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告訴老太太說:
這樣做,目的是讓孩子經點磨礪。
別整天跟個長不大的奶娃娃一樣,遇事只知道哭爹喊娘叫姥姥。
這話太真實了。
韓老太太一度無言以對。
“母女倆”坐了一會。
韓老太太一開始拼命責怪她對李承遠太狠,一點都不通情達理,沒有慈母風范!
蘭疏影沉默幾秒,很贊同地點頭,說:
“我一向覺得,母親對待大哥的時候,確實是很顯慈愛之心。”
所以韓大哥最后被養成什么德性?
明眼人都知道。
李氏就不同,從小就很有反抗精神。
韓老太太一直說她不如韓岳一半的文靜。
不過她這股闖勁很討韓老板喜歡。
也幸好有嚴父教導,李夫人這個名號在紹陽城里才那么響亮。要是李氏沒病死,韓家至少還有半個合格的接班人,不至于垮。
有上一輩的案例做對比,韓老太太沒話說了。
她忍不住想起亡夫。
短暫的悲傷過后,她不知不覺把外孫拋到腦后,思路很自然地轉向福順樓。
蘭疏影從容應答,一派自信,讓老太太欣慰不已。
生意上的事,老太太其實不怎么能聽懂。
尤其是女兒定的那些方案,天書似的。
蘭疏影索性止住話頭,要帶她去現場看。
老太太欣然答應。
這趟來看女兒,她忘了兩件事。
一是忘了去跟外孫談談心;
二也沒想起來催促李鄧兩家的親事。
只惦記著亡夫的心血咯!
福順樓門外,鞭炮聲震天響。
蘭疏影攏著她耳朵。
過一陣,等鞭炮停了才帶老太太進去。
開門大吉!
新來的三個伙計干活很有勁,笑臉迎人,確實有點靦腆和生疏,那股熱情卻很能加分。在他們的帶動下,原來的幾個老油條也不敢大意了。
為了想爭取到東家設立的那筆高額獎金嘛!誰還跟錢過不去呢?
蔣大廚帶著學徒在后面忙活。
一份份菜單往里送,香氣往外跑,勾得新老食客們饞蟲直冒,大多在伸著脖子朝那邊看,希望下一個托盤是朝自己桌上送的!
蘭疏影設了幾個玩法,都是后世常見的。
比如滿額即贈免費菜品;
邀請朋友過來吃飯,送滿減券;
還有拼單、抽獎、試吃,等等。
現代人已經習以為常的東西,放到這兒卻是讓食客們耳目一新,酒足飯飽一出門,還沒忘記幫她宣傳。
韓老太太滿臉堆笑。
她年紀大,搞不懂這些花樣,可她不瞎,這兩層樓都是熱熱鬧鬧的,廚子們忙得停不下手,可見生意紅火得很呢!
唯一出了紕漏的,就是柜臺了。
那個掌柜,上次見面就十分奸猾。
蘭疏影還以為,他在福順樓干了那么多年,別的不行,算賬的本事總該過關吧?
結果簡簡單單的滿減就讓他手忙腳亂。
過來結賬的客人不知不覺聚了一排。
前面還有被他算錯賬的,拍著桌子正生氣呢。
“我去看看。”蘭疏影說。
韓老太太遇到這事很緊張,不過她本能地覺得,閨女一定能處理好!所以趕緊推她:
“你快去,快去,別顧我了。”
蘭疏影走到柜臺邊,屈指敲了兩下桌面。
食客們認出她,壞情緒稍有緩解。
那個生氣的人一愣,也拱拱手:
“李夫人。”
掌柜后背全是汗,額頭周圍的頭發黏成一團,驚惶又求助地看她。對上那雙沉靜的眸子,他又虛了,慫巴巴地繼續埋頭打算盤,越打越亂。
“你這到底算的什么賬?!”
這句真不是蘭疏影罵的。
而是最前面的食客。
他像被觸了逆鱗,忍無可忍,一把搶過算盤,噼里啪啦,沒幾下就出了精確的結果!
他怕大家不信,還報出了每道菜的價格、本單折扣、邀請朋友過來的優惠,果然數字都對得上,末了梗著脖子說:“這還沒算你們少贈的一碗甜酒呢!”
蘭疏影噗嗤一笑,給他倒了一碗。
這是她讓府里廚娘做的糯米酒。
甜度適中,不怎么醉人,送過來之后還專門拿井水鎮過,清涼解暑。
那人一口氣喝完,抹抹嘴,贊道:“爽快!”繼而跟她抱怨,說她不該找個濫竽充數的家伙來管賬,實在太耽誤事了。
正說著話,外頭呼啦跑進來一個人,上來就找掌柜。
原來這也是被算錯賬的,走到路上才反應過來。
第二個了。
蘭疏影臉色沉了下來。
掌柜弓著腰更顯佝僂,直往柜臺另一頭縮。
喝完甜酒的食客一臉無語:“錯了你就認,給人補錢!你光躲有什么用?誰家老板要是請你做事,簡直是生怕賬上不出岔子!”
這是多拿了的,那難道就沒有少收的?
“說得對。”蘭疏影道。
被他氣怒之下連帶著噴了,是大實話,她一點都不氣。
本來就想把掌柜換下來的。
可惜,這年頭的伙計好找,識字又會耍算盤的就難了,培養一個也得過段時間才能上崗。
她目光轉動,忽然跟那食客說:“這位先生說話很有見地,可認識什么好的賬房人選嗎?”
對方微怔,察覺出她話里的信任,突然哈哈大笑:“李夫人,那你看我怎么樣?!”
交談后得知,這位食客名叫張洞庭。
他之前在外地做賬房先生,因為族中有事叫他,這才回來的。最近在家過得安逸,他正想過陣子在城里找份活干,就不再遠行了。
正是瞌睡時候被送了枕頭。
張洞庭本就瞧不上掌柜的無能,他身后排隊的這些人,就成了他展示才能的一次機會。
在蘭疏影的示意下,他擠進柜臺,請食客上來。
一筆一筆,算得又快又準。
韓老太太見風波平息,真是哪哪兒都快活。
下午,福順樓里終于空出來了。
“沒想到生意這么好,幸虧妹妹聰明找來這些人幫忙,呼……”
韓岳是中途被抓壯丁的,累得夠嗆。
福蕙也沒閑著,在廚房沾得滿頭油煙。
還有蘭疏影從李府叫來的下人,端盤子擦桌子,手腕酸脹。不過比起酒樓原本的六七個伙計,他們癥狀還輕些。
“今天到底賺了多少?”韓岳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