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善如蒙大赦,三步并作兩步出了自家的大門,一眼就看到了一襲鴉青色大氅,正與沈恒說話兒的孟競。
忙笑著迎上去,屈膝給孟競拜起年來,“孟二哥新年好,祝孟二哥新春大吉,萬事遂心。”
孟競余光早注意到季善出來了,雙眼上下一溜,飛快打量了她一遍,見她面色紅潤,神采奕奕,知道她已自之前趕路的疲乏勞累中緩了過來,方心下一松,笑道:“嫂夫人新年好,也祝你新春大吉,萬事遂心。”
一旁沈恒隨即笑道:“彥長兄,我們別在門口吹冷風了,且屋里去坐著,吃著茶烤著火,再慢慢說話兒也不遲。彥長兄,請!”
孟競笑著點點頭,“好啊。”
又吩咐一旁的楊嫂子夫婦倆,“不是說要來給沈相公和沈娘子拜年么,怎么見了人,反倒不說話兒了?”
一旁楊大與楊嫂子便笑著上前,給沈恒季善行起禮來:“給沈相公沈娘子拜年了,祝沈相公沈娘子新春大吉,一整年都開心順利。”
季善忙一把攙了楊嫂子起來,嗔道:“不過才幾日不見,楊嫂子就與我生分了不成?不是說了讓你和楊大哥今兒把孩子們一塊兒帶來嗎,怎么就只你們兩人跟孟二哥來了呢?”
楊嫂子笑道:“哪才幾日不見,分明就已兩年不見了。可就算是十年不見,我也不會與沈娘子生分的,要是生分,也不會沈相公一叫就來,連客氣都不客氣一下了,至于孩子們,今兒卻是隨他們爺爺走親戚去了,也只好下次有機會時,再讓他們拜見沈相公和沈娘子了。”
季善這才笑了,“楊大哥楊嫂子就是要一喊就來,才不枉我們這些日子的情分呢,不然我可就得親自去孟二哥家請你們了。快隨我屋里去坐,暖和暖和……相公,楊嫂子我就先帶走了,孟二哥和楊大哥就由你照應了啊。”
待沈恒笑著應了‘放心’,方帶著楊嫂子進了門,去了堂屋旁的偏屋落座。
眾人見了,少不得要問季善楊嫂子是誰,待聽季善說了:“這是鎮上孟夫子家的楊嫂子,我們在府城住在一起,很是投緣。”后,便都知道是孟家的下人了。
倒還不至于因此就看楊嫂子不起,畢竟都是鄉下人,并沒有多少階級尊卑觀念,何況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既是季善的客人,她們總要給季善幾分面子。
只到底跟楊嫂子不熟,打過招呼后,便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遂又各自繼續聊起各自的話題來。
楊嫂子卻也不以為意,笑著與季善道:“沈娘子且忙您自個兒的去吧,今兒這么多客人,您肯定有的忙,就不用管我了,我在這里吃茶烤火也是一樣,等回頭您忙完了,我們再說話兒也不遲的。”
季善一邊招呼她吃瓜子花生,一邊笑道:“我該忙的都忙完了,這會兒還真沒旁的事兒了,何況我娘和嫂子們都是能干利索人兒,便沒有我幫忙,她們也游刃有余。我等會兒給楊嫂子介紹我娘啊,她聽我說了你和楊大哥在府城時對我們夫婦的處處照應幫襯,感激得不得了,已經說過好幾次定要當面兒謝你呢!”
楊嫂子忙擺手道:“沈太太也太客氣了,明明就是沈娘子和沈相公一直在照應幫襯我們,尤其是您,有任何好事兒都不會忘了我,讓我們家這個年比以往都過得好,該我當面兒謝沈太太才是,如何能讓沈太太謝我,我可萬萬當不起,萬萬當不起。”
季善笑道:“當不當得起,楊嫂子說了可不算,我們說了才算呢。你也別緊張,就當認識一下我娘也就是了,她是個極好性兒之人,你待會兒見了就知道了。”
楊嫂子聞言,這才笑了,“那是該當面兒給沈太太拜個年才是。”
頓了頓,“還是沈娘子家里好啊,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這才是過年該有的樣子呢,不像我們家,冷冷清清的,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
季善聽得有些不解,“孟二哥家上下也有十幾口子人,怎么會冷冷清清?”
三十晚上鎮上各家的煙花都放了半宿,映得半邊天都是紅的,鎮上人也比鄉間大家都是四散而居多多了,理當更熱鬧才是啊,莫不是,因為孟家今年少了幾個人?
楊嫂子已小聲道:“沈娘子也不是外人,我也沒什么可瞞您的。這不是太太和二小姐今年都不在家,連同我婆婆也不在,家里少了幾個人,本來就要冷清些嗎?偏二少爺之前還在信上與老爺說得好好兒的,這次回來便定親,老爺也替他相看好了縣里宋舉人家的三小姐,只等二少爺回來,彼此相看過了,便過庚帖。誰知道回家后老爺一說這事兒,二少爺卻反悔了,說暫時又不想考慮成親的事兒了,只想安心念書,準備秋闈,等秋闈過了,再考慮也不遲。”
“老爺都跟宋舉人說得差不多了,又自來最重承諾的,豈能不氣?二十九晚上便罵了二少爺一頓,第二日大年三十兒又罵了一頓,家里誰還高興得起來?大飯都沒怎么動,歲也沒有守。偏我們大姑爺家的老太太又病著,我們大姑奶奶要侍疾,昨兒也沒回來,只打發人送了拜年禮回來……家里連日有多冷清,沈娘子想吧。”
季善這才明白過來,道:“不怪方才我見孟二哥氣色有些不好,還當是過年累著了,倒不想……,不過孟二哥為什么忽然又不想考慮成親的事兒了?我記得之前聽我相公說過,指不定這次回家過年,就能喝到孟二哥的喜酒了啊。難道孟二哥是打算中了舉人后,雙方都更體面風光?”
楊嫂子小聲道:“老爺也是這么問二少爺的,還說本來也沒讓他現在就成親,只是定親而已,等他秋闈完了,出了結果,再擇吉日成親也不遲。又說那宋舉人家家風極好,幾個兒子都成器,宋三小姐也自有賢名,若不是二少爺去年中了秀才,還高攀不上這門親事,要是過了這個村,可就再沒這個店了。可惜二少爺還是不同意定親,只說他心里自有主張,等秋闈過了,一定給老爺一個交代……也不知二少爺怎么想的。”
連身為孟家人的楊嫂子都不知道孟競怎么想的了,季善一個外人,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了。
只得笑道:“孟二哥一看就是有大志向的,可能如今的確沒有娶親的心思,一心都在學業上吧?總歸也等不了多久了,且男人家跟女孩兒不一樣,早兩年遲兩年成親并無太大差別,夫子想來氣過之后,也就由他去了。”
孟競跟沈恒可不一樣,好歹出身家底都要高出一截,自然在婚嫁市場,也比沈恒更有挑揀的余地,如今他只是秀才,便已能娶到舉人的女兒了,那要是他中了舉人,豈不就能娶到進士的女兒,或是府城大戶人家的小姐了?
再是一個大男人理當自力更生呢,有背靠大樹的機會,有給自己找一個得力岳家的機會,又干嘛非要跟自己過不去,不過就是多等一年的時間而已,孟競多的都等過來了,最后一點時間自然也等得起。
楊嫂子嘆道:“二少爺自來便有主見,老爺好說歹說都不聽后,可不只能由他去了?我們家又不興打孩子,又是二少爺一輩子的大事兒,老爺總不能牛不喝水強摁頭,弄得回頭萬一成了一對兒怨偶……嗐,瞧我,一說起來就沒個完了,不是白白耽誤沈娘子正事兒呢,您快忙您的去吧,我吃會兒茶就是了。”
季善忙笑道:“我真沒事兒要忙的,也是楊嫂子不拿我當外人,才會與我說這些……”
正說著,就瞧得路氏進來了,忙打住了,飛快與楊嫂子說了一句:“我娘來了。”后,起身叫起路氏來,“娘,這里。”
路氏便循聲走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也已起身站在季善身邊的楊嫂子,忙笑道:“這位便是楊嫂子了吧?真是歡迎歡迎。我聽我們家善善說了好多您在府城時對她的照應幫襯,尤其是我們家老四去省城那段時間,全靠有您給她作伴,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激您才好了。”
楊嫂子忙給路氏行禮:“給沈太太拜年了,祝您新春大吉,多福多壽。您太客氣了,分明就是沈娘子對我們夫婦諸多照應幫襯,該道謝的人是我們才對,您再這般客氣,我都要羞得恨不能鉆進地縫里了。”
路氏笑道:“橫豎都是出門在外,肯定是沒法兒跟家里比的,也只能互相照應,互相幫襯了。我還有事兒,就先去忙了,您和我們家善善繼續聊著吧,待會兒吃過了飯,我再好好陪您。”
又客氣了幾句‘招呼不周,千萬不要見怪’之類的話兒,才忙自己的去了。
余下季善又與楊嫂子閑話了一會兒,夸了一回季善的火鍋,“大年三十兒晚上我做了端上桌后,雖老爺少爺們都因心情不好,沒吃太多,但其他菜直接就沒動過,比起來沈娘子的火鍋一樣是最受歡迎的,這幾日家里的人一定都吃得很高興吧?”
便到午飯開席的時間了。
季善遂暫別了楊嫂子,去幫忙上菜加招呼客人們入座去了。
不用說季善的火鍋又贏得了滿堂彩,人人都在嘗過之后,再也停不下來。
只可惜太少了些,人人都沒能吃盡興,厚著臉皮問了路氏和季善還有沒有,得到否定的答案,下次吃可能得今年過年去后,也只能遺憾的作罷,意興闌珊的吃起其他菜來。
一時散了席,把杯盤碗碟都撤了,桌子也擦了,地也掃了后,季善便招呼起楊嫂子打葉子牌來,“一年忙到頭,今兒正好歇歇,楊嫂子可千萬不能推辭,我可人都給你找好了。”
奈何楊嫂子卻不過季善的盛情,才剛坐下,沈恒便找了來,“彥長兄說他要家去了,讓楊嫂子只管留下來,晚間吃了飯,再回去也不遲。”
話雖如此,楊嫂子卻怎么可能再留下,放哪兒也沒有主子先回去了,下人卻留下自己玩樂的道理。
只得忙忙起身,與季善辭了行,又去辭了路氏,感謝了路氏和沈家今日的款待后,隨孟競和楊大回了鎮上去。
季善待主仆三人的背影徹底看不見后,才與一旁沈恒道:“孟二哥這也太著急了,我還以為,他們怎么也得吃了晚飯再回去呢。”
沈恒道:“我原本也這樣以為的,可惜怎么留彥長兄都留不住,說是放心不下家里,放下不下夫子的身體,我問他可是夫子身子不適,他又說不是,看來明兒得去瞧瞧才是。”
季善壓低了聲音,“我倒是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兒。”
就把楊嫂子之前與她說的話大略說了說,“可能父子兩個還在慪氣,夫子又到底上了年紀的人,孟二哥終究還是不能放心,這才忙忙要趕回去吧?”
沈恒這才恍然大悟,“我是說怎么彥長兄今兒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原來是這樣。不過他之前明明都說了自己過年回家多半要定親了,我瞧他的樣子,也挺盼著定親、成親的,怎么事到臨頭,卻又不愿了呢,莫不是那宋三小姐有什么隱疾,或是有旁的不為人知的理由?”
季善白他一眼,“這關人宋三小姐什么事兒,分明就是孟二哥自己不愿意啊,指不定,他是想著等自己中了舉人后,挑選的余地更大呢?總歸這是他們家的家務事,咱們也管不著,孟二哥若是不提,你就當不知道吧,明兒見了夫子,若夫子不提,也最好什么都別說。”
沈恒笑道:“我知道,明兒我就是去給夫子拜年的,旁的都不知道。好了,門口風大,我們先進去吧。”
“嗯。”季善點點頭,夫妻兩個聯袂進了門。
第二日一早,沈恒便收拾一番,去了鎮上給孟夫子拜年。
季善則與路氏婆媳母女幾個一道,在家閑話了一回,瞧得快交午時時,一家人說說笑笑的去了后邊兒沈三叔家吃飯,把前兩日在沈大伯家和自家的熱鬧,又在沈三叔家上演了一回。
沈恒卻直到半下午才回來,還喝得兩頰紅紅的。
季善與路氏見他走路都打飄,惟恐他酒后又吹一路的風,對身體不好,忙扶著他回了家里去安頓。
好在洗了把熱水臉,又喝了一杯濃濃的茶下去后,沈恒也就緩了過來。
季善這才嗔他,“明知道自己酒量有限,干嘛又喝這么多,還這么冷的天兒,也不怕路上吹了風,酒意上頭,就倒在路邊,等人發現時,黃花菜都涼透了呢?孟二哥好歹也該讓楊大哥送送你啊,橫豎來回也就半個多時辰的事兒。”
沈恒見她惱了,忙訕笑著叫起苦來,“我也不想喝,這不是夫子和彥長兄都非要拉了我喝嗎?夫子一個勁兒的與我抱怨,以前孩子小時,沒覺得有這么多煩心事兒啊,怎么大了后,反倒更讓父母操心了?一開始還與我一杯一杯的喝,后來便我才喝一杯,他已喝了三杯,弄得沒一會兒就醉倒了,讓人扶回屋里睡去了,就這樣,還沒忘了讓我幫忙勸勸彥長兄。”
好吧,好歹是自己的夫子,他也是沒法兒拒絕……季善放緩了臉色,道:“那你勸孟二哥了么?怎么勸的?孟二哥又是怎么說的?”
沈恒道:“我能怎么勸,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彥長兄既堅持暫時不肯定親,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和道理,我問了他兩遍到底怎么想的,可是覺得等中了舉人后,選擇余地更大?那就明明白白的告訴夫子,夫子定能理解他的。他又說不是,說自己沒想過要高攀,沒想過要把自己的婚姻弄成一樁交易似的,那可是他一輩子的事兒。可我再問他那他到底怎么想的,他又死活不肯說了,跟夫子一樣,也拉著我不停的喝起酒來,弄得自己隨即也醉倒了。楊大哥既要照顧彥長兄,又要照顧夫子,哪里還忙得過來,我可不只能自己回來了?”
季善吐了一口氣,“好吧,你既已平安回來了,也就罷了,就是不知道孟二哥到底怎么想的?好在若上頭真開恩科,也就九個月的事兒了,夫子也等不了多久了,大抵,還是孟二哥的緣分還沒到吧?”
沈恒道,“我也是這么安慰夫子的,希望過了正月十五,夫子一忙起來后,顧不得想這些事兒了,心情能好些吧。咝,我頭忽然好痛,不行,得躺一會兒才成……”
季善聽得急起來,“肯定是路上吹了冷風,才會頭痛。那我扶你去床上躺會兒吧,我馬上再去給你弄個湯婆子來你抱著啊,真是個不省心的家伙!”
一邊抱怨著,一邊小心翼翼的扶了沈恒去床上躺好,蓋好被子,其間還得應付某人的借著酒意撒嬌,一時要揉頭,一時要按胸的,弄得季善氣笑不得了一回,方忙忙給他灌湯婆子去了。
自然晚飯夫妻兩個也不能去沈三叔家吃了,便讓路氏替他們向沈三叔和沈三嬸告了罪,自己在家就著季善做的酸辣爽口的小菜兒送她現熬的白粥,反倒讓連日都大魚大肉,早就吃膩了的夫妻兩個都多吃了不少。
翌日已是大年初六,自沈恒與季善從府城回家后,已是快十日了,卻還沒去過路舅舅家,好容易家里的親戚都款待得差不多了,自然也是時候該去路舅舅家拜年了。
于是一早路氏便在窗外叫起沈恒與季善起床來,“今兒就別睡懶覺了,快些起來收拾了,便去你們舅舅家吧,你們舅舅舅母肯定早就盼著我們去了。”
待屋里季善應了“好”,“馬上就起來啊。”
又問了沈恒頭還痛嗎,“虧得今兒是去你們舅舅家,都是自家人,一滴酒也不沾都沒事兒,不然你今兒還得頭痛。”
得了沈恒的答復,“睡了一晚起來,已經不痛了,娘放心吧。”
才放心的收拾自己的去了。
一時吃過早飯,路氏與沈九林便帶著沈恒季善出發了,至于家里其他人,則都訕訕的,還是沒臉大過年的去登路家的門,怕萬一回頭又惹得路舅舅不高興。
好在除了沈石沈河和沈桂玉三家大的,沈樹今兒也沒去路家,沈青則是因為大著肚子,委實不方便,也沒去,都只托沈九林和路氏給路舅舅路舅母帶了年禮。
三家大的方覺得沒那么尷尬了,也托沈九林和路氏帶了禮物,沈桂玉與沈青兩家子便回了家去,其他人則忙活起自個兒的來。
卻說沈九林路氏與沈恒季善出門之初,還都覺得有些冷,但走不到一刻鐘,便連只提了一包最輕禮物的季善都覺得渾身都暖和了起來。
因笑道:“不怪都說只有懶人才怕冷呢,往天在家里只要離了火盆,便覺得冷得不得了,根本不敢出門,這會兒真出了門,動起來了,才知道原來反比在屋里暖和多了。”
說得路氏笑起來,“動起來肯定要比停停的坐著暖和,但只要一停下來,一樣冷得很。”
一面伸手要去接季善手里的禮物,“善善,還是我來提吧,你提了這么半天了,手肯定酸了。”
季善忙閃身避過,笑道:“娘,我不累,本來我就拿的最輕了,您還要給我拿走,我好意思嗎我?真的不累,回來大魚大肉了這么多天,感覺腰都粗了一圈兒,正好減肥了。”
路氏見她還是不肯把手里的東西給她,也只能作罷,笑道:“減什么肥,我還覺得你太瘦了,要再長胖點兒才合適呢。”
跟沈九林走在前面的沈恒聞言,也轉身笑道:“是啊善善,我也覺得你現在太瘦了,娘,您可得繼續給她補身體才是……那我晚上抱著,手感也才能更好啊。”
最后一句聲音壓得極低,僅夠他自己和季善聽得見。
換來季善嬌嗔的一瞪,“我和娘女人家說話兒,你一個大男人插什么嘴呢,好好兒走你的路吧!”
說得路氏與沈恒都哈哈笑了起來,便是最前面的沈九林也忍不住笑起來。
一家人就這樣說說笑笑著,倒是沒覺得走了多久,便已到了路舅舅家。
沈恒便放下手里的東西,先放起鞭炮來。
很快便在“噼里啪啦”聲中,瞧得路舅舅路舅母都迎了出來,見果然是妹妹外甥來了,夫妻兩個臉上都笑開了花兒,“算著時間你們今兒也該來了,再不來,就只能我們去了,不想就真來了,快屋里去先暖和暖和。”
路氏與沈九林卻先給兄嫂拜了年,沈恒與季善也忙上前給舅舅舅母行了禮,拜了年,一群人才且說且笑,前呼后擁的進了門。
待到堂屋里落了座后,大家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契闊。
因見路家兩位表哥、一位表姐的孩子們都在,季善又忙拿了事先準備好的紅包出來,發給孩子們。
路舅母見狀,忙笑道:“都是一家子骨肉至親,善善你怎么還這么破費呢,這也太見外了。”,要讓正一個個拆紅包拆得眉開眼笑的孫子孫女們把紅包退還給表嬸,“你們一個個的過年收的紅包也夠多了!”
季善卻怎么可能讓孩子們退,忙與路舅母道:“舅母千萬別與我客氣,這大過年的,本來當長輩的也該給小輩們發紅包,一年也就這么一次而已,您再與我客氣,才真是見外了。”
路氏也笑道:“是啊大嫂,大過年的,您就別與他們小兩口兒見外了。”
路舅母擺手道:“不是我要與善善見外,自家的孩子,有什么可見外的?這不是想著,他們如今在府城開銷大,能省幾個是幾個嗎?不過善善有句話倒是說得對,‘這大過年的,本來當長輩的也該給小輩們發紅包’,放心,你們小兩口兒的紅包,舅母早就給你們準備好了。”
說得季善笑起來,“這不就是知道舅母肯定會給我們準備大紅包,我才故意拋磚引玉呢?”
路氏也直笑,笑過之后正色道:“大嫂別擔心,善善是個能干的,早在府城找到了生財之道,如今手里還算寬裕,足夠應付在府城的一應開銷還有余,所以你讓孩子們安心收著就是了,他們當表叔表嬸的,難道不該呢?”
一旁路舅舅正與沈恒說話兒,“這在府城待了幾個月,就是不一樣了哈,整個人瞧著都更精神,也更沉穩了。你媳婦兒也是一樣,瞧著精神氣色都好,之前就跟咱們這些鄉下人氣度大不一樣,如今瞧著就更不一樣,越發像個城里人了。本來你們爹娘還挺擔心你們不能適應,我和你們舅母也一直擔心的,如今總算可以安心了。”
就聽得路氏的話,忙插言道:“什么生財之道,老四媳婦又想出什么新點子了嗎?果然這能干人到了哪里都是能干人,老四媳婦,你快與舅舅說說,你在府城找到什么生財之道了?”
季善見問,忙笑道:“舅舅過獎了,我也就是有點兒小聰明罷了,當不得您這么說。還是讓相公與您細說吧,我在一旁補充便是了。”
同樣的劇情,她都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實在說累了,所以還是換沈恒來當主力吧,她在一旁當替補就好。
路舅舅聞言,便忙看向了沈恒,“老四,你快與我說說,快。”
沈恒笑著應了“是”,就言簡意賅與路舅舅路舅母說起來,一氣兒說完了,方笑道:“整件事情就是這樣了,所以如今我們手里真的還算寬裕,舅舅舅母只管放心吧。”
路舅舅與路舅母早已是滿臉的驚喜,“老四媳婦這也真的太能干了吧,老四你小子能娶到這么好的媳婦兒,肯定是積了八輩子的福!”
路舅母更是一把拉了季善的手,迭聲道:“善善你怎么這么能干,肯定是仙女下凡吧?肯定是!就這么短短幾個月,便飯館都開起來了,還日日有得賺,還跟府臺千金那樣的貴人也成了朋友,還跟葉大掌柜那樣的能人兒合了伙……妹妹,我真是太羨慕你了,你怎么就這么好的福氣,能娶到這么好的兒媳,我們家兩個媳婦和萍丫頭能有善善一半的能干,我也心滿意足了!”
季善被夸得大是不好意思,“舅舅舅母千萬別這么說,不過都是機緣巧合,不過都是運氣好罷了,您們再夸下去,我就要無地自容了。”
偏路氏又補充道:“不止呢,大哥大嫂不知道,善善這次不但帶了一車的東西回來分給我們所有人,不但讓老四和我們老兩口兒再不用擔心銀子的事,可以安心念書,還要帶了我們全族人一起賺銀子,一起過好日子呢……”
就把種辣椒的事兒又大略說了一遍,“若那個辣椒能種成功,一畝地只消三個月,便能掙好幾兩銀子了,如今我們全族的人都感激善善得什么似的,長輩們也都提起她來就是滿口的夸呢,你們說這么好的媳婦兒,可再往哪兒找去?”
一旁一直話很少的沈九林也笑道:“是啊,只要那個辣椒能種成,老四媳婦可就是我們全族的大功臣了。”
把路舅舅給羨慕得直‘哼哼’,“看你們這一臉的得意樣兒,是,再找不到比你們媳婦兒更好的媳婦兒了,滿意了吧?”
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開了花兒,“不過這么好的媳婦兒,也是我外甥媳婦兒,我也光想著就高興得不行。孩兒他娘,中午千萬要多做幾個好菜,我一定要跟妹夫和老四好生喝幾杯才是,今兒真是太高興了!”
讓路舅母笑著白了一眼,“還消你說多做幾個好菜,我難道就不心疼妹妹外甥的?我早跟老大媳婦老二媳婦商量好菜色,只等妹妹他們到了就下鍋了。”
再與路氏一家交代了一回:“妹妹妹夫你們先坐會兒啊,我去廚房瞧瞧去。”
起身出了堂屋,往廚房去了。
“大嫂,大嫂,等一下,我們話還沒說完呢……”
急得路氏忙要叫住她,卻是接連叫了幾聲,都沒能把她叫回來,“跟你大哥說也是一樣的,我得給你們做吃的去,你和善善可不要來啊,我們人手夠用了,就坐著吃茶說話兒就對了。”
只得坐了回去,看向路舅舅笑嗔道:“大哥也真是,都兒孫滿堂了,還做個飯這樣的小事兒都要大嫂親自去,就不能讓她消消停停的坐著,我們好生說說話兒呢?”
路舅舅呵呵笑道:“這么多年了你還不知道你大嫂呢,最是閑不住的,我便不說,她肯定也要馬上去廚房瞧著的。咱們中午吃羊肉,怎么樣,老四媳婦,羊肉吃得慣吧?年前我去縣里,正好瞧得有人賣剛殺下的新鮮羊肉,便買了二十斤,本來想給妹妹妹夫你們送幾斤去的,想到你們人多,一人怕是分不了幾片,便沒有送。但你們放心,我已經打算好,開春后便買十來只小羊羔子來自家養著了,等今年再過年時,骨肉至親我一家送一頭,管保大家都能吃個夠!”
沈恒與季善都聽得直笑:“那今年過年我們可就等著舅舅的羊肉了,自家養的,肯定比外面買的更好吃,就是又要讓舅舅破費了。”
路舅舅一擺手,“破什么費,給自家骨肉吃點羊肉算什么破費,看不起你們舅舅呢,放心,這點兒小錢兒還破費得起。”
路氏翻白眼兒,“是是是,知道大哥是財主,我們只管等著吃大戶就是了。”
大家笑了一回,路氏才正色道:“大哥,方才說到我們族人種那個辣椒的事兒,雖然已經說好只能咱們本族的人種,連出嫁女包括青兒和桂玉都不能種了,大哥卻又不一樣。所以善善和老四都想著,只要您愿意種,家里每年種上十畝八畝,都是可以的。怎么樣,大哥想不想種,想的話,開了春我就給您送種子來,再告訴一下你們怎么種,去年我幫著善善種過一季,大概種法還是知道的。”
頓了頓,“我知道大哥帶了兩個外甥出去跑生意,一年下來也能賺不少銀子,可外面哪能跟家里比,雖然大哥從來不說,我也能想得到你和外甥們在外面跑生意時,到底有多辛苦。要是善善那個辣椒真種成了,十畝地一年也有幾十兩的收入了,加上旁的收益,日子也很能過得了,如此也省得大嫂和外甥媳婦們在家里辛苦不說,還要日日懸著心,大哥說呢?”
路舅舅待路氏說完了,才迎上路氏沈九林和季善沈恒所有人的目光,笑道:“妹妹,你和老四小兩口兒的心意我領了,可這個辣椒,我們家還是不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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