”老人笑盈盈地道。
接著又議論起教育問題。
“不過向陽不是已經建了新小學,蠻洋氣的樣子噠?”
“建得再好,肯定也是比不上申城!”
“讀書是個大問題,方年安排得沒問題。”
“畢竟現在方年是十里八鄉讀大學讀得最好的!”
“能在大城市里面上學,肯定是要比在農村上學更有發展前途。”
“不管怎么說,我們這種地方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申城那種大城市的。”
“全國多少資源集中在那里!”
說著,話題稍微往回拐了個彎。
提起了林荔和林南的婚姻大事。
比起來,方年根本是遠不到會被操心婚姻大事年齡的那個。
偏偏方年同學剛上大學就把這件人生頭等大事直接定下。
“在找了,想是想找個合得來的,實在不行就回家相親。”林荔如是回答。
輪到林南時,他找了一堆的借口。
“現在工作太忙,沒時間找。”
“等過一兩年再說,還不著急的。”
“男的過了三十歲也好找的。”
“現在沒必要著急。”
“我倒是想,也得去認識人。”
“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一直沒插嘴的方年在心里小聲嘆了口氣。
他在感情這件事情上其實并沒有太多發言權。
但僅是瞄了眼林南說話時的語氣神態,就明白過來,最起碼林南現在都還跟前任有點聯系。
本來林南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
在感情上尤甚。
這個坎兒對他來說好像過于難過了。
或許是因為生存壓力及時得到改善,以至于狠不下心來?
最后免不了要提到林荔這他們的發展。
方年又是那個最不用操心的。
這半年來,林荔的小外貿公司發展算是良好,但辛苦是日常主題。
在新時代,普通人打工拿薪水這件事并不復雜。
但是普通人想要賺錢,想要發財,從來都不容易。
像方年開了重生掛,還不是一開始靠自己的老本行寫小說才積攢了起始資本,又加上點運氣,才有現在這般樣子。
就目前實際狀況來說,與前世的光景都還略有差距呢!
至于林南,近幾個月來也是很辛苦。
頭發都要多掉了不少。
還沒往禿頭的方向發展,就也無所謂。
只不過比較關鍵的是,暫時不知道這些被氪掉的頭發有沒有換成有效積累。
稍晚些時候,方年找了個機會跟林南單獨說了兩句。
“南哥,還沒跟前女友斷聯系?”
“也……也不算。”林南神態明顯有點回避,眼神飄忽著。
方年嘆了口氣:“從時間的角度上來說,人不可能掉進同一條河流兩次。”
“雖然你買了房,但光靠打工是不可能有大錢從而實現財富自由什么的。
最起碼也要走到企業合伙人之類的層面才有機會,要么就是職業經理人那種。
而且以打工為主的程序員很容易發生中年危機……”
“現在的創業環境還可以,荔姐姐雖然辛苦,但這么快就開始盈利就是例子,你懂我意思吧。”
方年用平靜的語氣簡單說出的事實,讓林南有點慌張。
盡管方年是點到為止,但意思已經非常清晰了。
按照當康游戲越來越完善的體系,林南只愿意走技術路線,很難享受公司的利潤分潤。
那么在當康游戲工作,林南肯定能收獲到的是技術積累和一定量的資金。
如果把資金合理利用起來,小小的生出來一些錢,將來就可以有多種選擇。
如果把自己通過氪掉頭發,以及因方年的照拂得來的薪水用在一個本來就拜金還嫌貧愛富的女人身上。
現在有多少牽扯不斷,未來就會有多少后悔。
“我……”
見林南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方年索性直接打斷。
輕笑道:“我聽關總說過,真正的富二代很少會正經自己花錢泡妞。”
林南猛然愣住:“!!!”
方年沒給林南組織語言的機會,跟客廳里嘻嘻哈哈閑聊著的眾人打了聲招呼,驅車離開。
方年跟朱建斌撥了個電話,簡單約了下時間。
四五十分鐘后,方年繞了一圈才找到桐鳳教育局。
雖然只是教育局下屬發展規劃科室的副科長,朱建斌依舊擁有一間獨立辦公室。
“朱科長好。”
“水還是茶?”
“茅臺吧。”
朱建斌和和氣氣的灑了杯水遞給方年:“來,喝水。”
“因為學校選址的事情回來的?”
聞言,方年搖頭笑道:“不是,給外婆蓋的新房上梁,我是昨天才知道教育集團現在走到選址這個流程了。”
朱建斌:“……”
“我就說你不至于因為這點小事特地回來一趟。”
稍頓,朱建斌看了眼方年,笑道:“畢竟這個月以來,當康游戲的處境并不是太理想。”
“哦?”方年挑了下眉。
然后緩和道:“具體說說。”
看著方年,朱建斌很是欣然道:“真不愧是百億老總啊。”
心里默默補充:“這就是我帶出來的學生,真牛!”
接著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市委市府那邊有人傳出來些許的議論,話里話外帶了些疑慮。”
“雖然按照目前的規劃流程,預計秋季啟動建設,計劃建設周期24個月,就算每次按照最初的規模注資,都還需要5個季度的時間才夠總預算資金。”
“所以……”
方年笑了下:“果然如此。”
朱建斌一開口他就聽出來,話里的意思本來也不大隱晦。
加上這解釋,桐鳳當局正在對外表達的意思再清晰不過了。
就算從今年10月份開始建設,最晚也就是2012年10月份建成。
實際上大概率會趕在2012年9月1日之前徹底完工。
如果當康公益基金能保證每季度給桐鳳當康公益教育集團注資8000萬,也需要5個季度才能達到預算的5億左右。
按照這種流程,算下來是在2011年10月初完成注資。
能提前將近一年完成所有建設費用的分批次投入。
但……
這些都建立在如果上。
包括桐鳳當局在內的許多人都知道當康公益基金會的所有資金都來源于當康游戲的營收。
而前天開始,關于當康游戲衰落的聲音就甚囂塵上,直到今天依舊是公共網絡空間的大熱點。
盡管,
網友猜測當康游戲7月的營收依舊高于3億。
盡管,
幾乎所有參與熱議的網友到目前為止都沒見過這么多的錢。
但完全不妨礙他們持鍵。
而當康游戲面對公眾言論,包括媒體采訪均保持緘默的態度,更是加重了網友們的肆意猜測與幸災樂禍。
若是按照網上的推算,今年10月份,桐鳳當康公益教育集團能收到的資金最高也只有4500萬。
如果按照網上唱衰的言論,當康游戲將持續衰落,未來前景甚是不明朗。
在這種狀況下,方年其實不意外桐鳳當局會特地傳出些顧慮。
有句流傳甚廣的話:
少做少錯,不做不錯。
如果桐鳳當康公益教育集團投資建設的公益性大型學校成為爛尾樓,可能拍板的人會被人為追責。
這里面的道道并不復雜,無非都是各為利益。
不過體系內各個是人精,雖然很會明哲保身,但也絕不會真的不帶腦子做決定。
至少不會在錢還沒開始往外花,就跳出去跟當康公益基金攤牌……
小小的辦公室里安靜了片刻。
方年放下一次性水杯,看了眼朱建斌,低垂眼簾道:“不管什么情況,老朱你都得堅持你的態度,并據理力爭。”
“網上猜測一般不屬實,國內營收比網絡上猜測的總營收數據都要多。”
略作停頓,方年低聲補充了一句:“局勢大概會在今年十一二月份明朗。”
朱建斌默默點頭。
雖然對于企業運營,他完全不懂,但方年的話,他懂。
少片刻,朱建斌露了個笑臉:“有沒有意向的學校地址?”
“還真有,特地來拜訪你的原因就是這個。”
方年笑著道。
“你可以裝模作樣去考察考察,最后在大坪往桐鳳方向去不遠處選一片荒地就行。”
朱建斌好奇道:“有什么說法嗎?”
“有,但不能告訴你。”方年認真道。
朱建斌便沒多問。
方年也樂得不用找各種亂七八糟的借口。
在2010年,中國高鐵正在大力發展初期,誰都沒想過2016年初,大坪附近會設立一個高鐵站。
可直達申城、羊城、鵬城。
7分鐘到桐鳳,1小時抵湘楚省城。
而在那時,新成立的學校必然過了最初發展磨合期,正適合引入湘楚省城的師資力量。
別的不說,師范大學可是211。
就算發生了偏差,桐鳳身為地級市,必然會有高鐵站,頂多二十分鐘車程外加不到1小時高鐵也能到省城。
無論怎么算,都會比開車經濟實惠快捷方便。
喝了杯水,聊了兩句正事,閑聊了半來小時,下午四點,方年便回往茅壩。
在院子里停好車,方年張嘴問了句:“我媽呢。”
方正國蹲在樹蔭下磕著南瓜子——這是他今天去維南喝酒的獨有收獲。
“沒注意,應該在屋里。”方正國回頭看了眼方年,“桐鳳的事情辦好了?”
方年蹲在方正國旁邊,從他手上抓了幾顆南瓜子:“只是去看看教育局科長的老師。”
“我承包了維南的一個小學。”
“挺好,干完以后歇幾天,差不多就可以去申標那個大學校了。”
“那個我們能申標?”
“桐鳳這個不會外包給大建筑單位,你放心去申標,計劃要做兩年的。”
“是用墊資?”
“不用。”
“那行。”
“有很難辦的事情就不用太多慮,私底下找一找直接負責人朱建斌。”
“我知道了。”
時間對大家畢竟是公平的,這一個來月過去,許許多多事情都有了進展……
不多時,方年起身往屋內走去。
一進客廳,就聽林鳳打趣道:“跟你爸在外面說什么悄悄話?”
“那可不能告訴你。”方年一臉正經道。
林鳳抿抿嘴,一點都不滿意。
說了幾句閑話后,方年認真問道:“您說的別的事情是什么?”
迎著方年好奇的眼神,林鳳女士莞爾一笑:“著什么急?”
“前段時間,我跟你爸去過一趟韶州拜訪陸薇語的父母。”
“我是想,兩家找個合適的日子一起坐坐。”
方年猛然瞪大眼睛:“!!!”
林鳳好整以暇道:“別這樣看著我,只是走個流程。”
方年滯住,一時很多話堵在喉嚨管里說不出來:“我……”
幾乎是差不多時間,遠在申城的陸薇語接到了孫蓉女士打來的電話。
陸薇語先是滿頭霧水。
因為孫蓉女士強烈要求她明天必須趕到家,接著沒找任何借口,直接說明了緣由。
接著陸薇語整個人都愣住了,忍不住小聲喊了起來:“訂……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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