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滿長空。
天撕裂,地起伏。
如今的彼世終于有了幾分血色地獄,末日降臨的光景。
黃泉漫卷,風雨如晦,電閃雷鳴,盡皆傾斜在關俊彥頭頂。
世界樹撐起的一方世界完全損毀,大樹本身也在搖搖欲墜。
而劫數不僅沒有看到盡頭,反而愈演愈烈。
撕裂的血色天幕處,一個巨大的血色漩渦籠罩整條黃泉,規模與“天眼”差別極巨。
少年面如金紙,仍是毫無動作,似是認命,仿佛氣數已盡。
是啊。
這可是等同彼世的諸神掀起的神罰,是來自世界本源的排斥,只要身在彼世能怎么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更何況,撐開一方小大世界后,關俊彥的境界體魄都因為規則的改變消散一空,只留下規則體系內允許的數值,單項數值滿值100.
盡管沒有改變正五邊形戰士的本質,但區區100的數值,不過堪堪踏過修行者的第一道大門檻,如何能與天地大劫相抗。
而這個數值,在“小大世界”后依舊沒有恢復——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自古都是放水容易蓄水難,下山容易上山難。
既然結果不會有變化,不如省幾分力氣,至少能夠多堅持一會兒。
投身戰場可以舍生忘死,面對強敵,可以放出豪言,甚至大劫來臨,依舊可以豪情不減。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心氣的平復。
在漫長的等待,大道的逐漸消逝之中。
關俊彥的內心免不了生起漣漪,終究是沒有活夠。
的確,他有安排好后手,有托付的對象。
但都不是由他自己完全掌控,這種將生死寄托在他人之手的感覺并不好受。
除去穿越伊始,關俊彥幾乎從不將自己置身必死之地。
“莫非……我其實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
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覺,久違地表現出軟弱。
“有沒有人啊,快來救救我啊,我要掛了。”
“真難得啊,你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真有人回答。
“還以為你實力暴漲之后,就目中無人,忘了過去是什么樣。”
“怎么會呢。”
關俊彥喜出望外。
來人,一身哥特風蕾絲洋裙,橙色的頭發恰到好處的卷起,眉眼彎彎,巧笑嫣然。
御門院第六代家主,傳奇等級的傀儡師,御門院心結心結。
“如果和伊邪那美一樣高高在上千百年可能真會忘記弱小的自己,但我在去年暑假的時候,還是個修為盡毀的廢人。”
“炫耀?”女傀儡師白了他一眼,嫵媚橫生,手中牽動不止,一邊拉扯關俊彥的身體,一邊穩固精神與肉體的通道。
“就當我是炫耀吧,沒有這段經歷我也殺不了伊邪那美。雖然殺完之后,又變回當年那個泥腿子了。”
有這位早早結下因緣,后又成就姻緣的女傀儡師在,關俊彥很放心。
她沒有參加“天干地支式神大陣”,承擔的責任卻有過之無不及。
她是關俊彥最后的退路。
靠著N之領域。
那是夢境與現實,物理與精神的夾縫,理論上有自主思想,有精神的地方,便能無限延伸,哪怕橫跨生與死的世界。
人類意識的集合不止是生者,同樣有死者,短生的人類最初就是靠著這個代代相傳,薪火不滅。
當然,理論是一回事,如何實現又是另一回事。
此等壯舉,心結從未試過。
以前是神魂分裂,實力不足,超越之后也從未往這方面設想。
直到關俊彥在某個夜里,悄咪咪地溜到她的房間里“夜襲”,說要把生命交給她。
她答應了。
為此付出不知道多少努力,吃了不知道多少苦。
這些她都沒說過。
她不擅長用言語表達感情,他和她之間也不需要,都是直接走進對方的內心。
哪怕是現在,她都在付出大道折損,背后的五彩斑斕的通道之中,還有女兒們在辛苦支撐。
“泥腿子也沒什么不好,省得你天天欺負我,都不知道是吃什么長大的,精力那么旺盛。”
“天賦異稟不行啊。”關俊彥嬉皮笑臉。
“貧嘴的話出去再說吧。”橫跨現實與夢境的女傀儡師最后一發力,將關俊彥拉到身邊。
關俊彥向她伸出手。
對面也在同時伸出手。
然而,就在雙手相握的前一刻,天地再變。
一物傾瀉而下。
是一團火焰。
漆黑的火焰,大如山峰。
連通向精神領域的通道都無法豁免,開始“冰雪消融”。
如同血色龍卷的巨大漩渦中,似乎有更高位的神明在大聲怒斥:
“殺了主神還想走?”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關俊彥觸發的可是頭等天條。
關俊彥面色大變,果斷收手,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死一個好過兩個都死在這里。
只是心結并沒有領受他的好意,主動走出通道,以超越的境界趕上關俊彥,將他一把抱住,在黑火真正落地前縮地成寸,堪堪躲過一劫。
關俊彥的臉上卻沒有喜色,只有無奈:“何必呢,當真愛的我無可自拔,決意殉情。”
“怎么會,我是個占有欲很強的女人”
心結生出一根手指先按住關俊彥的嘴唇,接著輕輕一抹,抹去少年嘴角的血跡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如涂唇彩。
“活著回去要和老家伙。小家伙分,殉情的話就可以獨占你,我可是很陰險毒辣的。”
“可怕,可怕。”關俊彥故作夸張地拍了拍胸口,“那為什么還要跑,一起被那玩意砸中,化作灰灰豈不是更好?”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就這么死了,太難看了。”心結惱羞成怒地瞪了少年一眼,“別廢話,黃泉比良坂怎么走,死也要死在離陽光更近一點的地方。”
“是是”關俊彥強忍笑意,“往這個方向,幸好黃泉斷流了,不然想跑都跑不了。”
“現在也不一定跑得了。”心結憂心忡忡地看了眼天幕。
剛才那團黑火,如果命中了,就算是超越者也只有死路一條,何況身邊還帶著個境界大損的關俊彥。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算哪。
雖然這么想有點對不起七個女兒,但和關俊彥聊殉情的時候,她真的覺得就這么死在這里不是多么難以接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