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執背著盛棠擇最近的岔口往外出,不是件容易事。
人太多了。
再加上盛棠又撞見好吃的了……
是那種大機器,老板將玉米從機器的一端倒進去,從另一端就壓出長長的那么一段脆生生的康樂果來。
盛棠買了一兜,沒忍住饞,在江執腦袋頂就吃上了。康樂果咬得咔哧咔哧的,邊咬還邊說,“我還是很小的時候吃過這東西呢,但吃的是大米做的,不是玉米,玉米味的可真甜。”
江執感覺自己腦袋上像是趴了只耗子似的,提醒她,“棠小七,你要是吃得我滿頭發上都是碎渣的話,你肯定廢了。”
“不會不會,我特別注意!”
……幾塊碎渣沒咬住,掉江執頭發上了。
江執腳步一頓,“我好像感覺到了什么。”
“男人的感覺向來不準,走吧走吧。”
江執信了她才見鬼了,低頭一甩頭發,簌簌而落……
“棠小七你給我下來。”
盛棠一把摟緊他,雙腿死死往他腰上一圈,死也不下!
兩人邊打鬧間也隨著大流往前走,走到一個小岔道口的時候,就聽有人在粗聲豪氣地吆喝——
“別扒拉啊,我這可都是干飯盆里的硬貨,外頭買不著!就挨個拿啊,憋挑啊,你們挑剩的小個的還讓我咋賣?”
江執頓步。
盛棠也聽見了關鍵詞,上下牙一闔,咔哧一聲……
碎渣又落了江執一腦袋。
但這次江執顧不上跟她計較,轉身就朝著聲音去了。
那人在角落里。
他的左右斜前方一個是賣泡菜和各色高麗咸菜的,一個是賣古玩字畫的,三人的位置正好形成了個三角形。
屬這人的位置最不好,但也屬這人攤位前的人最多。
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
等江執擠上前一看,這人就弄了個破床單鋪在地上,堆了兩堆野核桃,左邊那堆已經快見底了。
有湊熱鬧的,像是江執這種。
也有買的,撅屁股擱那往塑料袋里裝的。
老板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胖墩墩的,恨不得都臉連著肩膀都看不見脖子的那種。
人胖嗓門就大。
尤其是到了跟前,他這一開嗓,盛棠就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這核桃是在干飯盆里撿的?”江執開口問。
老板正轉著頭跟一老大爺論斤論兩呢,只聽得一男子嗓音十分低沉磁性,甚是悅耳。
轉過頭,目光就落在江執身上。
就覺得眼前一亮。
挺帥的小伙子,挺高的個頭,在周遭一群人里真真詮釋了什么叫鶴立雞群。就是……背了個小姑娘。
周圍人的目光也落在江執身上。
這胖老板眼光準,拿眼睛這么一瞄就知道眼前這小伙子可非普通人,但同時想法也挺憨實的。
在想:這小伙子知不知道自己背上有個姑娘?
盛棠見這胖老板直勾勾地瞅著江執,一皺眉,伸手晃了晃,“嘿嘿嘿,問您話呢。”
這是……瞅對眼了?
胖老板反應過來,嘿嘿笑,“對對對,就是在干飯盆里撿的,老好吃了我跟你們說,給你們開一個,嘗嘗。”
說著拿起一核桃,手里小錘一砸,一分兩半。
里頭的核桃肉實飽滿,紋路十分清晰。
江執對野核桃不感興趣,倒是盛棠,好吃的來者不拒,接過核桃仁就往嘴里塞。江執朝后一轉頭,她嘻嘻笑,“放心放心,絕不會掉你頭發里。”
核桃不錯,比市面上的核桃要香,澀味還少。
盛棠直點頭,“不錯啊。”
“那是相當的不錯,二位來點?”胖老板總覺得這倆人是大戶,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江執倒沒急著買,問胖老板,“您親自去撿的?”
“那當然!”胖老板洋洋得意,“那地方一般人不敢進去,敢進去的都不是一般人,比方說我。”
東北人愛嘮嗑,哪怕這頭做著生意呢都不耽誤,他邊給一大娘裝核桃,邊跟江執瞎顯擺——
“我這核桃啊,它香!哎,就是跟這周圍山里撿的味兒不一樣。小伙子,干飯盆里什么條件啊,里頭長的核桃就是好吃。”
江執沒接他的話,笑著反問,“干飯盆里什么條件啊?”
給胖老板給問噎住了。
盛棠忍著樂,我去,她師父這操作簡直太欠揍了。
少許胖老板反應過來說,“來我們這旅游的?沒聽過干飯盆啊?我跟你們說,干飯盆是我們這最邪性的地方,進去了就出不來。”說到這兒,又補上了句,“我是因為家離得近,自小就在那一片玩,才敢進去轉悠。但太深的地方我也不去,就沿著外圍撿撿核桃、野榛子啥的,那里頭的山貨可多了。”
周圍有認識胖老板的,七嘴八舌——
“對,每次大集他都來。”
“這里的老人了,總賣干飯盆的東西。”
“是,別家沒有。”
胖老板聽了一臉春風得意的,問江執,“帶上點不?再不買可就沒了啊。”
江執輕聲問盛棠,“愛吃嗎?”
盛棠點頭,“愛吃,帶回去點我給你做琥珀核桃仁吃,賊甜賊香的那種。”
江執笑了笑,扭頭對胖老板說,“剩下的都要了,我不方便拿,能送貨吧?”
胖老板一愣,指著地上的一堆,手一劃拉,“全要了?”
江執點頭。
“送!指定送啊,小老弟兒挺心疼對象啊,放心!我現在就收拾攤兒給你送過去,完事我就回家了。”
“好。”江執含笑。
盛棠輕輕掐了他一下,跟他咬耳朵,“你都不問多少錢一斤啊?”
“你不是愛吃嗎,吃個夠。”
胖老板是用一輛大二八的自行車拉著個大板車來的,改裝得挺酷。核桃都賣出去了,這胖老板心里別提多得勁了。
跟江執說,“你對象這是崴腳了?要不讓她上我這板車上坐著吧。”
江執說不用。
盛棠倒是不好意思了,拍拍江執的肩膀,自己下來了。胖老板見狀笑道,“這叫啥來著,撒狗糧是吧,甜呢。”
這一路上胖老板的話匣子,打開了就沒闔著,吹著自己賣的東西有多好多好,江執就刻意把話題往干飯盆上引,胖老板也就順著說。
但其實說來說去的也就那些,主要就是他經常在那一片收山貨之類,還時不時給盛棠講個嚇人的故事,說干飯盆里各種撞邪一事。
奈何對于盛棠這么一個剛從“邪性”事兒里走出來的姑娘,又歷經夜半圍堵恐嚇王瞎婆子一事,膽子早就鍍上了一層金,再嚇人的故事也不過如此了,所以在反應上并沒那么配合。
末了,胖老板笑呵呵對江執說,你對象看著人不大,但膽子不小啊。
盛棠一把挽住江執的胳膊,對老板說,“因為我對象會誅邪啊,我不怕。”
把胖老板給逗笑了。
江執扭臉瞅了瞅盛棠,唇角微微上揚。
從她口里說出來的“我對象”這仨字,很好聽。
快到旅館的時候,江執問了胖老板,“聽說干飯盆里長了一種名叫驅邪草的植物,您見過嗎?”
胖老板臉上的笑有瞬間的擱淺,但很快又嘿嘿笑了,“小老弟兒,我跟你說啊,這干飯盆里的植物多了去了,有名字的沒名字的,還有老多是咱們普通人這輩子都見不著的。”
像是回答了江執的話,可又像是在逃避他的話。
等核桃送到地方后,江執給老板微信轉了賬,然后跟老板說,“加個微信吧,以后有什么好貨我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老板樂不得的,趕忙又把微信打開,“好好好,這樣最好了,我每次去干飯盆收山貨的時候都發朋友圈!小老弟兒,我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