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竟起了風,吹過戈壁灘就成了肆虐,呼嘯而響。
車子停在窟外,砂礫噼里啪啦地打著車玻璃,在這種地方不敢開好車,沒幾個月下來車身和車玻璃上就會有擦痕。
江執調節了窟內溫度,保持在跟昨晚一樣的度數上。時間差不多后將窟內光線關掉,而盛棠在旁也全力以赴地候著,工具就在手旁,一旦發現異常方便搜集。
接下來的時間里就是等待。
在石窟里過夜對他們來說都算是尋常事,尤其是搶救式修復,那更是沒日沒夜的窩在石窟里不出去。
盛棠屈腿環抱坐著,她覺得窟里安靜極了,就更能聽得清窟外呼呼作響的風。江執查了一圈石窟回來,直接坐在她身邊。
男人的氣息卷入她呼吸的時候,一顆挺安靜的心頓時就亂撲騰了。
心說,別那么沒出息,以前又不是沒單獨待過。
又有個聲音冒出來:荒無人煙的戈壁,幽暗的石窟,孤男寡女……你不想入非非?
之前那個聲音反駁:不要臉,佛前思,有損信仰。
倆聲音正撕逼時,耳畔冷不丁落下低低的一聲,“你沒事吧?”
盛棠一激靈,“沒事啊。”他呼吸落她脖頸處像是點了火苗,蜿蜒入了胸口,竟是又刺癢又暖的。
想往旁邊挪挪,沒如愿,只覺江執的身體靠過來,貼近她,哂笑,“怎么覺得你挺緊張的?”
啥眼力,這么黑都能看出她緊張了?
挺直身子,盛棠糾正他的說辭,“我的精力都在眼前壁畫上,不得盯著啊!”
“也不一定。”江執笑說,“有可能也會在你背后出現。”
盛棠沒由來的一個寒顫。
緊跟著聽見江執悶笑一聲。
她一清嗓子,“我不怕。”
“是啊,你也不用怕。”江執抻了個懶腰,“我又不是沒吃過你。”話畢落下來的胳膊順勢圈上她的腰。
盛棠沒跳腳,也不想往他挖的坑里跳。
就任由他環著自己,做出“友善”提醒,“當著大家的面你公然調戲女同志好嗎?”
“我摟自己女朋友怎么了?”江執故作不解。
盛棠呵呵兩聲,“你忘了個‘前’字啊。”
“既然沒現任,你就拿我湊合一下。”
盛棠扭頭看他。
還真是……窟里太黑了。
但也能隱約瞧見他得意洋洋的神情,她咬咬嘴,輕笑,“你說,你怎么變得這么不要臉了呢?是我之前沒看清你的嘴臉呢,還是你后來異變了?”
江執的臉壓下來,低笑,“我都在你面前一覽無余了,還不叫看清呢?”
“死纏爛打不行就改色誘了?”盛棠推了他一把。
江執水來土掩的態度,“這主意不錯,再不行就強攻。”
下一秒盛棠往旁邊一挪,正兒八經問他,“你覺得影子今晚能出來嗎?”
她沒再接招,這倒是叫江執有了一拳頭打棉花上的感覺。他喜歡逗她,尤其是如今這種關系,她的嗆聲和句句不饒人聽在他耳朵里都是樂趣。
但小丫頭也學精了,總是不順著他的設定去走。
“今晚不出來明晚再繼續,一直等到它出來。”江執的想法挺順其自然。
盛棠心想:明晚我可不陪你等了。
看了一眼時間,離影子出現還有半小時。
她決定這半小時里閉嘴。
但江執打破她的“宏愿”,“不想跟我說話了?一句話不說不尷尬嗎?”
盛棠緊抿著嘴。
江執揶揄逗她,“棠小七?”
盛棠又往旁邊蹭了蹭,“只要我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這話惹笑了江執。
“不能總說話。”盛棠的態度很鄭重,“影子聽見動靜就不能來了。”
江執忍不住笑,“你還真當它是妖精了?”
談論起這個話題盛棠可就來了興趣,主動往他身邊湊了湊,“咱們在漢墓里接觸的能不能就是狐面啊?胡教授說狐面出現會天有異象,肖也看見狐面那天就出現了日月并升,在墓里也出現了日月并升。”
江執喜歡她用了“咱們”這個詞,心情挺愉悅的。
想回話,又聽她嘖嘖兩聲,“不過這也太神奇了,半動物半植物,現實里能存在嗎?”
江執又要張口,她再道,“漢墓的顏料成分咱們也做過分析了,我還是懷疑動物成分有點可疑。”之后他們也就顏料成分做過分析,抽調出幾組數據來,其實跟真正的動物成分還是有所差別。
但怪就怪在,你說它不具備動物成分,在數據上還挺接近,說它具備吧,又有那么一點不容忽視的差異化。
江執抵額頭忍笑,話匣子算是打開了。
“哎,你發表一下意見啊。”盛棠倒是挑理了,“剛才那么多的話。”
江執哭笑不得的,“你給我發言機會了嗎?”
“你說,我聽。”盛棠轉身面朝著他,盤腿而坐。
弄得就像是能看清他似的。
江執一度不正經,“你這個角度,讓他們看見了以為你在親我。”
盛棠不以為然了,一揮手,“反正在他們眼里咱倆也不清白。趕緊說。”
江執:……
“無啟國中的無啟民啊,雖然是神話吧,但不少古書里也有記載,聽說還有另一個版本。”江執講起故事來也不正經,把她手拉過來把玩。
盛棠心想:可真行,聽你講個事兒還得被潛規則……
“都說無啟民能死而復生,但復生后的無啟民神識昏昧,擅嬰啼,互食。所以有野史中說,無啟民不能食。”江執解釋給她聽,“意思就是說,那些想長生的人不能去吃無啟民的肉,要不然也會變得跟他們一樣,吃同類。”
盛棠驚訝,“這么晦澀的野史你都能翻到?”
“沈瑤的功勞。”江執照實說。
盛棠噎了一下。
“當然,神話嘛就去當神話聽,但也能從中得到些啟發。”江執引導,“你想想看,習慣在土穴里重生、叫起來像嬰兒的哭聲,還喜歡食人肉,這像什么?”
盛棠怔了許久,然后喃喃,“怎么聽著挺像山海經里的……九尾狐呢?”
可是……
“都能扯這么遠嗎?”她提出質疑,“總不能狐面就是九尾狐吧?它就是株長得像狐貍的植物……”
“是啊,本來是株植物怎么就像狐貍了?本來是人為什么又像狐?壁畫上的顏料怎么就能惑人眼?還有,”江執攥了攥她的手,“你還記得王瞎婆子提到的驅邪草嗎,說那種植物能變成活物,還能幻化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