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
“他?”
棄如煙和李笙同時猛然抬眸,以驚詫的目光望向了天機道長和劉叔,皆是不可思議之色。
而相較于兩人的驚詫,劉叔卻將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了一旁的角落,眼中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劉叔深深嘆息一口氣,緩聲說道:“師哥,我向來知道你喜爭強好勝,喜歡凡是爭個對錯。卻沒有想到,與天的契約,你竟然也敢簽……”
“晚了……一切都晚了……”
天機道長捂著傷口,任由一滴一滴的血液濃稠滴落,蒼老的面容之上皆是悵然之色。
他緩緩抬頭,深深地看了天機道長一眼,搖搖頭說道:“我應該一開始便聽你的……事實也證明,你確實比我正確,也比我優秀……”
“忽然到了這一天,竟也有了一種釋然和解脫的感覺……就像是沉溺于泥沼之中,在無盡的黑暗之中忽然光明不期而遇……真好,真好……”
天機道長皺紋密布的眼角有淚隨著笑意而出,縱橫過他滄桑的面龐,落盡了悲歡離合。
“師哥,我原本以為我能救你……我原本并不想傷你……”
劉叔的雙眼之中亦泛起了紅圈,不忍和后悔之色漸生。
“不……這怪不了你。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其實……一開始我便隱隱感覺到了這小子是跟你串通一氣來制止我的行為的。或許是覺得我還有救,或者,是覺得,這丫頭頗有幾分你當年的影子……”
“所以,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步一步的,我竟既害怕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好了……一切該解脫了……”
天機道長笑著張開了雙臂,閉眼迎著月光,似一葉隨風便會凋零而去的葉片。
“不,師哥!你應該明白,天的契約必然是兩個人同時和天簽訂的!你只要能殺了那個人,你還是有希望的!”
劉叔眼見天機道長放棄了生的希望,急切地朝著天機道長奔去欲替他止血。
卻于此時,一直在天機道長身后沒有動靜的牡丹,卻突兀地睜開了雙眼!
她的雙眼忽然變得血腥而通紅,像一個嗜血的怪獸一般以比風比刀劍還要快的速度朝著劉叔便一拳打了過去!
此一拳毫不留情,甚至連空氣都被摩擦出了火花,絲毫不給人生還的余地!
“晚了……癲癡。”
天機道長朝著對他狂奔而來的劉叔無奈一笑,然后迅速轉過了身,用盡了畢生的力量,飛身迎上了牡丹這致命的一掌!
“既然免不了一死,那么,至少我可以選擇保護我想保護的!天,你不開眼不生情枉為天!!!”
一片墨黑的夜幕之中,只見天機道長化作了一道刺目的白光,似永不后悔的孤星一般墜向了牡丹的拳!
剎那間,天地搖動,火光撼動山河。
“不要——”
劉叔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在他的面前發生,年邁的身軀終于一個踉蹌跪倒在了泥淖之中,撕心裂肺地吼出!
屬于天機道長的那道白光漸漸消失在了夜幕之中,而牡丹亦被強大的氣息撞得猛然朝后倒去,“砰——”地一聲撞擊在了巖石上一口黑血吐出后亦失去了知覺。
“這雪蓮被動過了手腳!雪蓮里有迷人心智的毒藥!!!”
首先反應過來的洛依依迅速檢查了那灘黑血,眉頭緊鎖驚詫低喝道。
眾人錯愕不已之時,卻見冉冰琛一劍抵在了既現的喉間,目光冷峻似寒冰,一字一句地咬牙問道:“方才我便覺得你不對勁,直到剛才我看著你見到牡丹生便一臉欣喜若狂才明白過來。說,這一切是不是你早就預謀好的?!”
既現毫不掩飾眼中的狂喜之色,亦絲毫不顧及自己的性命便在冉冰琛的一劍之間,反倒是高昂起下顎冷冷地看了冉冰琛一眼答道:“是又如何?”
“牡丹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般做?”
冉冰琛怒意已起,抵在既現喉嚨口的劍端已隱隱有鮮紅的血漬。
“牡丹固然不曾得罪于我。怪只能怪當年若不是天機那狗賊的緣故白蕪也不會慘死!!!我那可憐的妹妹所遭遇的一切,總有一天我會一一討回來。記住,若是你們今日殺不了我,這便只是開始。”
既現冷冷地掃了冉冰琛一眼,孤傲而近乎偏執地說道。
“所以,你處心積慮所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白蕪?”
冉冰琛咬緊了牙關,手中的劍已經因憤怒而發生了嗡鳴之聲。
既現的嘴角陰鶩微揚,一抹幽光掠過了他的瞳孔深處,然后他緩緩抬眸再次將厭惡而失望的目光看向了冉冰琛,冷冰冰地道到——
“冉冰琛,也許你早就忘了當年白蕪是如何護住你,但,我沒有忘!我所做的事固然非君子所為,亦會為后人所不齒。但,我根本沒有在乎這些。”
“因為,我想白蕪活過來!我想讓她看看現在的這個世界!她原本費盡了力氣所想保護的人所傾心待過的人,如今又是如何漸漸將她遺忘!”
“你,還有你們,都不值得。”
冉冰琛冷笑著將指尖點過了李笙和冉冰琛,最后重重地落在了寧驚塵的身上。
周遭陷入了一片沉默的死寂。
冉冰琛聽罷,眼中掠過了一絲愧疚和難過。
而就在他愧疚和難過之際,他手中的劍亦微微有些失控。
既現見有逃生的契機,毫不猶豫地以匕首霍的推開了冉冰琛的劍!
冉冰琛失神之際,劍端已經被挑開,而既現亦早已退讓到百步之外。
“今日之事,舊日之帳,改天再一個一個地跟你們清算。”
既現一個轉身飛掠便欲溜之大吉,卻未料到他轉身的那一瞬間一道孤傲的身影迅速地擋在了他的面前。
是棄如煙手持卦魂攔住了既現的去路。
既現見棄如煙滿面冷靜的殺意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劍眉很快蹙起。
“怎么,既大哥來了也不舍得跟小妹打聲招呼再走嗎?”
棄如煙唇旁多了一絲譏諷之意,高昂起下顎質問道。
“棄如煙,這不關你的事。讓開。”
既現并不想傷害棄如煙,亦不想與她兵戎相見,故而壓低了聲音答道。
“既大哥此言差矣。”
“牡丹乃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對她下了毒。天機道長乃是我的長輩親人,你借刀殺人殺了他。所以,這怎么能說不關我的事呢?嗯?”
棄如煙冷厲而平靜地說著這些話,雖語調不高,卻句句如刀劍剮著既現的心。
“所以,我們一定要像現在這樣爭個你死我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