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大帝年輕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還是查爾斯王子,來過學校,我與弗洛普和他都交過手。你在學校找到那把刀的時候,弗洛普沒跟你講過他?”柯尼卡問羅松溪。
“弗洛普教授當時……只說了是個帝國人。”羅松溪回答道。
柯尼卡點點頭,手在輪椅的把手摩挲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句,但最后還是用最簡單直白的方式告訴羅松溪:
“你修習的功法,就是那門內修元素之力的武技,我考證過,是帝國皇室不外傳的秘法。”
“即使在帝國皇室,也不是人人都會這門功法,目前有據可查的,是帝國歷代皇室成員里,有六人使用過這樣的武技,全部都是皇室直系,其中包括帝國的開國皇帝卡林森·羅伯斯庇爾。”
“我甚至懷疑,那是帝國皇室中只有血脈特別純正的后代才能修習的功法。”
“但我同樣也考察過你的身世,你從出生到現在所有的人生經歷統統有跡可循,而且在你去學校之前,從未出過西星州。”
這推翻了我此前的猜測,或許是當年帝國皇室巨變之時,這門功法流落了出去,在某種機緣巧合之下被你得到也或未可知。”柯尼卡說道。
羅松溪覺得莫名地松了口氣。
但柯尼卡將軍仍然繼續說道,“這些都是基于我的猜測,具體你如何得到的這部功法,與帝國皇室到底有沒有聯系,我不打算去追究。我只是想提醒你一點,既然你生在聯邦,長在聯邦,我希望你,凡事都能以聯邦的利益為先。”
羅松溪悚然一驚,連忙點頭稱是。
“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為什么無緣無故對你說這番話。放心,不是因為你做了什么有損聯邦的事情,相反,你這兩年,所有的事情都做得很好,很漂亮。”柯尼卡說,“只是當年,我在遺跡里,其實也通過了第二層的考驗。”
“麥格文大師都不知道我通過了第二層考驗,因為我剛剛踏進第三層空間區域,就被遺跡的主人給踢出來了。”
“啊,那是為什么?”羅松溪禁不住問道。
“遺跡的主人,就是你說的那位鴉人的族長,把我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說提亞那位面上怎么會有我這樣狹隘的人,居然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人類的內斗和自相殘殺上,要我趕緊滾出遺跡。”
“當時我雖然為了進遺跡,把境界壓在黃金階上,但已經開始接手聯邦東線的防務,整天做的事情就是與帝國人勾心斗角。”
“雖然大的仗沒打起來過,但小的騷擾、刺殺、破壞天天都干。哦,我還策劃過一次失敗的遠征呢。說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人類的內斗事業里,好像也沒說錯吧。”柯尼卡頗有些自嘲地說。
“你通過了第三道考驗,說明你在鴉人族長的眼里,一定是符合他要求的兼愛之人,對不同種族、不同國家都沒什么偏見。”
“也難怪,你從小無父無母,被聯邦當年最著名的約翰·愛德華養大,還沒成年就在西部的曠野上流浪,對聯邦的認同感自然不會很強。”
“其實從你轉述的那些驚心動魄的與黑暗生物的戰爭史來看,我也非常能理解他的價值觀。我甚至有過那么一瞬間的動搖,到底哪種價值觀是對的?究竟是鴉人族長太過迂腐,還是我太過狹隘?”
“但我很快發現,這兩者其實并不沖突。我們所做的事情,其實是一樣的,就是要守衛我們的家園。”
陽光普照下的提亞那位面,是我們大的家園,我們賴以安居樂業的旭日聯邦,是我們小的家園。”
“只是我們不知道多少代人,才會遇上一次與黑暗生物的位面戰爭,但我們每一代人,都會面臨來自我們人類同胞的威脅。”
“我們不可能為了不知道多遙遠的位面戰爭,就放棄了聯邦的領土,聯邦的財富,聯邦的民主與自由,放棄了我們的家園。”
“我們必須堅定地去捍衛她,我們必須與所有會威脅到她的敵人,無論是誰,勇敢的作戰。”
“再宏大的愿景,都比不過我們眼前所擁有的一切。這不是狹隘,這是包括你我,所有普通人,生活的基本信念。比起守衛整個位面,先守衛好我們的聯邦,才是我們首要的職責。”
柯尼卡將軍的聲音并不響亮,卻充滿著一種很特別的感染力,令羅松溪不自覺地沉浸其中。羅松溪不知道柯尼卡的這番話,究竟是說給他聽的,還是在隔空與那位鴉人族長爭辯。
為了一道來自遠古的使命,終身在圣殿內畫地為牢,這種精神固然令人動容。但從未有余裕去考慮族人之福祉,甚至還有全族人一同犧牲自己的自由,這樣的族長,真的算稱職嗎?
“你知道我這兩條腿,是怎么斷的嗎?”柯尼卡將軍問羅松溪。
羅松溪搖頭。
“聯邦的軍方多世家,而柯家則是所有世家中影響力最大的那一個,世代為聯邦鎮守國門。到我父親這一代,柯家已經隱然成為聯邦軍方領袖。”
“這個時候,聯邦有人覺得柯家尾大不掉,想消除柯家的影響力。而我父親唯一的弱點,就是只有我這么一個后代,還是老來得子。”
“于是我八歲那年,遭遇了一場事故,我乘坐的馬車車轍無緣無故地斷裂,而不知為何突然受驚的馬匹,將我的一雙小腿踏的稀爛。”
“但我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并且展現了極好的魔法天賦。二十年之后,我成為了聯邦最年輕的將軍,也是聯邦歷史上第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將軍。”
怪不得外界極少有關于柯尼卡將軍這雙腿的記載,原來這里面牽涉到一斷極其不光彩的秘辛。羅松溪問柯尼卡,“那您后來報仇了嗎?”
“報仇?”柯尼卡笑道,“后來做這樁事情的人受到了法律應有的審判。這個聯邦沒你想象的那么好,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差。聯邦里不少敗類,但不代表我們就該放棄這個聯邦,相反,我們要做的事情,是讓這個聯邦變好。”
“這些年,帝國出了一位半神強者,我們沒有,但有我在,帝國就打不進來。這些年,軍方的激進勢力抬頭,與聯邦政府爭得厲害,但有我在,聯邦的軍隊就不會亂。”
柯尼卡將軍轉過頭來,看著他身后為他推輪椅的羅松溪,“年輕一代里,你是我最看好的一個,不僅是能力,還有心性。所以別怪我今天話多了一點,我沒法有后代,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接過我的軍旗。”
羅松溪驚訝地看著柯尼卡將軍投來的目光,顯得有些無所適從。
“還有這把刀,”柯尼卡把橫在腿上的那把戰刀輕輕拍了拍,“外界皆以為這把刀是從遺跡中得來的,實際上這是查爾斯大帝當年四把佩刀中的一把。唔,其他三把都在你身上了吧,哪一天你有守護聯邦的能力了,這把刀我也會一起傳給你。”
“走吧,回去吧,明天一早就要回聯邦了。”不等羅松溪說什么,柯尼卡就揮手終止了這場談話。
種子他已經播下,能在羅松溪心里長成什么樹什么花,就只能交給他自己決定了。
提亞那位面上的強者都相信,一個人最初感知到元素法則時,他入的是什么樣的道,就能基本反映他之后人生的走向。
羅松溪的道,是提亞那位面上從未有過的自由之道,從弗洛普教授開始,就為這個自由之道頭疼。
可塑性很強,但可控性很差。偏偏羅松溪的天賦又這么好,將來他究竟會走上什么樣的道路,誰都不知道。
到了告別的時候了,羅松溪與大個子嘉士德和大眼鏡蘇富比一一擁抱作別。
到了邁格爾這邊,羅松溪剛想行禮,邁格爾跳起來給了他一個擁抱。
麥格文大師同樣向他張開雙臂,羅松溪俯下身,和大師擁抱作別。
“后會有期,年輕人,”麥格文大師說,“你是神圣之錘兄弟最好的朋友,也是矮人們最好的朋友。矮人王國隨時歡迎你的光臨。”
“尾巴翹了,尾巴翹了,忘了你也是神圣之錘的學生了嗎?”馬格尼教授抖了抖胡子,拉不下臉和這個比他高半個身子的學生擁抱,“我暫時先不回學校了,你修煉上如果有什么問題,隨時來找我。”
終于輪到了瑪爾蘭,羅松溪和瑪爾蘭相距還有兩米開外的時候,林小曼就挽住了羅松溪的手臂,笑吟吟地向瑪爾蘭揮手道別。
在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之后,林小曼仍然放不下羅松溪為瑪爾蘭驅除爆裂水蛭這件事情。
雖然驅除爆裂水蛭的方法是她給出來的。
“有緣再見。”羅松溪也只能在這個距離上朝瑪爾蘭揮著手。
奧拉澤爾為柯尼卡將軍推動輪椅,他的雄鷹盤旋在頭頂發出清唳的鳴叫。隨行的聯邦東部軍區近衛營,隨著鷹鳴吹響了嘹亮的號角,齊齊往約翰—卡林森大橋的方向開始行進。
羅松溪與林小曼跟隨其后,他們將隨柯尼卡將軍一起通過代表著提亞那位面建筑技術巔峰的約翰—卡林森大橋,抵達聯邦東部軍區的軍部駐地守望州,再乘坐飛艇前往首都圣約翰堡。在那里,他們將向聯安委直接就實習期間的情況進行述職匯報。
他快步走著,全然不知在他的空間盒里,那塊黑色的石頭,翻了幾圈。而在空間盒的另外一個角落,一片同樣黑乎乎的殘片,受到了黑色石頭的吸引,慢悠悠地朝它靠近。
可能羅松溪已經忘記了,他在酒火城做義診的時候,一位矮人大媽,曾經送給他過一片不知道什么功用的殘片。但現在這片殘片,已經飄到了黑色石頭的周圍,然后“嗒”地一聲,嚴絲合縫地補上了黑色石頭缺掉的一個小角。
(第四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