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哪個文明,哪個國家,都注定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名字。
而在天皇“萬世一系”的日本,只有天皇一系在神秘側的分支可以使用。
不管天皇在日本實際權力如何,只要“帝”字一出,任你是超越者還是大家族,都要保持最基本的尊敬。
而帝京子,就是帝之一脈這一代的繼承人。
年齡不是與關俊彥、神樂澪、八神剎那相當的17,而是比她們更小,甚至比土宮神樂更小,和奴良陸生相當的13歲。
之所以偽裝成17,就是為了避免外界往“帝”的方面聯想。
日本是個階級固化極為嚴重的國度,神秘界尤其如此,除非出現關俊彥這樣的妖孽,否則很難突破固有階級。
而正史編纂委員會作為最古老,最正統的組織,本就是階級的代名詞。
為了打破階級,為了向上爬,很多人都將希望寄托在了“帝”的身上。雖然“帝”也有開創新格局的想法,但這個過程必須是溫和的,適當的,絕對不能過激,不能引起動蕩。
所以“帝”的勢力可以激進,“帝”之一族必須足夠慎重。
為了不被有心人利用,“帝”之一族一直都深居簡出,就算要出去,也都會想方設法隱藏,化名。
帝京子也不例外。改名字,改年齡,連性別都改了。
有一個“文出法隨”的師父,做到這一點不是難事。
帝京子之所以神出鬼沒找不到人,除了讀書,也有身份的因素在——不止是回家,還有怕和外人相處時間長,漏了馬腳。
當然,那是最開始的時候,沒過多久便不復存在。
因為帝京子不僅資質極高,本人也極為早慧,不然也不會入女御的法眼。
那副冷眼冷面之下,隱藏的是一顆極為高傲的內心。
此次將她帶在身邊,也是有不一樣的原因。
“京子,關于那邊發生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沒什么看法啊,關先生有大勇氣,大毅力,愿意為了現世,舍生忘死,令人欽佩。如果我在武尊閣下的位置,一定封他個護國將軍或者救國英雄。”
帝京子整了下頭發,因為不再是“男人”,的動作也有了幾分女兒家的嬌柔。
“只有這些?更深層的呢?關于你自己——”女御滿含深意地瞥了眼黃泉比良坂的通道。
“您是希望我和他結婚?以他的功績,適婚的女孩子里也就只有我合適了。”帝京子用一本正經地口吻,說著老成的話題。
然后她就被老師敲頭了,絹帛不輕不重地碰了下腦門。
“調皮。你明知道我不會問這些,當年我就是反感用女子聯姻,才會走上這條不一樣的道路,如今也不打算改變想法——我問的是你是否打算順勢而為,應運而生,遞補關俊彥的位置。”
女御是文化人,說的話非常文雅。
直白點,你是不是要做那關俊彥的壓勝之人。
群兇四起,必有壓勝。
此方世界能容納關俊彥這個外來者,卻也在同時設下了保險絲。
天罰只是懲戒,既然是人禍,最終還是要由人來終結。
正如王莽貪心不足,逆天而行,劉秀便奉天承運,最終壓勝王莽,從他的手中搶過勝利果實。
關俊彥和帝京子的關系也差不多。
證據一直都在,關俊彥看得透天下人的根底,大前輩這般數值幾乎封頂255的存在,都是一眼看穿,看帝京子卻只看到“和歌志麻”。
這便是壓勝所致,天道庇護。
只不過兩人的關系不錯,各自看對方很順眼,沒有像大多壓勝之人那般,一方千方百計致對方于死地,另一方總能逢兇化吉,最后上演反殺的戲碼。
當然,不管關系如何,壓勝的本質不會改變。
關俊彥在彼世的所作所為感知最明顯的不是千代野,不是那些與他關系密切的人,而是她帝京子。
證道超越,堂而皇之地以異界大道侵蝕此方世界之時,這份感應到達巔峰,仿佛整個彼世都在呼喚她,去消除那個BUG。
如果當時帝京子順應天命,走入彼世,不僅不會受到任何壓制,反而會得到最大加成,等同于第二個伊邪那美。
不過她最終沒有那么做,始終站在老師身邊,直到被直言問起,才言道:
“老師,您很早之前就告訴我,身為‘帝’要有‘帝’的氣量。關先生于現世,于國家有莫大功勞,我不去嘉獎,反而趁他虛弱之時害他,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你就不擔心他未來會危及這個國家。與武尊閣下比起來,他明顯更親近另一邊。”
“老師什么時候也開始操心這些俗事?”
“孑然一身,才會什么都不問。但你終究是我的學生,很有可能是最后的學生,還是應當多想一些。四大皆空的千代野,不也決定要入世一次?”
女御抬起頭,目光悠遠,遙遙與回望地尼僧對上一眼,各自微笑。
“拜您為師,是京子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帝京子同樣微笑,“不過彼世那邊還是算了,不懂道理,我白跟著老師您讀了這么多書。而且關俊彥和我一樣,本質上都是個懶人。不管我們表現得多么勤勉,都是希望在未來能有一天可以自由自在,想睡覺就睡覺,想偷懶就偷懶。”
“同道中人?”
“是臭味相投。”
女御依舊風雅,帝京子就有些俗了,很俗。
“你啊……”
“我知道您想說什么,只是和您不一樣,我接下這幅擔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壓力過重——關俊彥,大概也是一樣吧。我很感謝您,但有的時候也想偷閑一番。”
“你還偷閑得不夠?”女御作勢又要敲頭,半途又停住,“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關俊彥了吧?”
在老師面前,帝京子沒什么不可以說的:
“是挺喜歡的,但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他身上的桃花已經夠多了,很多他自己都不知道。再者,我和他結合,武尊大人真要頭疼嘍。”
只一個陰陽家云中君,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不說外部,內部不少人都會攔著,但要加上天皇一脈的名分,真有可能改天換地。
“所以啊,就當朋友知己挺好,一起交流偷懶的心得,一起吐槽罵工作,誰說男女之間不能有純粹的友誼?”
“不后悔?”女御最后確認,“那是真正登天之路,說不定武尊閣下都會黯然失色。”
“我什么時候后悔過?老師您最看重的不就是我認死理這點?有您的教導,超越是早晚的事,能借著關先生的水漲到‘式部’境界不多不少剛剛好,與老師您相得益彰。沒記錯的話,您就是在這個境界上停留多年,最后一步登天,而登天一事快不是首要,遠才是。”
被弟子揭了老底,女御也攏下頭發,仿佛是回想起那段青蔥歲月,一身紫衣,一個官位,一個境界,造就一段青史留名的傳說。
真的過去好久了啊。
“才十三歲,別那么理性,顯老。”
“知道啦。”帝京子吐了下舌頭。
而后,她像是卸下了某個重擔般,活動了下肩膀,又像是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腳步踉蹌。
她耳中隱約有無比威嚴的聲音響起,就連女御都不曾聽到:
“愚不可及!”
“我高興。”少女卻是淺笑嫣然:“區區神明少來管人間事,關俊彥煩你們,我一樣煩你們!”
不斷有金光從她身上飄散,匯入彼方,流入彼世。
比少女動作更快的是一位身穿白色狩衣的少年,大修飄搖,一頭撞進黃泉比良坂,毫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