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滅戶后,最適合放一把火。
火光映照,相得益彰。
赤焰教的人帶著財物離開,那些死去的人,包括他們教中的同伴,皆長眠于此。
長街頭,赤焰教的一眾黑衣人皆是按既定路線離開,只剩羅芊芊散步一般,還未走。
“怎么,還在想方才的事?”她看向楚云清。
楚云清長出口氣,“恐怕我永遠也忘不了,周敏臨死前的樣子。”
他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血,這是周敏留下的,一大片,之前還是溫熱,如今血腥氣不散。
“是覺得愧疚么?”羅芊芊問道。
“有些吧。”楚云清很難清楚這種感覺,很不好受,也不讓人喜歡。
甚至是有些討厭,彼時冷漠的自己。
可世事就是如此。
羅芊芊沉默片刻,道:“我一次隨教中去滅人滿門的時候,也是這樣。”
楚云清道:“像今夜這種,還算滅門么?”
他指的,自然是那土豆擄走周颙那妾的事情。
“屠長老,向來有這等癖好。”羅芊芊搖頭道。
殺人還擄其妻妾,當真無恥且可恨。
“不這個了。”羅芊芊笑了笑,“咱們,畢竟不是一條道上的人,這些事情,我們做得,你做不得。”
楚云清一愣。
“在雷劫谷的時候,我就能看出來,你是個純粹的人。”羅芊芊道:“很純粹,有什么就是什么,你適合江湖,可江湖不一定適合你。”
“什么意思?”楚云清不解。
“沒什么。”羅芊芊沉默半晌,笑了笑,“你能成為與我們不一樣的人。”
楚云清總覺得她欲言又止的,話里有話。
“好了,就送到這里吧。”羅芊芊道:“今夜出了這么大的事,你是淵行幫的幫主,如果被人在街上看到可不好。”
確實,庸王府被滅門,動靜肯定能被鄰里聽見,就算當場無人敢去問津,可過個把時辰,肯定有膽大的入府去瞧。
況且,今夜有風,死了那么多人,血腥味兒也是掩不住的。
楚云清點頭,道:“總之,這一次還是多謝你了。”
“不必,各取所需罷了。”羅芊芊猶豫道:“更何況,我本身也不喜歡屠長老如此行事。”
不喜歡,并不代表會反對。
他們是赤焰教,是造反出身,需要的就是人手和銀子,沒有銀子,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而他們已經蟄伏了太久了,在嘗過逍遙散帶來的收益后,好不容易抓到了庸王府,那他們當然不會放棄,即便是孤注一擲也一樣。
為此,他們付出了太多努力。
要不然,今夜之事也不會如此順利。
“那山水有相逢,有緣再見。”楚云清抱拳。
微風中,羅芊芊挽了挽耳邊的頭發,玩笑道:“那還是別了,每次見面,似乎你都要我干些什么。”
楚云清也是笑了笑。
“今后一段時間,赤焰教會暫離太淵州。”羅芊芊臨走時道:“我也會在玄妙坊閉關一段時間,這次,應該是近來最后一次下山了。”
楚云清知道,對方這話中意思,便是最近不要聯系她了,如果有事,也是她來聯系自己。
羅芊芊的身影消失在長街的一頭。
上,擋住月色的烏云散了散,四下隱有月光灑落。
犬吠之聲遙遙而來,隱約的,還有跑動時兵器碰撞的聲響。
楚云清回頭看了眼,快步往自己在康樂坊的院而去。
他想先回去洗個澡,然后換一身干凈的衣服。
只不過,他未能如愿。
因為在剛出細柳坊后不久,便被人攔下了。
藍色配梨花白的劍裝,玉冠青絲帶,廣袖遮束手,出現在楚云清面前的,是一個儀容俊逸,氣度不凡的青年。
不過,此刻對方卻是按劍,氣機牢牢鎖定在他的身上。
楚云清不認識對方,也確定沒有見過。
所以,他只是粗略地瞥了眼,就要無視對方的氣機鎖定,從一旁繞過去。
而就在他如此打算,且步子未停的時候,對面之人開口了。
“楚云清。”
不是詢問,而是確認的語氣。
楚云清嘆了口氣,看對方這架勢,他當然不會以為是什么好事,相反定是麻煩。
“閣下是什么人?”他問道。
對面那人一手按劍,一手豎起劍指,掐了個劍訣行禮,“神武派真傳,花無期。”
楚云清一怔。
“看來,楚幫主是聽過我。”花無期道。
楚云清點點頭。
此時彼此相距不過五六步,他注意到,對方話時只有嘴唇在動,莫臉上有什么情緒,便連嘴角,似乎都未扯動。
好像是有點面癱的樣子。
“你在這里等我,有事?”楚云清問道。
“你該知道。”花無期道。
楚云清想了想,“因為花笑云?”
聽到這個名字,花無期古井不波的眼神終于動了動,“沒錯。”
楚云清直接道:“他死了,在雷劫谷。”
花無期沉默片刻,道:“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楚云清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畢竟,像這種事,羅芊芊回玄妙坊肯定起過。
而面前的人,又是花笑云的兄長,有理由知道這件事。
所以,楚云清便將花笑云的死了。
其中當然包括花笑云差點沉入沼澤、失血過多重傷瀕死,以及最后為躲避腥紅蝙蝠,而死于水中鱷魚之口的細節。
總之皆因雷劫谷內危機重重所致。
花無期一直靜靜聽著。
四下街坊里,卻有了喧鬧,那是城中巡檢在往庸王府趕去。
“盧少卿是怎么死的?”花無期忽然問道。
本來,楚云清見他聽得認真,且聽完花笑云死因后,也沒什么情緒波動,還以為對方沒啥事了。
沒想到對方還問盧少卿。
“取神兵的時候,中陣中機關,死于毒瘴。”楚云清如此道。
花無期不知信了與否,只是點零頭。
見他沒什么動作了,楚云清抬腳就走。
花無期就站在那里沒動。
隨著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楚云清一直裝作不在意的眼神,微微凝重起來。
場間的氣機,忽而變得粘稠且沉重,仿佛是有看不見的壓力,從四下拼命擠壓而來。
就在楚云清經過花無期身邊的時候,后者眼珠忽然轉了下,就朝他看了一眼。
如金戈鐵馬奏起,驟然錚鳴,一道劍氣便朝楚云清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