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映慧一聽到“太子妃”三個字,便沉下了臉。
香桃立刻反應了過來,忙忙解釋:“不……不是奴婢要提太子妃,是蜜蠟跟三姑娘聊起了這個。”她只是轉述而已!
謝映慧冷哼一聲,倒也不至于怪罪到香桃頭上,只是說話時就越發沒了好聲氣:“那丫頭平白無事,跟謝映容提這個做什么?!”
香桃便告訴她,自打蜜蠟被調去做粗活,謝映容身邊沒有了幫手,連大金姨娘也一心勸女兒養病,不樂意幫著搞事了,謝映容也就老實了許多。前兩日,謝映容吃過嚴老大夫開的藥后,病情有所好轉,整天坐臥在床,嫌無聊了,就要求把蜜蠟調回來侍候她。
大金姨娘去找蔣婆子,沒能得到允許,不過那天蔣婆子心情不錯,就開恩允許蜜蠟回來探望一下舊主,歇上半天的假。于是蜜蠟來了,陪謝映容聊了半日的天。謝映容主要是打聽外頭的消息,卞家、程家的情形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薛家的她也挺關心。既然提起了薛家,蜜蠟自然免不了要告訴謝映容,薛家大小姐成了太子妃了。
蜜蠟如今是個粗使丫頭,也少有出門的機會。她知道的消息,全都是下人間流傳的,不新鮮了,而且有不少還是以訛傳訛的。她會知道太子妃的人選,乃是因為謝家下人相互警告,千萬別在大小姐面前提起薛大小姐已是太子妃的緣故。
當時謝映容就炸了:“怎會是她?!太子妃怎會是姓薛的?!不是姓趙的么?!”
原來她自打進了卞家養傷,起初卞大姑娘還會跟她聊些外頭的新聞什么的。可后來她忽然病倒,病情還越來越重,卞大姑娘一心以為是自己害苦了好友,全副心神都放在她的病情上了,哪里還顧得上什么東宮選秀?
卞家雖是寧國侯府的姻親,但本身當家人里只有一位六品誥命,以及一個落第的舉人,如果女兒女婿與外孫不跟他們提起,他們是不會拿東宮太子的秩事嚼舌頭的——還不到那個層次呢。程篤去外家次數少了,無事也不會提起太子妃的人選。于是卞家聽不到什么宮中的消息,更不會在謝映容面前提起,她消息閉塞,還以為外界一切如常,就算私底下命身邊人去探聽程篤的行程,也不會涉及到外界的形勢變化。
等她回到謝家大宅,又是禁足,又是養病的,就更不用說了。連大金姨娘都處于禁足狀態,蔣婆子又對她記恨在心,誰有閑情逸致跟她聊什么太子妃人選?
蜜蠟道聽途說,根本給不了謝映容什么答案。謝映容只得轉頭去問大金姨娘,可大金姨娘連姓趙的都還不認識呢,更何況是姓薛的呢?她唯一能說的,就只有這位要做太子妃的薛大小姐,是曾經在今年老太太壽宴時與二姑娘謝映真一同掉進水里那位薛四姑娘,乃是有同一位祖父的堂姐妹。謝映容當初不是救了那位薛四姑娘么?說不定日后還能借著這個關系,攀一攀太子妃的高枝兒呢。只要太子妃愿意幫謝映容說幾句好話,牽線做媒,謝映容想要嫁個家世好些的青年才俊,想必不難。程篤那樣的指望不上,正經官宦子弟還是沒問題的。
謝映容根本聽不進大金姨娘的安慰話,她整個人都變得暴躁起來,還命令蜜蠟想辦法打聽東宮選秀的更多內情,要知道為什么太子妃會是薛家大小姐?如果能打聽到薛四姑娘的近況,那就更好了。此外,如果趙家小姐沒能做成太子妃,那她現在上哪兒去了?
蜜蠟如今還在慘兮兮地做著粗活,起早貪黑的,得蔣婆子開恩才有了半天的休息時間,哪里有辦法去打聽外頭的消息?況且謝家大宅又不是卞家那樣的地方,這里的丫頭婆子男仆有幾個愿意跟她聊天的?萬一觸怒了哪位管事媽媽,報了上去,大小姐看她不爽了,直接將她發賣出去,她又能找誰哭呢?她只不過是個剛剛被買進謝家當了幾個月的差,其實還沒怎么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而已。從前她以為有三姑娘撐腰,干什么事都沒關系,可現在她早已弄明白了,三姑娘自己也只是紙做的老虎,就算平時看著威武霸氣,真有事時,是指望不上的。
謝映容氣憤地把蜜蠟罵出了屋子,轉頭看看大金姨娘,同樣是被禁足的消息閉塞人士,再轉頭去看香桃,又不是心腹,蔣婆子直接連房門都不進,她心頭有無數疑問,卻得不到答案,心中郁悶得快要發火了。當天半夜里,她就發起熱來。
香桃把自己觀察到的情況都報給謝映慧后,才小心地繼續說:“三姑娘也不知是不是魔怔了,有時候燒得厲害了,說的那些胡話……我都不敢告訴人去!如今我連蔣媽媽都不敢放進屋里,只有我和金姨娘在床邊侍疾。不過我冷眼瞧著,金姨娘只把三姑娘的話當作是胡話,并沒有放在心上,想必是不打緊的。”
謝映慧聽得眉頭緊皺:“她都說了些什么?犯忌諱了?”
香桃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三姑娘總是在念叨,說……明明太子妃是趙氏,怎會變成薛家的?那太子壞事時,恩人怎么辦?趙家可是滿門死絕了呀!”
謝映慧吃了一驚,頓時坐直了身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香桃:“真的假的?!她……她說的是這些話?!”
香桃憂心忡忡地道:“不敢有瞞大小姐,這事兒真真的!我連我爹娘都沒敢說,想著只要等三姑娘退了燒就好了。可她一直燒得不輕,這胡話也是越說越厲害了……萬一叫別個不知輕重的人聽見,胡亂傳出去,那可是要死人的!”
謝映慧恨恨地拍了桌面一掌:“謝映容這個混賬,病了都不肯消停!她到底想要連累全家人到何等地步,方才心甘?!”
她氣沖沖地領著香桃往金萱堂走,為了保密,別說瑪瑙她們了,她連素日不太買曹家賬的綠綺都沒帶上。
她走進謝映容禁足的房間時,大金姨娘正坐在女兒床邊抹淚,抬頭看到她來了,立刻沖了上來:“大小姐!三姑娘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您就當可憐可憐自己的親妹妹吧,好歹給她請個象樣的大夫來呀!”
謝映慧沒理她,徑自走到床邊坐下,看到謝映容滿面紅暈,額角生汗,雙目緊閉,喃喃囈語,便把耳朵湊近過去,果然聽到她在低語:“為什么都變了……太子妃明明是趙家的……四姑娘快逃!不能做太子妃……太子要敗的!離他遠點兒……”
謝映慧仿佛被火燙著了似的,縮回了頭,兩眼直直瞪著謝映容,仿佛在看什么可怕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