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人類。
A準備好從指揮官口中聽到這句話了。
“真希望我不用提醒你沒有改造意味著什么。”指揮官一巴掌拍在手術臺上,整個地面乃至車廂都在震動,“你是血肉之軀!不是一塊塊拼接起來壞了就可以替換的機械,玩命很酷嗎?男孩?”
這反應他倒是沒想到。A決定保持沉默。
“想知道我的胳膊是怎么換上的嗎?有人給自己加裝義肢是為了跑得更快,有的是為了打人更疼,而我這只手,是為了一個女孩的自由。”
答案幾毋庸置疑。“巴哈雅。”
“沒錯。”
“你就是因為這個丟了軍銜?”
“更準確的說,我是為了離開那座城市。”
A有些驚訝,“你是黑都的軍官?”
“我是黑都軍隊里的人?是。我是黑都的軍官?不。”
他感到困惑,“我不明白。”
“我們會好好談論黑都的事,但得換個地方說話。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把巴哈雅準備的禮物交給你。”
指揮官帶著他穿過車廂,途徑居住區時依舊有很多腦袋從房門縫隙里探出來,有些是為了他襯衫下露出的重重繃帶,還有一些是為了他第一次梳上去的碎發、和那枚被眼罩遮住的左眼。
貓耳少女的禮物,是一副用黑布手工縫制的眼罩。
“午好,指揮官。”
“午好。”
“午好,A。”
這些投向他的目光都是善意的,時不時有人對他點頭致意。一名守在過道門口的士兵看到他過來,轉了個向面對他。
“你好,A,呃,我對馬其頓站發生的事感到很遺憾,但你已經盡力了。”
A看了他一眼,輕輕頷首。
有人朝他吹了個口哨,那是住在他隔壁的男人,也是“夢魘”變種人戴蒙德的同僚。
“嘿!聽說你不是改造人。”那個人完全無視指揮官殺人的眼神,歡快地喊出了聲,“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強的?”
“實際上,我的眼睛還是經過了一些改動。”A沒有覺得難堪,甚至玩笑意味的在右眼里形成了一個輻射標志。
“太酷了兄弟!我叫阿布利特,以后你的槍出問題都可以找我,第一次免費。”對方并起兩根手指在額角上一點,指向了他。
“我的槍很貴。”A表示拒絕。
阿布利特哈哈大笑,直到指揮官一肘子把他懟回了房間里。
“好好擦你自己的槍吧,混小子。”
從角落里跑出一個小男孩,他在指揮官面前站定,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長官,我們什么時候再啟程?”
兩米高的指揮官蹲了下來,這下他的橫向距離徹底把原本就狹窄的過道占滿了,“我們很快就啟程。”
“長官,我們為什么不進入馬其頓站呢?”
“馬其頓站著火了,我們可能得換條路走。”
“我們不幫助他們嗎?”
“噢,當然,我們努力幫助過了。”面對孩子,指揮官的語氣變得十分溫柔,“他們的幸存者已經離開了馬其頓站,說不定接下來我們就會遇上。現在,士兵,我命令你拿上望遠鏡去車頂協助警戒任務,如果沒有異常,我們稍后就開飯。”
“收到,長官。”孩子跑開了。
指揮官帶著A進入了一節加工車間,A抱著手臂靠在關起的門上,“真的會遇上嗎?”
“照目前的形式來看,我們的確很快會和他們相遇。”指揮官啟動了一臺機器,快速搖動手柄讓刀片轉動起來,“在地獄!”
“因為燃料的問題?”
“如果不能在補給站通過正常交易手段得到燃料,我們只能去和當地居民搶,希望這附近有足夠富足的流民聚集地。”
“我不明白。在狂鯨號的掃描設備能識別出變異組織的時候,流浪的希萊因還要靠騎馬穿越荒野。”
指揮官將一把手槍固定在機器上,他也不需要度量,直接憑手感進行加工,耀眼的電火花被指揮官視若無睹。
“你所看見的科技產物,都是我和工程師從黑都帶出來、從荒野的各種角落里撿出來的。你認為這里的文明已經被拋棄多久了?一年?兩年?六十一年了!頭幾年這片大地上還有人為了重建家園而奔走,但自從五十年前黑都改建完畢,他們再也沒管過外面世界的死活。”
“黑都的人不會來到荒野嗎?”
“他們為什么要來?除了窮人、變種人,和我這樣的蠢貨以外,沒有人會愿意離開黑都,他們將走出空氣過濾屏障和死亡畫上等號。”
“他們害怕病毒雨?”
“他們認為外面的空氣無法呼吸!”指揮官將卸下的零件隨意甩到一邊,“黑都的居民不把荒野上的人當作人,在他們眼里食腐動物是什么樣,荒野上的人就是什么樣。”
“明白了。”A點點頭。
“不,你不明白。最后一座補給站陷落,意味著這條鐵路斷了大半生機,或許你幾個月后再來看看,這里已經找不到生命的痕跡了。這就是荒野。記得剛才那個孩子嗎?他現在可能正通過望遠鏡看著一頭變異野狼叼著肉從馬其頓站走出來,但他不會想到那也或許是自己明天的結局。”
“即使是這樣,你也不后悔離開黑都嗎?”
“不。”指揮官回答得很堅定,“在這個時代,想要活著很難,想要安穩地活著更難,但我至少想活得安心。”
“你保護了很多人。”A認真地說,“如果我在黑都沒有收獲,我會回來幫助你。”
“這就是我說你不明白的另一個原因。”指揮官把打磨好的手槍扔到他懷里,“既然決定了前進方向,就不要輕易把未來和別人綁在一起。”
經過指揮官的努力,這把原本粗大夸張的手槍變得精致且內斂,外掛的信號彈發射器被去除了,頂端的準星也做成了清晰明了的“8字”瞄具,當然,它依舊重量十足,這畢竟是能夠發射馬格南子彈的手槍。
A舉槍對準了指揮官的眉心、鼻尖,接著垂下槍口,槍里沒有子彈。
“為什么?”他想不明白。
“你看,你應該把希望寄托在更有可能辦到的事情上,比如找個胸大的女人,生個健康的孩子,而不是往火場里跑一趟去開什么該死的門。”
“我問的是為什么把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