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日,宜嫁娶。
東風吹釀,滿城碧樹紅妝。
今日晉王成親,數十的王爺回京參禮,連皇帝、太后都親臨晉王府。
京師百姓都起了個早,紛紛趕到御馬街,只為尋一個湊熱鬧的好位置,長安城已經很久沒有這么隆重的喜事了。
“好好維系!”這是文若蘭和白錦玉說的最后一句話。
接著,她就被塞進了晉王府奉迎新娘的八人抬超大花轎里。
四個月多前,她只是廬州翠渚里的一個門生,每天上課玩樂、下課接著玩樂,時不時跪個圣訓閣和各脈弟子聯絡一下感情,最后總能在月考中考個前十氣得山長翹胡子。
三個月多前,蘇麗華和鳳辰被指婚才不久,鳳辰就去參加了西趙的公主選婿。她為妹不平,化名聞宴不遠千里也殺到了選婿現場,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妹夫。結果一番考察,覺得這個妹夫還可以,于是及時收手,無功而返。
而現在,她居然坐在了妹妹成親的花轎里,即將要被奉迎的隊伍送往妹夫——那個先被她迫害、后來又化敵為友的晉王殿下的府上!
這四個月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可真是一點都不比她聽過的那些話本傳奇遜色了!
白錦玉的頭上覆著紅蓋頭,毫無視線可言,這會兒落單了,就打算把蓋頭揭了,這才剛上手正好一個命婦掀簾,眼疾手快地就按住了她的手:“娘娘不可以!”
白錦玉愣了一下,剛剛在侍郎府個個還喊她小姐,這剛出了侍郎府的門檻就成了娘娘了?
她消化了一下這個稱呼,支支吾吾道:“什么都看不見有點難受……”
命婦笑著道:“我成親那日也覺得難受,不過規矩如此娘娘忍一忍,到了洞房就好啦!”
說著,這個命婦就朝她的手里塞了一個金蘋果和一柄玉如意。
白錦玉盯著手里的玉如意有些奇異。昨天核對流程的時候只說乘轎時會給她一個金蘋果拿著,沒有說到有玉如意啊!
她正困惑,轎子外也有人問了:“娘娘也有玉如意嗎?不是一向只有正妃才有的嘛?”
一個聲音笑著答道:“這是晉王殿下特地跟皇后請的,哈哈難為晉王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白錦玉在蓋頭下看著這柄玉如意,輕輕揚起了嘴角,這個妹夫挺靠譜!
初領這份任務的她,心情的確忐忑過,但是她這個人向來極易認命,自我調節力又特別強。經過前面幾天的沉淀,到了這一刻,她對這皇室婚禮的好奇已經大大的超過了不安了。
不一會兒,侍郎府門口點了炮竹,在一陣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載著白錦玉的轎子被抬了起來。
一路吹吹打打,鑼鼓喧天,白錦玉雖然看不見,但從耳邊聽到的熙攘歡呼中就可以想象到,這一路的夾道歡迎是怎么樣的場面。
八人抬的轎子很穩,從侍郎府出來到晉王府中,約莫花了半個時辰。
熱熱鬧鬧的接親隊伍剛走進一個巷子,就被人勸離了,對方為首一人道:“快快快,不在這個側門,帶娘娘走正門進!”
抬轎子的頭頭道:“真的假的?讓側妃走正門進?”
對方道:“正是正是!這是王爺特意囑咐的!”
“好嘞!”當即,花轎就調轉了方向朝著一處十分寬裕的大街走去!
不多時,花轎停了下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比侍郎府出門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個命婦說著吉詞,轎子微微傾倒,有人替她撩起了轎簾。
白錦玉走出了轎子,被人攙著站定,在蓋頭下的視野里,她看見一個男子的下半段裝束。
白襪黑鞋,一角紅色的絳紗袍袍裾,上面繡著精致華麗的金絲云紋,佩戴玉綬。
這是一身新婚的衣服,所以她面前的這個人……是鳳辰!
白錦玉沒想這么快就對上鳳辰,心口漏跳一拍,耳邊的鑼鼓鞭炮頓時好像聽不見了,陡然有了幾分緊張。
不知是誰從她的手中接過了金蘋果和玉如意,下一刻便有一個男人的聲音高喊道:“富貴平安,諸事如意,宜家宜室!”
聲畢,那白襪黑鞋一步一步地走上前,白錦玉的視線里看見了越來越多的絳紗袍,她的呼吸隨之越來越緊。
“晉王殿下,”就在此時,一個恭敬卻不男不女的聲音響起,鳳辰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那聲音道:“娘娘由正門入室,按禮應以紅綢牽之,紅綢尚在鈺賀公主處,奴才這就去取!”
“王公公,不必了!”鳳辰道。
原來那出聲的是個宮里的太監。
的確,他要去取鈺賀的紅綢白錦玉也覺得不妥。
他覺得是“取”,或許鈺賀會覺得是“奪”,這么做難免不顯得霸道!
白錦玉正想著這些,忽然左手上一緊,就被人捉在了手里!
全場發出一陣低呼,連那吹嗩吶的人都絆了一個音。
白錦玉緩緩移目,紅蓋頭下,她看見自己的手正被一只修長如玉、骨節分明的大手牢牢握著。這只手往上,是繡著金絲云紋的紅色絳紗袖口……
白錦玉僵住了,木木地由他拉著跨過一個炭火盆,又跨過了高高的門檻,走進了晉王府。
人群到此一片喝彩,在這喝彩聲中,白錦玉聽見鳳辰對了說了一句“別怕!”
別怕?
白錦玉以為自己聽錯了,一頭霧水。這時鳳辰松開了她,換上來幾個命婦攙扶她。
“送入洞房——”
一個聲音拔高響起,隨著這個聲音白錦玉被攙離了鳳辰。
接著,一頓暈頭轉向的三繞兩繞,她終于進了一間房屋。
白錦玉料想這屋子很大,因為她由人領著走了好一陣才從門口走到了床榻。
“好了,娘娘坐著等王爺過來就好了!”
“好了?”白錦玉有點意外,一把扯下了頭上的紅蓋頭:“這么簡單?連拜天地什么的都沒有?”
“拜天地?”一個命婦頓了頓,道:“娘娘說的結發之禮吧?哦,那是正妃和王爺行的,側妃是不用的。”
白錦玉沒響動,命婦抬頭瞧她,只見白錦玉在睜著大眼,驚呆地打量著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