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占文家莊的第二天,天還蒙蒙亮,徐博已經帶一群胥吏趕來。
他負責清點文家的財產。
燕飛負責審問俘虜,找出身負人命的文氏族人。
文正海沒有找到,有文氏旁支的人告密,他有一個姘頭住在塢堡外面。
可是那個女人守口如瓶,什么也不說。
田禹并沒有難為她,沒有扎實的證據,證明她包庇、隱藏了文正海。
但是田禹總覺得文正海是個大麻煩,在緊要關頭他為了保命,能拋妻棄子,沒有一點做人的底線。
只要為了實現目標,他們視人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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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博抵達文家莊后,田禹就帶人回了府城。
現在府城四個大門緊閉,暫時停止人員進出,除非執行任務的軍人。
坐在公房的案幾旁,田禹拿著一桿毛筆在寫寫畫畫。
現在終于去掉了萊州府最大的地頭蛇,去掉了最大的掣肘。
可以甩開膀子,大干一番了。
現在,他開始考慮日后的路子該怎么走。
他正在紙上列出一、二、三、四、五……
親兵來報:韓休回來了。
田禹扔下筆,急忙迎了出去。
念杞還好,方琴幾乎每天都來打探消息。
“韓叔怎么這么慢嘛!”
這已經成了方琴的口頭禪。
念杞雖然也期盼韓休早點回來,帶來家里的消息,不過,她還算能沉得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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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休風塵仆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背著一個包裹。
見到田禹,便拱手道:“田公子!”
“韓叔辛苦了!”田禹急忙將韓休請進公房。
韓休坐下,從包裹里拿出一封信,“這是令伯父的回信。”
田禹拿著信,沒有著急打開,而是問道:“兩位小姐的家人如何反應?”
韓休搖搖頭,“一言難盡!方……”
他的話還沒說完,一個清脆的聲音已經傳來:“韓叔!是韓叔回來了?”
隨著聲音,方琴一手提著裙子,已經闖進了公房。
她徑直奔向韓休,“韓叔,我父……父親什么來接我?”
念杞跟在后面,滿臉無奈,沖田禹施了一個禮,不過也很快眼巴巴地看著韓休。
兩人的丫鬟跟著進了屋,沖田禹施禮后,靜靜地站在門內一側。
韓休站起身,沒有說話,只是拿出一張紙遞給了方琴。
“邸報?這是干什么?”方琴疑惑道。
她打開邸報,一目十行,目光突然定住了,臉色變得慘白。
念杞走過去,看了一眼,臉色充滿驚訝,眼睛瞪圓了。
邸報上有幾行字:真陽郡主薨,追封為永安公主。
方琴的眼淚滾落下來,拿著邸報失魂落魄般走向后院。
她的丫鬟春茶急忙跟了上去,扶住她的胳膊。
念杞想追上去,又有些猶豫,看向韓休。
韓休拱手道:“念太醫和咱家一起回來的,已經安置在附近的客棧。”
念杞高興地揮揮小拳頭。
不過轉頭看見方琴傷心欲絕的背影,她臉上的喜色退了下去。
“多謝韓叔!”念杞蹲身給韓休施了一禮,然后帶著芍藥快步去追方琴。
韓休重重地嘆了口氣,坐了下來。
田禹給韓休重新斟上茶,勸道:“南周這位皇上,在太子的時候就刻薄寡恩,他怎么可能容忍一個消失在外這么久的女兒回家。”
韓休苦笑道:“原來你都知道了。”
“當初看到馬車上的四爪金龍,就知道車主的身份不簡單。”田禹說道,“恰好前任太子妃就姓方,是興安伯的女兒。”
還以為隱瞞了身份,沒想到一開始田禹就知道了。
也難怪,忠勇伯是太子的嫡系,他的侄子對太子府的了解難免多一些。
“只是給郡主的打擊太大了。”韓休有些糾結地說道。
“這個結局遲早要來的,不如早點知道。她已經大了,會度過這一關的。”田禹安慰道。
韓休是看著方琴長大的,心中將之視為自己的女兒,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里也跟著很難過。
這一路他想了很多安慰的辦法,但是又一一被自己否決。
被親人拋棄的痛苦,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無力的。
田禹在屋里踱著步,他完全理解方琴的痛苦。
歷經磨難,又被至親的人拋棄,這種打擊太重了,對一個弱女子很殘忍。
“我把燕大哥叫回來吧。”田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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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休旅途勞累,去休息了。
念、田兩家是世家,田禹親自去旅館,將念闊請進府衙。
看到念杞從后衙跑進來,田禹悄悄退到了院子里。
念杞見到父親,喜出望外,撲上前,抱著父親的胳膊,喜極而泣。
念闊摸著女兒的秀發,眼睛也濕潤了,“好!好!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他的妻子前幾年去了,他和女兒相依為命,一直沒有再續弦。
女兒丟失這段時間,他瞬間老了幾年。
這個世界已經對他沒了吸引力,不過是抱著女兒還活著的念頭,吊著一口氣。
其實,即使韓休不去找他,他已經決定要辭官了。
他想當了游方郎中,一路行醫,一路尋找女兒。
田禹在院子里慢慢踱步,屋里念家父女各自訴說離別后的情景。
不多時,燕飛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
見到田禹在院子里,急忙拱手道:“公子!”
“文家莊怎么樣?”
“人員甄別今天就能結束,不過財產登記還需要兩天。”燕飛回道。
田禹要求,將文家莊的人分為三類,一類是手上有人命案的,一類是核心人員,一類是旁支、佃戶和長工。
前兩類暫時關押,第三類甄別后當場釋放。
“哦,叫你回來,是讓看看方小姐,她的狀態不太好。”田禹說道。
燕飛大驚失色,“她,她怎么了?生病了?被人欺負了?”
田禹急忙擺擺手,“不是,都不是!”
他將方琴的真實身份,和父親不認的情況,一一說了一遍。
燕飛沒有因為愛人是郡主,或者公主,而激動,或者惶恐。
只是擔憂方琴,她能否承受被親人拋棄的打擊。
方琴一直夢想著回去和家人團聚,還多次暗示,要他跟著一起走。
燕飛還一度為此糾結,是選擇和心上人去金陵,還是留在萊州府,跟著田禹打天下。
現在好了,不用糾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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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飛來到方琴的院門口,院子里很安靜。
沒有他想象中的哭聲,兩個婆子在院子里洗衣服。
站在門口,他咳嗽了一聲,丫鬟春茶迎了出來。
看著滿面愁容的小丫鬟,燕飛你問道:“小姐怎么樣?”
“在里面坐著呢,回來就是這樣。”外面洗衣服。
燕飛走了進去,看到韓休也在,正愁容滿面地坐在一旁,一籌莫展。
方琴坐在一個矮凳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地面,一動也不動。
燕飛蹲在她面前,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素手冰冷。
“他不要你了,是他的錯。越是這樣,咱們越要好好活著,活出個樣來,讓他明白,放棄你是一個天大的錯誤!”燕飛輕聲說道。
方琴的眼珠子動了一下。
“小姐,你想想,你母親是怎么死的?”韓休嘆了一口氣,說道,“如果不是他冷漠絕情,傷了她的心,怎么會那么年輕就沒了?”
方琴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燕飛。
燕飛接著道:“你看,這里很多人都喜歡,念小姐,韓叔,田禹,……”
“田禹?哼!這個人很討厭!”
“呃,你說的對!”
“父皇不要我了。”
方琴靠在燕飛的寬厚的肩上,像一只迷了路的小貓。
燕飛抓她的手稍微用了點力,輕聲道:“我要你!”
方琴的臉上飛起一抹紅暈,雙眼波光流動。
韓休無聲無息地退出屋子。
兩人又低聲說了一會兒話,燕飛看方琴的狀態好了一些,便拉她站起身,“走吧,念太醫來了,咱們去見見。”
方琴順從地“嗯”了一聲。
愛情,是一帖治傷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