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錦將披風抖抖,遞還給易呈錦,謝道:“多謝易大人關心,呼延讓你見笑了。”
易呈錦接過披風,也照樣將自己的披風搭在馬背上,說了一句:“我也是看呼延大人的披風,臟得實在沒法用,才......”
呼延錦何等聰明,立刻覺察到易呈錦對那件披風的疑心,正想說兩句圓過去,嚴捕頭走過來說:
“易大人,附近這一帶都搜過了,沒有發現陳凱,我們懷疑,他已經轉移離開了。浙江清吏司也回了話,說去找陳璇的時候,陳璇的書院出事了。”
“出事了?”
“對,書院里的一個童生死了,陳璇本人也跑了。不過,揚州府衙查問時發現,嫌犯為另一名童生,現已收押。逃跑的陳璇,也已經派人去追。大人,反正寶應也找不到人,要不,我們直接下揚州?”
旁邊的花蕎聽到是揚州的書院出事,心中一動,緊張的問了一句:“出事的是什么書院?”
“這我倒沒問,反正我們去了就知道了......”嚴都頭撓撓后腦勺。
易呈錦看出花蕎的不安,只說了一句:“去問。”
嚴都頭郁悶的離開后,易呈錦問剩下的幾個人:“你們一路找過去時,有沒有出現岔路口?”
“岔路只有一個,一頭通瓦場,是條死路,一頭通揚州。我們估計,他已經......”
“去瓦場!”易呈錦當機立斷。
那個路口,呼延錦和花蕎曾經走過。呼延錦也想起了一個地方,那天去瓦場買瓦的時候,瓦場的瓦匠師傅是到旁邊的一個山洞里,替他拿的瓦。
那瓦匠說:“這個山洞,本是取石灰巖燒石灰的時候留下的,現在剛好用來存些燒制好的磚瓦。”
呼延錦一邊幫花蕎提起她的背簍,一邊替她去牽馬,說到:“不錯,死路更要去搜一搜。我們要去找人,花蕎,你先回家......”
“我也去。”花蕎接過背簍背上,一蹬馬磴子也上了馬。再說,她還要等著聽聽,嚴都頭問回來的書院名字呢。
一行人到了瓦場,瓦場的場主以為來了主顧,連忙笑瞇瞇的迎上來:“客官是來買瓦,還是買磚?”
“什么也不買。我們是來查案的!誰是這里的東家?”
“小的就是,小的就是場主。”
“昨天晚上,有人看到一名逃犯跑進你瓦場,我們要進去搜。”
搜就搜唄,別拿棍子砸就行。
幾個都頭去搜場子,場子里一目了然,沒什么好藏人的地方,除非藏在正在呼呼作響的磚窯里......
李都頭看著易大人攤了攤手。呼延錦卻說:“還有一個地方。”說完就往石灰巖洞走。花蕎和易呈錦一看,也都跟了過去。
眼前這座拔地而起的小山,半座山都光禿禿的,除了開采石頭破壞了原有植被,山邊還依山建了一個三人高的石灰窯,和旁邊化石灰的池子一樣,全都廢棄了。那個存磚瓦的山洞,豁然入目。
來到山洞外,幾個都頭剛想往里走,卻被易呈錦攔住了:“等等!”
易呈錦指著洞口的地面說:“看腳印。”
這個石灰石巖洞,平時磚瓦搬進搬出,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上面自然踩出了進進出出的腳印。可有兩行腳印卻特別突出,因為它們的形狀比普通鞋印要更有輪廓,更像是腳。
“是陳凱!他沒穿鞋!”李都頭突然興奮的一拍腦袋,抽出佩刀,大步往巖洞里走。另外幾個都頭也跟了進去。
可惜里面磚磚瓦瓦都翻了一遍,卻沒看到人。一個都頭指著地上的腳印說:“我們來晚了,陳凱已經走了。”
確實,那個穿襪子的腳印有兩行,一行進,一行出,在一片雜亂的腳印中,這兩行整齊的腳印顯得特別明顯。看來,陳凱是進過山洞,可能找不到藏身的合適地方,又出去了。
李都頭著急的說:“瓦場是這條路的終點,若人不在這里,我們還是趕緊往揚州方向追,興許還能追得上。”
花蕎并沒說話,卻一直盯著地上的腳印看,大家都往洞外走,她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已經走到洞口的呼延錦,回頭一看,那位大姑娘不但沒跟上來,反而蹲下來,對著一正一反兩個腳印,用手指頭輕輕的測著它們的深淺。
呼延錦立刻著了回來,也蹲到她的身邊,輕聲問道:“怎么?腳印不對勁?”
“你看看,這一進一出兩個腳印有什么不同?”
也湊了過來的易呈錦,彎腰仔細看了看,答道:“沒什么不同,應該是同一個人。”
“你不覺得這個腳印有些奇怪嗎?”花蕎抬頭看了看易呈錦,但易呈錦知道,花蕎不是在看他,她是借著抬頭看他,乘機掃了一眼崖洞頂!
呼延錦剛才就注意到花蕎在量腳印的深淺,因為陳凱沒穿鞋,他的腳印比穿了鞋的那些腳印,在浮灰中踩得更深一些。深淺有問題?
他剛想開口問,只見一道寒光劃過,朝著對面的花蕎飛去,花蕎旁邊的易呈錦已經動了,一手將花蕎拉開,一手直接用劍鞘將飛來的匕首擋開。
呼延錦回身一顆片石就飛了出去,朝著剛才匕首飛來的方向,只聽見一聲悶響,石子打中了什么東西。
石灰巖洞壁和一般山洞不一樣,它的洞壁是青灰色的,在洞壁的一角,留有一行打進巖壁的鐵杵,那是搭采石木架留下的,現在木架已經拆了,鐵杵留在壁上并不起眼。站在最上邊一根鐵杵上的那個人,在洞穴的陰影里,更是不起眼。
因為他身上沒有穿外套,只穿著一件青灰色的中衣。
這時候再看不到你,我呼延錦就是個瞎子!呼延錦第二顆石子跟著就打了過去。陳凱躲無可躲,被石子擊中額頭,頓時一暈,從石壁上摔了下來,砸在下面堆著的瓦堆上。一時間稀里嘩啦,瓦砸碎了一片。
不用易呈錦下令,幾個都頭已經踩到瓦堆上,把在瓦堆里痛苦蠕動的陳凱架了出來。
易呈錦松開抓著花蕎的手,笑道:“我猜到了,你是不是發現腳印是人倒著走踩出來的?”
花蕎松了一口氣,點點頭道:“不錯,他是走進洞以后,倒著走出去,再倒著走回洞里,過程中用那個,將第一行腳印抹去。”大家順著花蕎的手指往磚堆旁邊看去,那里丟著一塊麻布,是工匠師傅肩扛竹筐時,搭肩用的。
“朝前走,前腳掌著力大,倒退走后腳跟著力大,所以腳印前后深淺不對。他倒是聰明,給我們布了個障眼法,讓我們以為他已經離開了。”呼延錦冷笑道。
花蕎笑著點點頭,又對易呈錦說:“易大人,剛才多謝你救了我。”
易呈錦正想表示他不過是舉手之勞,話未出口,只聽到外面有人大叫他。
“易大人!易大人!”嚴都頭遠遠就朝他們揮手,跑到了跟前,氣喘吁吁的說:“已經向揚州府問到了,死了童生的書院,叫梧桐書院。”
梧桐書院?那不是徐之錦去備考的書院?花蕎和呼延錦對視了一眼。呼延錦追問道:“被害的童生叫什么名字?”
“被害的童生叫羅文亭,海安人,是個今年準備下秋闈的考生。”
哦,不是徐三哥就好。花蕎剛松一口氣,只見嚴都頭喘了口氣又繼續道:
“被關押的嫌犯倒是寶應縣的,叫做徐之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