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潮1980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輸贏同源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國潮1980 | 鑲黃旗   作者:鑲黃旗  書名:國潮1980  更新時間:2025-03-11
 
在任何一個時代背景下,如果能夠提前預判即將發生的重大變革,都會很容易獲得財富。

就別說像寧衛民這樣清楚的知道未來世界會變成什么樣的掛B了。

所以還別看寧衛民剛剛被年京和江浩在物資上狠狠敲了一筆。

但后面發生的事兒就像他預料的那樣一一上演。

首先,在這個特殊的時間窗口,物資的價格仍然如同脫韁野馬一樣繼續向上猛攛,市面上的情況也就越來越亂。

甚至物資越是上漲,炒賣的人就越多,也就越不好搞到,原本的存貨很快就被清空了,就連生產廠家也沒有現貨了。

這樣一來,寧衛民哪怕在價格上確實是吃了點虧,但也多虧他當時沒含胡,才從廠家拿走了現貨。

否則以現在的行情,他哪怕肯花錢,也未必能買到現貨呢,空拿幾張紙又有什么用?

這就叫吃小虧占大便宜。

反而高價賣批文給他的年京和江浩又有點后悔出手早了,這次可能少賺了幾十萬。

為此,他們幾乎把大腿拍斷,果然又開始帶著資金尋找重新入場的機會,這就是人性。

除此之外,老天爺仿佛還格外垂青于寧衛民,很快就又以硬往他手里塞錢的方式,給了他補償。

似乎壓根看不得他吃虧似的,不但幫他把損失完全彌補了回來,反而還讓他大賺特賺,得了一筆潑天的富貴。

這樣的命運賜予更是旁人怎么也羨慕不來的。

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啊?

敢情1988年7月28日這天,國家率先決定對十三種名煙名酒的市場價格進行放開,由此拉開了勇闖價格關的大幕。

政令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從這天起,全國各大中城市百貨公司和煙酒門市部都出現了搶購名煙名酒的風潮。

京城、津門、滬海的商店在開市后的幾個小時內,所有煙酒全部被搶購一空。

當天下午,京城多個銷售點協調行動,價格上浮。

全國各大城市也分別在29、30日進行了兩次調整價格,這才使搶購煙酒的局面漸趨穩定。

都說機會是留給有準備之人的,這話沒錯,在這件事上寧衛民賺大發了。

而他就無疑屬于先知先覺的先行者。

雖然他并不知道具體這個時間點會發生這樣的事。

但他卻是知道1988年全國范圍發生過搶購風,而且未來茅臺、五糧液這些名酒的價格會漲到多高的。

這就是他為什么從一開始干慧民煙酒店,他就堅持讓張士慧用煙酒店賺到的錢來囤積茅臺、五糧液這樣的名酒,同時還開發了回收名煙名酒的業務。

說白了,對他來說,這簡直確定的不能再確定的發財機會了,只要躺平等著就好。

至于張士慧,他也有他的優點,那就是聽話。

雖然這小子有時候背地里總會發點牢騷,說點便宜話,但大事兒上他真的迷信寧衛民的判斷,他還是有自知之明。

因此,盡管寧衛民和張士慧在看到煙酒價格放開的突發消息時,已經比旁人晚了多半拍了,根本就來不及去參與煙酒的最后搶購。

甚至他們的煙酒店也來了不少人搶購的,反而讓看店的幾個員工,稀里糊涂賣出去了好幾箱好煙好酒。

最后還是譚大姐覺得苗頭不對,趕緊封存貨物,打電話告知了張士慧,他們倆才知道了市面上的重大變動情況。

但這依然不能改變寧衛民和張士慧是此事最大獲益者的這個事實。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們歷經數年,手里屯下來的貨實在太多了。

多到了什么程度?

那可是有數以萬計的茅臺和五糧液啊。

而且各種特別品種,特別年份的名酒也數不勝數。

這些貨物要是按箱算,能多達數千箱呢。

別說他們租用張大勺的小院早就放不下了,早已經開始把多出來的貨物逐漸轉移到蕓園的冰窖里去了。

就說后續他們也依然在擴大存貨量,所以現在就連冰窖也快塞滿了。

甚至很多酒都是按照年份排下來的。

最早成批量進貨的茅臺和五糧液,都已經存了數年之久的東西了,估計再過十年就能晉級成為老酒,那又是不一樣的價格了。

不夸張的說,就這些貨啊,在這次沒漲價之前,就價值五六百萬了。

因為1987年的時候,通貨膨脹的局面開始明顯,去年一年錢毛得厲害。

僅僅這段時間,茅臺酒就從三十八塊的市價漲到一百二十七元了,五糧液也從二十塊漲到了五十一元,官方指導價根本就壓不住。

可想而知,現如今價格這么一放開,官方正式予以了確定,這會造成什么樣的后續影響。

現在暫時能看到的就是,茅臺酒官方的市場核定價,從二十八元直接漲到了一百四十元,五糧液的官方核定價則從十八元直接漲到了八十元錢。

再加之假貨泛濫所造成的影響,民間反應尤其強烈。

這導致市場上真貨的實際零售價,恐怕還要再高出一兩成來,那才是大多數人能買到的真實價錢。

所以說,寧衛民和張士慧的這批固定資產再度騰飛,價值幾乎翻了一個跟頭,穩穩站在了千萬元之上了。

就這樣,寧衛民從通貨膨脹上吃了的虧,居然又從通貨膨脹上補回來了。

這叫什么啊?

這就叫輸贏同源,得失同根。

當然,對于寧衛民來說,屬于他的這一份煙酒資產不過價值六七百萬人民幣,委實算不得什么。

畢竟在日本股票市場一個百分之一的波動,他的個人資產就會以十幾億円為單位來計算,就差不多是這個數字了。

現在的他對于這種級別的財富收獲已經很難動心了。

不過對于張士慧可就大大的不一樣了,這小子還沒有經歷過如此巨大的財富波動。

想當初,當他接過寧衛民的班兒,靠壇宮京城總店經理的位置,從供給煙酒的買賣上為自己掙到第一個一百萬的時候,他就曾經激動地一天沒睡著覺。

去年,他的財富總值因為通貨膨脹問題靠囤積煙酒突破二百萬,他興奮中找人喝了一宿酒,最后喝到醫院去洗胃去了。

而這一次,一舉實現了資產的再度翻倍,更是他絕對想不到的。

原本以為百萬富翁就已經是自己人生巔峰的他,還以為自己要跟著寧衛民離開壇宮,未來等著自己的日子,大概是一段重新開始,算不得舒服的重建歷程。

可結果卻突然開出一張人生的大彩票,他驚訝的發現一夜之間,自己的資產好像要奔著千萬富翁去了。

這種地天板一樣懸殊感那是一種什么滋味?

恐怕除了張士慧自己,旁人是絕對感受不到的。

所以這家伙的直接表現那就是要瘋,從他給寧衛民打電話的聲音里就可知一二。

當時他簡直都快是嘶吼了,哪怕極力壓抑著情緒,但聲音仍然震動寧衛民的耳朵。

“衛民!衛民!咱們發了!這次發大了!”

“你還不知道吧,現在茅臺都快二百!五糧液都快一百塊了!”

“我說,咱趕緊賣吧!賣吧!庫里的貨,我打算先賣一半怎么樣?”

他這愚蠢的主意簡直快把寧衛民給氣笑了。

他仿佛直觀的看到了郵市上那些炒郵票的散戶,和股市中炒股票的韭菜。

這家伙對于突然降臨的好運氣誠惶誠恐,對給自己掙錢的東西拿著就感覺燒手,居然試圖提前止盈。

“不!別賣!一瓶都別賣!現在我們要做的,反而是買。你店里還有多少錢?趕緊湊湊吧……”

寧衛民的回復當場就讓張士慧暈頭了。

“買?茅臺和五糧液都這么貴了,你覺得還能漲?”

“不,我認為短期上升的空間也就這樣了,長期看當然會繼續漲,但短期不會漲太多了……”

“那你還……”

“我也沒說繼續買這兩種酒啊,再說了即使要買,你哪兒找貨去?我的意思是,高端煙酒價格放開,這是上面釋放的一個明顯信號,而且高端煙酒現在又被搶購,市面上已經沒有貨物了。那這種影響必然會傳導到其他的煙酒上,許多人很快就想,高檔煙酒價格放開了,那其他的煙酒呢?你要知道,咱們這兒,見風就是雨,一旦感覺某些事要形成趨勢,那就是一擁而上啊……”

“哦,我明白了!”張士慧的情緒正處于極度興奮中,他不等寧衛民把話說完,就搶著說,“你的意思是說,連二鍋頭也要漲價?那我們是不是要聯系一下我們上家黃經理,把他們糖業煙酒公司里的煙酒都拿下來……”

“哎,那倒不用。”

然而寧衛民認為張士慧又想岔了。

“像紅星二鍋頭這類的低價酒就算了,大公煙、小蜜蜂、紅纓槍這樣的低檔煙也不要,因為這是國家保民生的需要,怎么也得保證價格不能有大的起伏。咱們能落著的好處,頂多也就是不用低價虧本賣掉了。我覺得真正要隨之大漲特漲的,是京城那些本地的中檔酒,通州老窖、醉流霞、華燈之類的。你想想,頭幾年自從開放本埠市場,允許外埠酒水進京銷售,這些酒廠的名牌產品就被人家用降價的手段給打趴下了,把市場也給奪走了,導致這些酒變得積壓滯銷,庫存越來越多,最后等到這些酒廠想主動降價都沒人買了。現在是又有貨,又便宜,咱們不買等什么呢?而且即使是我判斷錯了,風險也不高,因為這些酒,質量都是相當棒的好酒,純糧食釀造并非勾兌的破玩意。現在本來就便宜,性價比極高。而且也不怕存,咱又是開飯館和煙酒店的,你覺得還能砸手里嗎?所以,你就……”

“所以我就放心囤貨好了!有多少要多少對嗎!”張士慧又搶話了。

他自己也知道不該,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現在他,一種強烈的捕捉機會的渴望在他心里涌動著。

他除了惦記再賺一筆,就是在想——這一票如果要再做成了,是不是又能賺個上百萬,讓自己離千萬富翁更近一步?

這次得到了寧衛民的肯定,于是接下來張士慧就再無疑慮,完全按照寧衛民的指派開始行動。

他竭盡所能把煙酒店的所有存款從銀行賬戶里取出來,展開了大規模的收購行動。

最初的目標當然就是他們老朋友糖業煙酒公司黃經理的庫存,差不多四五百箱的酒,價值還不到四萬塊,他不眨眼皮統統吃下。

其實無論是銀行的工作人員,還是黃經理都想勸張士慧呢。

銀行的人見不到多達幾十萬的資金流出,一再勸說,“喲,張老板,您這是要干嘛呀,是經營上遇到了困難了嘛。那也犯不上都取走啊。我可跟您說,內部消息,我們利率又要往上調了……”

黃經理則是念著交情,怕張士慧踩錯步伐。

“我說小張啊,你可別沖動啊,這些積壓貨你都吃下,那得什么時候才能賣出去啊?你這幾年干的不錯我知道。可做生意哪兒有急功冒進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現在政策只是允許高檔煙酒漲價,沒說其他酒水,我勸你還是再想幾天吧……”

只可惜,要是一般的情況下也就罷了,張士慧或許還能琢磨琢磨他們的話。

但這一次可是張士慧身價暴漲,而且又有寧衛民親自坐鎮行動啊。

人一有了錢,本身就容易膽兒肥,再加上寧衛民又一次證明他的先見之明,頭幾年的布局讓倆人的資直接翻了個跟頭,那張士慧哪兒可能聽其他人的勸?

所以他義無反顧的取錢,拿貨,一切的干擾和不同聲音完全屏蔽了,他甚至還托黃經理介紹其他的門路,去拿這些滯銷貨呢。

大有不把所有錢花光誓不罷休的意思。

而真等到把貨買到手了,他也不消停,幾乎每天都要巡視安放這些貨物的新庫房。

盡管有時候需要他吃力的在貨物的縫隙里鉆來鉆去的查看,驗貨。

但他仍然興奮得手舞足蹈。

過去他經常在自己老婆面前引以為傲的拍拍自己的肚子,“我這肚子,什么好東西沒吃過,至少值幾十萬。”

現在,他跟老婆吹牛的詞匯變成了,“我這腦袋,絕了,至少值上百萬……”

唯一有點遺憾的是,現在的他也有點魔怔了,滿腦子里想的就是酒,也只有酒了。

別說寧衛民托付他去找找未來店址的事兒他給拋在腦后了,就是現在對壇宮飯莊的日常管理他也經常分神了。

成天關注的就是報紙上有關物價和通貨膨脹的報道,做夢都盼著自己新吃下來的酒水開始漲價,變得供不應求。

如果從這一點上看,成為千萬富翁對他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還真有點難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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