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已經打開了,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去做吧。”馬其頓站指揮官舉起手示意自己無害,他的另一只手還血肉模糊地黏在控制臺上,“求你了,就讓我在這里自生自滅……”
A根本不想聽他廢話,手槍里剩下的五顆子彈接連打在了馬其頓站指揮官的其他四肢和下體,最后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喉嚨,于是漫長的嚎叫戛然而止。
A沒再探究那團顫抖的血肉是否還有生命跡象,他半蹲下來,發出痛苦的喘息聲,一邊拉開衣領將手探到肩膀的位置。
多虧了劣質手工彈的“驚人”威力,那把步槍射出的子彈卡在了鎖骨與肩膀肌腱之間,他用手指努力了片刻,確認沒法取出來。
庫克小隊,應該已經撤離了吧?
A把自己從地上撐起來,提著空了的手槍,慢慢沿大路往回走去。
道路兩旁的建筑物傳來轟隆的爆炸聲,積聚許久的熱流終于找到了發泄口,裹挾著玻璃殘渣以及其他不知道本來面目的碎屑,如龍卷般涌向天空,像極了底比斯站毀滅的那一天。
而馬其頓站的居民也和底比斯站的人們一樣,沒能等到破曉的這一刻。
青年一邊拖著步伐,一邊茫然地望向遠方。
“我到底……在干什么。”
風中傳來無線電的呼叫聲。
“庫克,收到請回答,狼群在聚集,我們先撤離了。”
“庫克,收到請回答,庫克,庫……”
一只手將無線電按鈕關閉,A坐倒在冒出陣陣濃煙的貿易站門口。
他的旁邊靠墻擺放著庫克小隊全員的尸體,無一例外都因為吸入了過多的煙霧窒息死亡了。
火應該快燒過來了吧。他有些無聊地想著。
可是現在的他已經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只能坐在這里,流著血,感受視線一點點灰暗下去。
不遠處響起狼嚎,很快,荒野上最常見也最長久的族群即將占領這片區域,就和底比斯站毀滅后一樣——遇難者的尸體將會成為另一個族群哺育后代的養料,在這一點上,人類捕食野獸和野獸捕食人類之間,已經沒有了區別。
黎明的光線中,一對碧綠的狼眸從廢墟陰影中浮現,接著一只又一只,大概有十五頭饑餓的野獸發現了他和這堆尸體。
A想簡單地抗爭一下,但隨身的匕首和小刀都已經不知去了哪里,于是他攤開手示意自己沒有威脅。
一頭狼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吼著撲了上來。
A目光泠洌,在狼近身的瞬間將自己從原位上蹬了出去,狼撲了個空,腦袋還被一個堅硬的東西砸中,頓時有些恍惚。A扔出手槍后環臂抱住這頭狼的身子,將它頂翻在地。
狼的利爪不斷在他身上留下新的傷痕,但他已經無所謂了。
周圍的狼群嘶吼著圍了上來,A一邊看著它們一邊用手摁住狼頭,眼神空空蕩蕩,像是沒有自我的惡靈,身下狼想要掙脫束縛,他使上全身力氣將這頭不斷嚎叫的野獸壓制在地,一口咬上了它的咽喉。
鮮血和毛發的氣息涌入口腔,混合成難以難于的臭味!
這是頭年輕的狼。他想。要是再過個幾年,它可能就不會這么容易上當了。
身下的掙扎逐漸微弱,A抬起頭張開嘴,大塊的皮毛和血肉從他嘴里掉出來,這震懾了一眾蠢蠢欲動的野獸,它們甚至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個人類,還是和它們一樣的變異生物。
“其實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活在世上。”他對著這群狼笑了起來,“但如果不繼續活下去,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答案。”
狼朝他齜出獠牙,從四面八方撲了上來,這一瞬間A的大腦處于完全空白。
他已經沒有其他辦法能讓自己逃出生天,唯一能夠做到的只有在死之前多帶走幾頭畜生的命。
就在這時,他的無線電響了起來。
“A,你在哪里?”
那是狂鯨號的指揮官岡特的聲音。
“好好,小伙子,我看到你了。”
“砰!”
熟悉的槍聲響起,一頭狼應聲而倒,剩下的狼群向四周散開,發出不安地低吼聲。
“待在那里不要亂動,我們馬上就來。”
馬上就來。
A的嘴角牽扯了一下,倒下之前,他冒出了一個想法:
“媽的,怎么又是用我的槍。”
……
“他是什么血型?”
“鬼知道。”
“子彈找到了嗎?”
“我正在努力,不要催。”
“剛才讓拿過來的縫合線呢?”
“岡特,換個位置站,你太占地方了。”
“你確定他還在麻醉中嗎?”
“那是標準的成年人用量。”
“可是他睜開眼了,啊,眼睛轉了。”
“怎么可能?”巴哈雅的臉湊近過來,“A?你感覺痛嗎?”
A一臉茫然地望著這群圍著自己轉的男人和女人,意識到什么,他向下看去:還好,至少身上蓋了一條醫用罩布,如果在這種情況下看到自己的Luo體,他可能會想去死一死。
巴哈雅期待他的應答,他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兩人面對面沉默著,他突然倒吸一口氣,把巴哈雅嚇了一跳。
旁邊忙碌的莉娜把取出的彈頭丟進鐵盤,“好了,放輕松,我馬上就會縫好。”她手起針落,完全不顧A還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模樣。
“再給他打一針吧。”
“不行,人的身體可是非常精巧的機器,過量用藥可能會影響他今后的發展。”莉娜迅速收尾,“來個男人給他穿好衣服,再把他送回床上。”
“我可以自己來!”A瞬間清醒。
穿好衣服,他從床上下來,簾幕后的手術臺旁只剩下一個人。
“這里好像是禁煙區吧?”A笑了一下。
岡特卻沒有想和他開玩笑的意思,只是淡淡地滅了煙,目光如水從上到下流過他的身體。
A隱約明白了什么,他的表情僵硬起來,之后又變得冷漠。
“你沒有經過任何改造。”指揮官呼出最后一口煙霧,站直了身子,一直被他倚靠的手術臺整個來回晃動,險些沒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