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索諾科維奇站在挑高大廳一側的頂層,他依然穿著一聲挺刮的正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居高臨下地看著大洛爾。即使在面無表情的時候,伊萬的嘴角仍然微微上揚,給人一種很和善的感覺。
他的旁邊簇擁著一眾手下,皆持槍或持各種冷兵器,做武者打扮。而大廳里,更多的賭場工作人員,正在快速疏散賭客離開。
大洛爾·勞德魯普手往下虛按,壓下原本已經握在手里第二道魔法,朝伊萬回望過去。
“心靈魔法?”他開口問道。
伊萬點了點頭。
大洛爾沉吟片刻道,“大家都是一路人,今天我收手,給條路走。”
“斟茶道歉,賠償我賭場一天營業額的損失。”伊萬干脆地說。
確實,如果大洛爾身份曝光之后,馬上轉身就走,伊萬未必會為難他。
但是一旦大洛爾在他的賭場出手,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視不管。
他是曾經吉爾斯都第一大幫派胡爾克黨的話事人,半年前因為一樁事情避走帝國南方,剛剛殺回來不到一個禮拜,奪回了屬于他的產業,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不能再墮了威嚴。
大洛爾緩緩搖頭,然后一瞬間,他身邊的元素氣息,如狂風驟雨般涌動起來。
伊萬的臉色凝重起來,他伸出手,試圖握掌成拳。他沒有握住任何東西,但握的過程,顯得吃力異常。
“禁錮!”
他的口中緩緩吐出一個單詞。
大洛爾身邊狂暴的元素氣息,變得粘滯、厚重,明明看上去他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可他的動作變得緩慢無比。他的手臂艱難地向上擺動,像是要擺脫什么束縛。
伊萬的手臂輕輕地顫抖起來,他的拳頭終于沒能握緊。而大洛爾手臂,猛地揮出一個半圓,空氣中發出“咔嚓”一聲類似玻璃破碎的聲音,一團火焰,立時擬態成一只火鳥,嘶鳴一聲,朝樓頂的伊萬飛去。
伊萬雙手合掌,然后倏然展開,急促地喝道:
“停滯!”
但大洛爾似乎已有了準備,指尖劃了一個圈,火鳥在空中只停滯了一瞬,然后雙翼從它身上脫落,化成一蓬火星,但火鳥的身體已經再次擬態成一只火焰精靈的模樣,繼續撲向伊萬。
伊萬身邊的一名手下大喝一聲,舉起一面圓形的法器盾牌,騰空而起,擋在伊萬身前,撞向火焰精靈。
火焰精靈撞上法器盾牌,化成一團耀眼得令人無法直視的爆炸。伊萬這才來得及喊出一聲:
“消逝!”
爆炸的余波消逝在虛空中,但那名手下連同那面盾牌,已經一同被炸成一團漆黑的焦尸。
大洛爾發出一聲暢快的笑,“哈,你的預言術,還不行。”
他的手在頭頂招到,仿佛在向伊萬招手,一道水系的禁錮型結界,在他身后迅速成型。
在短暫的交鋒后,大洛爾確認了自己的優勢,居然就想硬吃住賭場里所有的人。
伊萬深深地看了大洛爾一眼,他表情肅穆,沒有再口誦預言,而是拉出一個掛在胸口的吊墜,舉到唇邊親吻了一口。
然后他閉上了眼睛,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念道:
“當我入夢,這個世界亦將同陷沉眠!”
念完之后,他仰天便倒了下去。
已經躲在一個角度里偷偷觀戰的羅松溪,明顯看得有些緊張,他問77,“你不是說他那天干掉兩個圣域嗎?怎么打到一半就倒了?”
“這是入夢術,你看那個海盜頭子。”
羅松溪聞言望向大洛爾,他仍然保持著抬臂招手的姿勢,但整個人已經一動不動,雙目則已緊緊閉上,身后的結界也已經消散于無形。
“他把大洛爾的意識拖入了夢境,他們在夢境中戰斗。”77解釋道。
羅松溪看到,簇擁著伊萬的手下,明顯對這樣的戰斗場面早有準備,兩人一左一右扶住伊萬的身體,七八個人戒備地護衛在他身邊,其余人則從頂樓一躍而下,向大洛爾直撲而去。
“心靈魔法是所有法術中最玄奧的一種,和精神法術有點相像——喏,你的那塊黑色石頭,就是一部精神法術的法典。但心靈魔法更多是牽涉到意識層面的交鋒,甚至指向靈魂法則。所以心靈魔法比精神法術更加難以修煉,但勝在神鬼莫測,難以防備。”
這個時候大洛爾手下的四名海盜也已經反應過來,拼命保護他們一動不動的首領。但伊萬的手下都是清一色的武者,已經搶到了身位優勢,又勝在人多勢眾,轉眼海盜中的兩名魔法師已經被格殺。
“入夢術就是低階的心靈魔法里最招牌的法術,能夠拖住比自己強大許多的敵人。那個黑幫頭子估計剛入圣域,就能把圣域巔峰的大魔法師拖在沉眠狀態當中。”
還有海盜都是兩名黃金階的武者,正在苦苦抵擋黑幫幫眾的攻擊,羅松溪有些疑惑,又問77,“那他們為什么不趁大洛爾不能動的時候,所幸亂槍把他打死?單靠這兩名海盜明顯擋不住四面八方的亂槍齊發啊?”
“伊萬的意識還在大洛爾的夢里,這個時候如果大洛爾受到任何傷害,其所有痛感會同樣加諸到伊萬的身上。如果大洛爾忽然死亡,伊萬的意識就將再也無法回歸到他的身體。這就是低階入夢術的局限之處,所以蜥尾半島上的那些巨魔苦修士,每一個身邊都跟著無數忠誠的追隨者。”
“但他們完全可以在解決掉所有海盜之后將他們沉眠的首領制住,等伊萬的意識回歸之后再亂槍打爆他的頭。所以在落單的時候,千萬不要面對心靈法師。”
海盜又倒下一個,但這個時候,變化又生,大洛爾禁閉的雙眼中,溢出了一縷細小的金色光線。
這金色光線羅松溪很是熟悉,那是信仰之力。大洛爾統領成千上萬的黑衣海盜,但明顯依靠叢林法則生存的海盜很難存有信仰,同樣是站在圣域階頂峰,大洛爾收集的信仰之力,與當時的雷·邦迪不可同日而語。
但畢竟這是連法則都能撬動信仰之力,哪怕是一細縷,都蘊藏著不可名狀的威能。
連羅松溪都能感受到大洛爾外溢的精神力,這是他壓箱底的反擊。靠在兩名手下身上的伊萬,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金色的光線忽地炸成兩團金色的霧氣,大洛爾猛地睜開眼睛。
與此同時,伊萬站了起來,眼角淌下兩股鮮血。
但在他站起來的第一時間,他一指點向大洛爾的方向,仿佛用盡所有力氣般地喝出一聲:
“重現!”
他們兩人的中間位置,出現兩道虛幻的人影,儼然就是他們兩人的面目。他們在同樣虛幻的場景里飛速地交戰,場景如走馬燈般不斷變換,仿佛一場又一場的夢境。而隨著兩道虛幻人影的交戰,兩人的身體上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痕。
兩道虛幻人影都不會任何法術,完全憑原始的本能進行交戰,關鍵是交戰中所造成的傷害,全都原原本本地加諸到他們兩人身上!
“他這是在做什么?”羅松溪問道。
“他在將剛剛夢境中交戰結果,在現實中具象化。”77說,“打到這個份上,兩個人都拼命了,你趕緊決定接下去你怎么辦。”
伊萬很快就滿身浴血,但他依然嘴角上揚,神情自信。而反觀大洛爾,在接連不斷的打擊下,施法頻頻被打斷,只能用一些最基礎的瞬發魔法對身邊的胡爾克黨幫眾進行防御。
“動手!”伊萬大喝一聲。
這一聲不再是心靈魔法的箴言,而是對那些下屬的命令。樓下的二十幾名幫眾,聞言拔出槍支,齊齊朝大洛爾開火。
除了元素手槍外,大洛爾正面的一名青年——如果羅松溪還在,一定會認出正是在列車上最后陪伊萬下車的青年——居然已經組裝好一把超大功率元素步槍,架在一張賭桌上面,狠狠扣下扳機,8厘米粗的槍管里,噴出一輪烈日般的炎爆彈。
8厘米口徑的超大功率元素步槍,已經是軍隊里最大威力的單兵作戰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