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小福綿從出生到現在,過得第一個正常年,也是景壯壯有記憶的第一個熱鬧年。
景壯壯出生的第二年老太妃就過世了,之后守孝三年,即便規矩并沒有十分嚴苛,但想要熱熱鬧鬧過年過節顯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這一次,從張貼對聯到制作燈籠,從出門挑選過年需要的物資到分派給各家的禮物,全都是一家人親自動手。
兩個孩子感覺每天都在過節,就算干活也高興得不得了,卻差點把滿府的下人嚇抑郁,總覺得自己一無是處,說不定很快就會被趕出王府,要另謀生路了。
沒兩天,已經成功出宮讀書的二皇子也加入到了這一家人的行動之中,每天放學后就往瑞王府跑,有時候索性直接宿在王府不回宮,自在得一點都不把自己當外人。
隨著年齡增長,已經越來越沒那么自在的太子殿下羨慕得眼睛都紅了,就算有弟弟時不時給他帶各色小禮物,也撫平不了他嫉妒的嘴臉。
“皇兄最近脾氣可壞了。”二殿下滿臉的憂心忡忡,只是那骨碌碌轉溜的眼珠卻顯出幾分狡黠,跟云蘿打小報告道,“他昨天吼我了,超大聲的!”
云蘿便問,“他為什么吼你?”
二皇子的眼神飄了一下,然后小表情無辜的說道:“我不知,我跟他說話的時候,他突然就吼我了。阿姐,你下次見到他的時候要跟他說,不能老是欺負弟弟!”
這怎么看著像是來找幫手的呢?
“你跟他說了什么?”
小家伙瞬間噤聲,眨巴眨巴眼,然后朝云蘿嘻嘻笑,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哧溜”都從凳子上滑了下去,轉身往外跑,還說:“阿姐,父皇給我們寫了幾副對聯,我去分給弟弟們!”
轉眼就跑得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
這是眼見著告狀不成功,便趕緊撤退?
隨著年關臨近,瑞王府被布置得一天比一天更喜慶熱鬧,到后來,云蘿和景玥已經完全脫開手,只由著幾個孩子們盡情折騰。不管是要給鎮門的石獸掛上紅綢,還是在門上貼歪歪扭扭的福字剪紙,甚至連出自小福綿之手的完全認不出字來的對聯,也都安排著貼上了。
王府門前人來人往,看到張燈結彩,越發鮮艷的王府,不由得咋舌,這實在是不符合王府的氣質,說實話,有點丑。
一時間,瑞王府的裝扮被許多人津津樂道,還有人忍不住嘀咕,瑞王爺和安寧郡主連這樣重要的事情都能由著幾個孩子胡鬧,太縱容了些。
況且,把府里布置妥當,把年節往來安排貼切,這本是當家主母的職責,瑞王府里若是有個姑娘,讓她來上手安排倒也說得過去,怎么竟讓幾個小爺們來做此等瑣碎雜務?沒的把郎君們都教壞了。
這其中,還有個二皇子呢!
景玥也沒有想到,不過是放手讓幾個孩子去分擔點家事,年節下的,他竟然又又又被彈劾了。
瑞王爺覺得,這個氣,他不能受!
于是當天就把太子拎出了宮,把瑞王府今年過年的各項事務應酬往來全交給了他安排,還說若做得好,他屆時包他一個十萬兩銀子的大紅包。
太子殿下不屑的嗤笑一聲,他是會被區區十萬兩銀子收買的人嗎?
轉身,他就領著弟弟、外甥、大侄子橫掃京城的大街小巷,誓要讓瑞王府這個出孝后的第一年過得熱熱鬧鬧!
泰康帝:“……”這個為了區區十萬兩銀子就把諸多國事丟給他的不孝子,不知道年關將近,他每天都有看不完的折子,處理不完的國事嗎?
上表彈劾的御史們:“……”他們還要繼續彈劾嗎?接下來可就要彈劾太子爺了。
還不等他們糾結出個結果,鎮南侯衛漓忽然拜托太子順手幫他家也做一下過年的安排,“臣初到戶部,又逢年關,實在是忙不過來,母親也在報館抽不出空來,夫人又身體不適,以至于如今家中都沒個主事人,連孩子都要請妹妹幫忙多多照顧。但過年總不能過于潦草,只能厚顏請殿下搭把手,也不用多熱鬧,過得去就行。”
眾大臣:“……”
我信你個鬼!你從嶺南回京就入了戶部,混得不知有多如魚得水,一年過去了,還初入戶部,忙不過來?
太子殿下也很生氣,白眼簡直要翻上天,怒道:“你當本宮是你們的管家呢?”
衛漓面不改色,依然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樣,躬身道:“您這樣尊貴的管家,臣恐怕是請不起的,但畢竟關系到家中各方各面,不敢輕易交給別人,思來想去,也只能勞煩殿下了。”
請太子來管家,真是只有景、衛兩家有這樣的面子了,也只有他們敢。
別的人家,就算給他們這個面子,他們還不敢接受呢,誰知道太子會不會通過管家找出他們家中不愿為人知曉的陰私事?畢竟太子殿下鬼精鬼精的,脾氣還不大好。
御史們竟然不敢彈劾太子,這讓景玥有點生氣,對云蘿不滿的問道:“他們這算不算柿子撿軟的捏?”
景軟柿子玥認為此等欺軟怕硬的行為已經觸碰到了他的威嚴,亦嚴重影響了他對御史們的好感。
云蘿不禁默然,沒想到你一個被彈劾專業戶竟然對御史還有好感這種東西?
景玥沒想到他家阿蘿對他竟然有這樣大的誤會,當機借口索要補償,特別的不要臉!
除夕宮宴,景玥和云蘿帶著兩個孩子進宮,宮宴上觥籌交錯、輕歌曼舞,對景壯壯和小福綿來說,雖然用不了幾年,他們就會習慣這樣的熱鬧,但此時此刻還是忍不住的看花了眼。
云蘿在宴席上看到了如今已成為大彧新羅府的新羅前任大王,看到了歌頌大彧繁榮昌盛的暹羅使者,看到了從互市中得到好處,對大彧更多了幾分討好和小心翼翼的西夷人,還看到幾個海外來客,他們說著十分生硬的大彧官話,對滿殿輝煌充滿了震驚和渴望。
如今看似四海承平,但是泰康帝的腳步并沒有打算就此停下,云蘿送上的那一份天下與圖太廣袤了,如今呈現在他眼前的還僅僅只是這方天地的一個小角落。
但他也不著急,他甚至從沒有想過,在他的有生之年就能讓大彧的腳步踏遍整個天下。
路要一步一步往前走,首先大彧的百姓要穩得住,然后再把周圍那些對大彧虎視眈眈的小國收拾得服服帖帖。
今年還有高句麗和百濟的使者前來朝拜,態度十分謹慎,姿態擺放得極低,簡直低到了塵埃里。
橫亙在兩國之間的新羅讓他們的王夜不能寐,日夜擔心什么時候大彧不滿足于小小新羅了,就會向他們張開獠牙。
橫渡重洋,大彧也只花了不到三年的時間就把新羅給滅了國,如今新羅是大彧的一個新州府,上面駐扎著大量的大彧士兵,除了協助官府收服新羅的原住民,便是磨刀霍霍,天天盯著兩邊的百濟和高句麗。
過了年,泰康帝又往新羅派遣了幾個官員,卻把此時就任別駕的文彬調回京城,說是叫他回來成親,省得成王叔心急火燎的要拆他的崇明宮。
但實際上,文彬在一開始赴任的時候就不是正經當官的,他的主要目的是監視太守宗琪鈞。
文彬寒門出身,背后站著的卻是云蘿,是景、衛兩家的勢力,便是貴為簡王世子的宗琪鈞也不敢輕視,除非他真的想造反。
但到了今時今日,不管當年簡王府有著怎樣的野心,都已經成不了氣候了,與其冒險落個滿門皆滅的下場,如今泰康帝好歹還給他們留了余地和后路,往后若謹言慎行,未必不能榮華富貴過一生。
如今,簡王府和宗琪鈞都安安分分,文彬的任務也算告一段落,可以回來成親了。
但這一來一回加上職務交接的時間,等文彬回來至少也要半年之后,云蘿便先給他在內城置辦了一座五進的宅邸,這是作為姐姐送給弟弟的成親賀禮。
二月中下,鄭豐谷他們抵達京城,云蘿把他們領到了新宅院中,劉氏見了后,直道云蘿破費了,還想把銀子還給云蘿。
“你當姐姐的送賀禮是理所應當,但這也太貴重了,不能總讓你給他們費銀子,王爺也要有意見的。”
云蘿怎么會收呢?堅定的把銀票推了回去,說道:“不過是一座房子而已,對我來說算不上什么,景玥也不會有意見。況且,這是我送文彬的成親賀禮,娘你不能替他拒絕,他可不會跟我客氣。”
劉氏嗔怪道:“他那是伸手拿慣了,臉皮厚得很。”
太子溜溜噠噠的過來找鄭嘟嘟,在這座宅院里晃了一圈,估摸著也就值幾千兩銀子,便摸著懷里十萬兩銀子的大紅包,心滿意足。
嗯,他依然是阿姐最喜歡的弟弟!
紅包雖是景玥給的,但真不是太子爺看不起自己的親舅舅,沒王妃的同意,瑞王爺根本就拿不出十萬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