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緊緊握住了木棒,眼睛銳利地盯著門外,一動也不動,猶如準備撲食的猛虎。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是衣衫襤褸的乞丐,而是一把出鞘的寶刀。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在門外停了下來。
來人輕笑道:“李勇,醒了就出來吧。”
乞丐聽到聲音,緊繃的身子瞬間放松了下來,隨手將木棍扔在了地上,大步走了出去。
“石厚,你來干什么?”李勇冷冷地問道。
石厚晃晃手里的一個包裹,笑道:“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找你喝酒。”
李勇咽了咽口水,上下打量時候,譏笑道:“你這身衣服、首飾能買一座不錯的宅子了。”
石厚淡淡地笑道:“我來找你,可不是找你當衣服的。”
李勇干脆地說道:“我這沒地方,你去酒肆喝酒吧。”
石厚沒有理他,抬腳將幾塊石頭踢開,勉強清出一片空地。
他蹲下身,將布袋里的東西一一掏了出來。
打開一個個油紙包,全部是醬菜,醬牛肉,涼拌雞絲,……最后掏出兩個小壇子。
石厚干脆坐在了地上,打開了一個小壇子,撲鼻的酒香隨風飄蕩。
李勇狂咽了一下口水。
石厚舉起小壇子,“來吧,一起喝點。”
李勇的內心掙扎了片刻,終于還是禁不住美食美酒的誘惑,坐了下來,剛要伸手去抓醬牛肉,石厚塞了一雙筷子在他手里。
李勇接過筷子,斜了他一眼,然后夾了一片牛肉放在嘴里,嚼了兩下咽下去,“好!不錯!”
兩人沒有說話,各吃各的吃肉,各喝各的酒。
石厚沒吃幾口菜,不時喝一口酒。
李勇卻頭都不抬,一陣風卷殘云。
不大的功夫,酒干菜盡。
李勇將筷子隨后一扔,“說吧,找我什么事?”
“想不想報仇?”石厚問道。
李勇愣住了,看著石厚,半晌沒有說話。
石厚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李勇嘆了口氣,“怎么報?”
“你先說,你想不想?莫非你就這樣,守著這個墳,折磨自己,卻不去折磨敵人?”石厚。
這片廢墟原來是李勇的家,平西伯府。
李勇的父親是秦王的親信,秦王敗走蜀州,平西伯府被關訓的兵給屠了。
李勇當時恰好夜不歸宿,躲過一劫。
等事情平息,他才趁夜在院子里挖了大坑,葬了家人。自己也在夜里回來守墓。
他天不亮出去,天黑了才回來,因此一直沒人知道平西伯府還有人幸存。更不知道這個大鍋墳竟然是出自李勇之手。
有城狐社鼠想利用這里的荒涼與墳墓,干一點骯臟的勾當,每每被躲在暗處的李勇懲治。
時間久了,這里有鬼的傳聞就傳開了。
周圍的宅子沒人買,已有的主人受不了這里的荒涼搬走了,這一片竟然荒了下來。
李勇乞討的時候,遇到過同是乞丐的石厚。
后來石厚突然消失了,他一度以為石厚死了。
不久得知石厚去了一個酒館,酒館的掌柜是個男的,但是大家都叫他“梅姐”。那里只接待貴婦,是貴婦消遣的一個地方。
李勇被石厚的話激怒了,“守墓也比當面首強!”
說完這句話他就后悔了,石厚也不過是為了活著。都是淪落人,誰嘲笑誰啊。他低下頭,不敢去看石厚的臉。
沒想到,石厚卻坦然道:“只要能借到‘勢’,當面首算什么。”
“借‘勢’?你在一個青樓里能借到什么勢?”
不過是金錢關系,去消遣的貴婦,哪個能真心幫襯的?這和男人去逛青樓沒什么區別。
石厚道:“如果是關訓的女兒呢?”
“你,你跟她好上了?”
“我從梅姐那搬出來了,現在住的宅子是關雅的。”石厚坦然道。
李勇來了精神,“你有什么打算?”
“平西伯之前就是負責秦王殿下的情報,你一直在旁協助。這次咱們攜手,希望你把情報這一塊擔起來。”
李勇的父親是大周朝的國子監祭酒,暗地里管理秦王殿下的情報系統。
“好!我干!”李勇干脆利索地回道。
面對強大的北周,他以為報仇無望,余生能守著親人的墳墓,他已經很滿足了。
沒想到,今天石厚突然帶來了希望。
李勇成年后,一直協助平西伯的工作。上陣廝殺他不行,吟詩作賦他不擅長,但是要說情報,他自信不輸給誰。
當年就是他在蛛絲馬跡中發現關訓可疑,可惜秦王不相信,又缺乏確鑿的證據,最后錯失良機。
石厚掏出一個錦袋交給李勇,“給,啟動資金。”
李勇打開袋子,里面是厚厚一卷銀票。
“關雅給你不少錢啊!”李勇驚訝道,“怎么有一股霉味?”
石厚搖搖頭,“她現在還不信任我,這是我家存下來的錢,我剛取出來。”
“你這么有錢還要飯?”
“怕被人弄死啊!再說了,當乞丐多自由。”
石厚將這些銀票埋了起來,本以為自己就當乞丐漂流后半生,直到他看到酒醉后姚杰的話。
姚杰酒醉,在路邊向親兵炫耀如何殺害石家父子,被石厚聽到。
也就是那次,激起了他報仇雪恨的決心。
“這是第一筆錢,以后我攢了錢再給你送來。”石厚說道。
李勇將錢袋子揣好,用手拍了拍:“你別再來了,一旦暴露了咱倆的關系,咱們就白忙活了。你就等著吧,等我站穩腳跟,會找你的。”
石厚點點頭,“也好!”
李勇嘆了口氣,“我之前聽到你去了梅姐那,還以為你受不了乞討的苦。沒想到你考慮這么深遠。兄弟,苦了你了!”
石厚苦笑道:“我這些算什么,和咱們被害的親人相比,至少咱們還活著。”
李勇看看不遠處的大墳包,嘆息道:“是啊,至少咱們還活著!”
“那咱們就找關訓他們討點利息,能把本錢拿回來更好!
在關訓沒有作亂的時候,兩家關系就很好,他們兩個更是經常在一起吃酒,是關系不錯的朋友。
好不容易見了一面,都有很多話要說。對以后的行動,兩人也有不少想法。
“有自己的死士嗎?”李勇問道。
“有這個想法,但是沒碰到合適的人選。”石厚回道。
兩人聊的投機,不知不覺東方已經有了魚肚白。
看看天色,李勇催促道:“你快走吧,這里雖然沒多少人住了,但是天亮之后有商販從附近的大路過。”
石厚也不矯情,站起身,“那我等兄弟的好消息。”
李勇自信地一拱手:“等我好消息,最遲十天,會有人聯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