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個星期,羅松溪終于把理想中的發動機設計圖給捯飭了出來。
他最終沒有拿出77口中“為風力驅動車輛量身打造的”渦輪增壓的方案,而是大幅度改進了原有車輛的變速箱。
在金屬車輪的時代,大扭矩幾乎是沒有辦法實現的,所以提亞那位面上的車輛變速箱技術極其落后,只有通過液壓臂切換的小扭矩的行駛檔和更小扭矩的啟動與脫困檔。
但膠制輪胎作為一項革命性的技術,帶來的必定是大扭矩下更快的加速度、更強的爬坡能力和載重能力。
羅松溪在77異位面知識的指導下,用繁復的齒輪設計出了5檔的齒輪變速箱。輪胎技術下,如何改進發動機其實是次要,重要的是改變發動機動力的輸出方式。
他知道剛剛拿到輪胎技術的帝國人,肯定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由于變速箱排列著密密麻麻的齒輪,為解決磨損問題,羅松溪運用了含2輝耀金的合金。
輝耀金倒是提亞那位面特有的金屬,只是當時在矮人大陸的時候,他無意中聽麥格文大師說起過,含少量輝耀金的合金能極大提高金屬的耐磨程度,但副作用是會與某個頻率的高頻音發生共振,從而使金屬快速瓦解。
這一條來自于矮人大師的獨家知識,將成為帝國新款變速箱的致命漏洞。
然而就在羅松溪的設計圖終于成稿,幾乎將胡爾克黨這個隱患拋在腦后的時候,胡爾克黨的人,卻還是找上了門來。
來了三個人,領頭的是羅松溪在列車上見過的那名青年,也是在好運氣賭場里架著那把極具暴力美感的超大功率元素步槍的青年。
他的禮貌與客氣似乎與他的首領一脈相承,他彬彬有禮地對羅松溪肅手道,“約翰·羅伊斯先生,我們的領頭人,‘和善的伊萬’先生,請您到好運氣賭場一敘。”
對朋友來講是“和善的伊萬”,對敵人來講是“恐怖的伊萬”,這似乎說明胡爾克黨并沒有什么敵意。
前些天羅松溪也打聽過一些伊萬和胡爾克黨的情況,似乎這吉爾斯都最大的幫派,平時并沒有什么很惡劣的傳聞,至少在他們東五環,民間對胡爾克黨的風評不差。
不過既然對方能找到他,這樣的邀請自然是不容他拒絕的。但客氣的邀請總比大洛爾那樣直接上門來喊打喊殺的好。況且無論如何,伊萬總是欠自己一個人情。
許多想法從他腦海中流過,表面上,則不動聲色地跟著那名青年上了停在煉金店門口的轎車。
在好運氣賭場頂層的貴賓廳里,已經擺好一桌筵席,伊萬永遠是一套筆挺的正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一周多前的傷看起來恢復得很好。
他坐在宴桌的主位上,沒有起身與羅松溪握手,而是直接伸手邀請羅松溪入席。
“來,坐,先吃飯。”
一席餐飯時間,伊萬的話不算多,只是閑散地問著羅松溪的個人情況,哪里人,家里怎么樣,來吉爾斯都干什么。
羅松溪照著聯安委給他的手冊滴水不漏地回答著。伊萬不提他帶大洛爾來大鬧賭場的事情,他也跟著不提。他打算先看看伊萬會怎么說,再決定如何應對。
一頓飯不咸不淡地吃了一個多小時,等撤下餐盤,端上咖啡與甜品的時候,伊萬雙手手指交叉,托著下巴,做出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對羅松溪說,“你不是伊斯坎為省人。”
羅松溪悚然一驚,臉上卻做出一副很是奇怪的表情看著伊萬。
伊萬抽出一只手,指著羅松溪面前的調料盤說,“剛剛最后上的那道燙燒鵝腸,是伊斯坎為的名菜。所有對帝國南方的菜系有所了解的人,都應該知道,應該先用蒜泥、蔥花、花生碎、小米椒和香油調出蘸料,撈出鵝腸后一蘸即入口,此時鵝腸的鮮與辣會恰到好處,無比美味。”
“我故意沒有調蘸料,然后注意到你一個號稱在伊斯坎為省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人,居然也不知道調蘸料,撈起鵝腸就往嘴里送,吃完還一副‘這道菜是不是忘了放鹽’的茫然表情。”
“帝國有俗話說,伊斯坎為人會在任何事情上犯錯,但永遠不會在吃的問題上犯錯。你說你怎么會連燙燒鵝腸也不會吃?”
羅松溪硬著頭皮道,“我們家從小家境一般,沒吃過這種昂貴的名菜。”
“你又錯了,”伊萬晃了晃一根食指,“像鵝腸這種下水,怎么可能是昂貴的食材?恰恰相反,燙燒鵝腸正是因為食材便宜、做法簡單,是伊斯坎為平民之中,最受歡迎的菜式之一。每個伊斯坎為人,幾乎都是從小吃到大,你居然說沒吃過?”
羅松溪暗罵了一聲聯安委,靠,給他準備材料的時候,為什么不把當地美食的介紹也準備一份?
77固然博學,但她了解的東西,大多集中在不屬于這個位面的知識上,比如風隕鐵,比如煉器。偏偏這種提亞那上土著的風土人情,她同樣一竅不通。
好在伊萬并沒有因為戳穿他的話而動怒,仍然和顏悅色地對他說:“你在列車上向我示警,令我逃過一次暗殺。你把大洛爾·勞德魯普帶到我的賭場,讓我為你解決掉一樁麻煩。這兩件事情可以看做扯平。”
“就算那天我受了不輕的傷,也是我還你的人情,我們混幫派的,講究有恩必報,我絕不會因此找你的麻煩。”
“但我受命在江湖之中,為吾皇巡視吉爾斯都,”說到“吾皇”兩個字的時候,伊萬朝西面拱了拱手,“對于每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我都有責任查清楚他的身份,以及來帝都的目的。告訴我,你是誰的人?”
羅松溪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伊萬搖搖頭,表示對羅松溪表現的失望,他繼續說道,“那天我的人找到了大洛爾的尸體,我看了看,他死前中了六尾蝎毒。知道六尾蝎毒提取方法的,全帝國只有一家。說,你是不是靖海侯派來的?靖海侯是想違背他除了犀角半島,絕不踏上陸地一步的諾言嗎?”
十多年前,帝國皇帝查理·羅伯斯庇爾遇刺,他的兄弟、除了流口水什么不會干的查爾斯·羅伯斯庇爾登上了皇位。
帝國的兩大權臣,首相左丹尼斯和靖海侯韋斯特為了把持帝國權柄,開始了長達數年的激烈政爭。
一直到帝國鎮國魔法師安東尼達斯晉升半神成功,在皇城的摘星樓上,用一千六百多發火球將左丹尼斯轟成了蒸汽。
韋斯特落荒而逃,并立下了終其一生,不會踏上除了他的封地犀角半島之外,任何一寸帝國陸地的諾言,安東尼達斯才沒有趕盡殺絕。
而這位鎮國魔法師,也從此成了帝國真正的話事人。
聽伊萬剛剛說的話,他的胡爾克黨,和聯邦的綠獅子幫一樣,明顯帶有濃厚的官方背景。
政府官方養一兩個民間幫派,幫自己打探情報,或者辦一些官方不方便出手辦的事情,是慣常的操作。
而胡爾克黨極有可能效忠的是執帝國權柄安東尼達斯,羅松溪知道,伊萬不是想找自己的麻煩,而是想找韋斯特的麻煩。
可羅松溪確實不是韋斯特派來吉爾斯都的,從某種程度上講,他還是韋斯特的死敵。但關鍵是他想不出什么辦法證明自己不是韋斯特的人。
不知道當著伊萬的面問候韋斯特的母親一百遍管不管用?還是要他現場露一手暗影步證明他其實是聯邦赫赫有名的青年才俊羅松溪?
伊萬看羅松溪沉默不語,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怒色。
“你不回答,其實也不要緊。”他說。
他再次豎起他那根看上去十分修長的食指,對著羅松溪虛點一指,他輕聲道:
“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