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會兒,葉太太帶著葉大奶奶和孫子孫女兒們也到了,進來后由季善給雙方做了介紹后,葉太太便忙笑著給路氏致歉,“本來該我們先到,等候沈太太一家的,偏臨到要出門了,大孫子才想起還有一篇功課沒背,非要背完了才出門;好容易出了門,誰知道馬車又出了問題,只好下了車,換下一輛,這才耽擱到現在,真是太失禮了,您和沈老爺可千萬別見怪才是。”
路氏早聽季善說過一些葉太太的情況了,對她本就頗是同情,畢竟好好的兒子說沒就沒了,簡直就是摘了當娘的心去,哪個當娘的能忍受的?
這會兒又見葉太太如此客氣謙遜,葉大奶奶也一看就是個溫柔好性兒的,自然越發添了好感,忙笑著與葉太太道:“您千萬別這么說,都是自己人,何必這樣見外?”
又贊葉家幾個孫子孫女可愛,“這便是大哥兒吧?這么小就知道要背完了功課才能出門,真是個好孩子,以后一定能中狀元!”
隨即拿了季善事先給她準備好的荷包塞給孩子們,“拿去買糖吃啊,奶奶也不知道你們愛吃什么,只好讓你們自己去買了。奶奶家也有不少的小哥哥小妹妹,回頭若是有機會了,你們一起玩兒啊。”
葉太太見狀忙要推辭,“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卻是哪里推辭得過路氏,少不得讓孫子們給路氏道了謝,收下了荷包,心里也對路氏越發添了幾分好感,不怪能養出沈相公那樣的兒子,能娶到太太那樣的兒媳呢,原來沈太太自己便不是尋常村婦。
二人既都對彼此頗有好感,又存了心要搞好關系,好讓各自的丈夫和兒子兒媳沒有后顧之憂,自然你來我往間都是客氣有加,漸漸便說得真的投契起來,還敘了年歲,互相叫上了‘葉大嫂’和‘沈妹子’。
一旁葉大掌柜與沈九林父子也說得頗投契,畢竟以葉大掌柜的能干與閱歷,只要他愿意,就沒有搞不好關系的人,也沒有冷得下去的場子。
再加上葉家三個小家伙兒的歡聲笑語,一時間滿店的熱鬧。
等熱鬧到申末,葉廣便進了后廚,開始煎炒烹炸起來,季善要去幫忙,還說什么都不肯讓她動手,“師父只管坐著便是,我一個人忙得過來,手藝也自信不比您差了,您還信不過我不成?”
“你的意思,你已經青出于藍了?可別說大話啊,仔細風大閃了舌頭,待會兒我可一嘗就知道了。”季善只得笑著回到了前堂,繼續與大家說笑。
葉廣速度果然快,很快便整治出了一桌席面來,等大家都團團落了座后,季善舉筷一嘗,果然每道菜都比自己做的更好了,不由笑贊道:“不怪當師父的,都得自己老得做不動了,才肯把自己的手藝傾囊交給徒弟呢,畢竟徒弟的手藝更好后,真的會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啊!”
說得大家都笑起來,葉廣反倒不好意思了,“師父千萬別這么說,我差您還差得遠呢,剛才就是不想您辛苦,隨口那么一說而已。”
葉大掌柜也笑道:“可不是么,他手藝差沈娘子且差得遠呢,不過比厚臉皮的話,倒是咱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比不過他,他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大家又是轟然而笑,葉廣少不得團團敬了一圈酒,又到女眷們這桌來敬了大家一杯,大家才把注意力自他身上轉開,不再只笑他一個人,開始吃喝說笑起自己的來。
一頓飯直吃了快兩個時辰,才賓主盡歡,興盡而散。
次日起來,吃過早飯送走沈恒后,季善便拿了昨兒葉大掌柜給的銀票,找到了沈九林與路氏,道:“爹、娘,這里是兩張一百兩,四張一十兩,一共二百四十兩的銀票,您們收好了,等到了天泉后,看是叫上二姐夫,或是叫上其他熟人,一起兌了銀子,再兌些散錢,回去好分給大家伙兒。”
沈九林與路氏早算過賬了,聞言忙道:“哪用得著這么多,就算按一百一十文一斤,也要不了這么多啊,何況不是說好了,還是按一百文一斤算嗎,那就更用不了這么多了,老四媳婦你是不是算錯了?”
季善笑道:“爹娘放心,沒有算錯,我和葉大掌柜商量再三后,還是決定按一百一十文一斤給大家算,畢竟東西是真的好,那就不該虧了大家。至于多出的二十兩,是我和相公給爹娘的零花錢,我們平日里離得遠,不能盡孝雙親膝下,也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稍作補償了,還請爹娘千萬不要怪我們……”
話沒說完,已讓路氏打斷了,“我們還要什么零花錢,我們自己手里本來就有積蓄,連之前你們留給我們的銀子,我們都還沒動過,平日里的花銷你哥哥們按月給的錢,加上我們自己掙的,就足夠了,哪還需要你們給?況這次我們來,你們已經花得不少了,又是吃又是住又是買的,至少也二三十兩了,就算有金山銀山,也經不起這個花法兒,你們花錢的日子且在后頭呢!”
一面說,一面撿了兩張十兩的銀票塞回季善手里,“善善你把這銀票拿回去,你和葉大掌柜實在要按一百一十文給大家算便罷了,這銀票你卻必須得收回去,我和你們爹還沒老呢,只要我們做得動一天,就不愿給兒女添麻煩,對你們是這樣,對你們三個哥哥也是一樣的。”
“可是……”季善還待再說。
沈九林已先道:“是啊老四媳婦,我和你們娘如今還做得動,手里也有積蓄,你就別再一味的想著要補償我們什么了。就算你們不能在家守著我們,老四在外面念書掙前程,你也開飯館掙銀子,已經比在家守著我們強百倍了,老四若不是中了秀才,我們家能免四十畝的稅,能免兩個徭役,我和你們娘能如今走到哪里都被人捧著敬著呢?若不是你能干,我們這次別說來府城,別說讓全族的人都跟著沾光了,還得拼命的在家里勞作,拼命的攢銀子,好供老四繼續考學呢,哪能像現如今這般自在有底氣?”
“你們已經盡了孝,已經比許多人都做得好了,就不要再苛求自己還要怎樣怎樣了。所以這銀票你真拿回去,我和你娘縱拿了回去,也是在家白放著罷了,還不如就放在你們這兒,回頭派該派的用場呢,我們若哪天真缺銀子了,一定會向你們開口的。”
季善無奈,只得收回了二十兩銀票,笑道:“還沒見過爹娘這樣,送上門的銀子都不要,拼命要往外推的呢!”
不想路氏也笑道:“是啊,也沒見過善善你這樣,拼命要把銀子給花出去,塞也要塞給別人的呢,是銀票放在手里燙手嗎?”
一旁沈九林則笑著待婆媳兩個笑過了,才出了房門去,把空間繼續留給婆媳兩個說體己話兒。
說著說著,路氏便說到了羅晨曦,“還當這次有福氣能見到府臺小姐呢,沒想到到底還是沒那個福氣,不過也是,人家仙女兒一樣的千金小姐,哪是人人想見就能見得著的?若真見了她,我也指不定連話都抖不利索了,不是白給善善你丟人呢,那還不如不見呢。”
季善聞言,臉色一下子暗淡了下來,道:“晨曦若是在府城,根本不用我說,她早來拜見爹娘了,才不會拿什么千金小姐的架子,她真的特別特別好,這世間所有美好的言語,我認為都能用到她身上。可惜她有事去了京城,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也只好等以后若有機會了,我再安排娘和她見面了。”
心情也一下子低落了下來。
也不知道晨曦如今怎么樣了,都離開府城快兩個月了,卻還什么消息都沒有,不會真被選中了,只能留在京城,再回不來了吧?
只盼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要不了幾日,就忽然在門外叫她,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吧!
路氏已道:“原來府臺小姐去京城了呢?那肯定見不著了啊,不過善善你這樣夸她,可見她真的很好吧,以后有機會了,是要見一見才是。對了,善善,京城遠嗎?我們到府城,都要做十天半個月的車了,要京城豈不得走幾個月啊?那也太累了,算了,我還是一輩子待在我們清溪算了,雖是鄉下地方,卻更自在。”
季善也不方便與路氏透露羅晨曦的私事,何況與她說了她也未必懂,選秀什么的,真的許多平頭老百姓可能一輩子連聽都不可能聽到,又何必徒費口舌?
便強打起精神來,順著路氏的話轉移了話題,“是啊娘,京城是很遠,不過除了坐車,也可以坐船去,那就比坐車舒服不少了,不過前提是不暈船哈,對暈船的人來說,一坐就是半個月一個月的,那就真是受罪了。”
路氏咂舌,“就昨兒我們只坐了那一會會兒船,我都覺得搖晃得厲害,剛上岸時,都覺得腳是飄的,跟踩在棉花上一樣呢,坐半個月一個月的,還是算了吧,可見這貴人也不好當哈!”
季善笑道:“肯定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苦,像府臺大人和府城的其他大人們,我們瞧著自然覺得又體面又風光,可指不定他們反而羨慕我們這些小百姓的自由自在呢?同樣的,我們不也羨慕貴人們山珍海味,呼奴喚婢,享不盡的富貴榮華嗎?等這次回去后不久,就該收谷子了,爹娘寧可花錢雇人收,也不許自己辛苦啊,您們年紀不小了,得會保養自己才是,不然以后可怎么享福呢?”
“我們知道的,不會辛苦自己的,我還要等著恒兒當大官,等著善善你給我生兩個大胖孫子,將來還要看著我的孫子娶媳婦兒,給我生曾孫子呢……善善我說這話不是在催你哈,我知道你們如今顧不上,尤其是恒兒,日日都早出晚歸的,晚間還要熬油點燈的念書到半夜三更,基本沒時間陪你,這我已經覺得很委屈你了,哪還會催你,你可別誤會了……”
“娘放心,我知道這只是您美好的心愿罷了,不會誤會的,等將來……我們也肯定會讓您心愿成真的,您只管等著便是……”
婆媳兩個閑話著家常,漸漸屋里滿是溫馨與靜好。
翌日,季善與沈恒剛起床,就聽得外面傳來路氏的聲音:“恒兒,善善,你們起來了沒,我可以進來嗎?”
季善有些納罕,低聲問沈恒,“這么早娘有什么事兒嗎,不是明天才走呢?”
而且來府城這些日子,路氏從不在她和沈恒單獨在房間里時,來打擾他們,今兒這是怎么了?
沈恒已低道:“肯定有什么事兒吧,我去開門啊。”
說完一邊應著:“娘,我們起來了,馬上來給您開門啊。”,一邊大步走到門前,給路氏開了門。
就見路氏手里托著個托盤,上面還放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煎得金黃的雞蛋和四周綠油油的蔥花兒讓人只看一眼,便能生出無盡的食欲來。
沈恒不由有些懵,“娘,這是做什么?”
季善上前幾步見了,也有些不解,“娘,您這是多早就起來煮面了,還給咱們端到屋里來,就叫我們一聲,我們去吃就是了嘛。”
路氏看了兩人一眼,才嗔道:“你們兩個糊涂蛋兒,尤其是善善你,連今兒是自己生辰都忘了不成?我之前就猜到你們肯定忘了,不然怎么會傻乎乎的問我們為什么要明日走,果然我沒猜錯。”
又說沈恒,“善善成日里忙里忙外的,忘了自己的生辰便罷了,你竟然也給忘了,你還當什么相公呢,要不是你是我兒子,自己的兒子再怎么著也沒法兒換,只能忍著,我可說不出好話來!”
季善與沈恒這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了今兒是自己/善善的生辰。
季善因忙笑道:“娘,這事兒怪不得相公,去年的今日,我們是在往府城趕路的路上過的,出門在外,本來也只能一切從簡,所以我就只吃了一碗長壽面,便算是過了生辰了,也不怪相公記不得……您先別急著罵相公,聽我把話說完啊。當時相公就說委屈了我,今年一定給我補上,可我是撿來的您是知道的,到底真正的生辰是哪一日,根本沒人知道,所以我娘就以她撿到我那日,做了我的生辰,可那到底不是真的,也所以,我從來都不想過生辰,不然相公怎么可能記不住?您就別怪他了。”
路氏這才面色稍緩,卻仍嗔沈恒道:“善善說不想過生辰,你就真給她忘了啊?不知道女人的話都得反著來聽呢?你今兒下了學,先別回家了,給善善買禮物去,要是買回來后善善不喜歡,不滿意,我可饒不了你!”
沈恒忙訕笑著應了,“知道了娘,下了學我就去給善善買,明年也一定不會忘了。”
季善則笑道:“娘,我真沒反著說,我是真不想過這個生辰,也真的怪不得相公,去年是我和成親后的第一個生辰,又前前后后發生了那么多事兒,別說他了,我自己都忘記自己的生辰了,今年也照樣忘了,又怎能怪得他記不住?且說實話,娘要是今兒不說是我的生辰,我也想不到再過十日,就是相公的生辰了,所以他忘記了我的生辰,我也忘記了他的,很公平啊。”
沈恒小聲接道:“可不是嗎,去年我的生辰也只是吃了一碗長壽面就算過了,娘的心也真是有夠偏的……”
路氏哭笑不得,“所以我說你們兩個都是糊涂蛋呢!正是因為早猜到你們是糊涂蛋了,所以我們事先就商量好了,今兒給你們兩個把生辰一起給過了,我們再回去,不然我干嘛煮兩碗面?好了,你們快去梳洗吧,梳洗完就來吃面,不然坨了就不好吃了。”
季善與沈恒心里都止不住的發熱,故意以路氏聽得見的聲音“嘀咕”著,“果然有娘的孩子是塊寶哈,就算自己都忘了生辰,娘也不會忘了。”
洗漱去了。
看得路氏又是搖頭又是笑的,眼里滿是化不開的慈愛與柔情。
等沈恒吃完了面,與孟競一道忙忙趕去了府學后,路氏方笑著與還在吃面的季善道:“善善,我與親家母已經商量好了,今晚就在家里吃飯,你就別管了,由我和親家母一起做,讓你好生當一日壽星,你覺得怎么樣?”
季善有些明白了,“我娘也記著我生辰,早就知道你們為什么要明兒回去呢?不會其他人都知道,就瞞著我和相公吧?”
路氏笑嗔道:“你這是什么傻話兒,親家母當娘的,當然時時都記著你的生辰啊,還與我說,早年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就是過生辰,也撈不著一片肉吃,一件好衣裳穿,連煮個雞蛋給你吃,都得她提前好多天偷偷的計劃,才能成功,心里真是想一次難受一次,總算如今她能做自己的主了,當然要給你好好兒過個生辰才是。哎,親家母也是不容易!”
季善沒想到周氏會這么說,心里一下子酸酸的,片刻才道:“是啊,我娘不容易,好在如今都好了。”
路氏點頭嘆道:“是啊,幸虧如今都好了,親家母還說她中午忙完了就過來。”
一面從袖子里拿了個帕子包成的小包出來,打開后放到季善面前,笑道:“善善,這是娘給你買的鐲子,你瞧瞧喜不喜歡?本來想給你買個嵌寶石的,那個店家特意給我推薦的,漂亮得很,可實在有些貴,要六十兩銀子,我……我沒帶那么多,呵呵,就只好買了這個。好在今兒你是滿十八,不是整生,等到后面你滿二十整生時,娘一定給你買個寶石的鐲子,好不好?”
季善見帕子里似曾相識的金鐲子做工精細,上面的雕花也是栩栩如生,就想到了那日自己帶路氏逛銀樓時,為什么她時不時就要問自己一句‘這個怎么樣,善善你喜歡嗎?’、‘這個呢?這個我覺得你戴著一定好看。’
還當路氏當時就是隨口一問,隨口一說,卻沒想到,原來應在這里,眼圈一下子有些發熱了,道:“娘,您干嘛這般破費呢,本來該我給您買才是,結果我什么都沒給您買,您卻反倒給我買了,哪有這樣的理兒啊?”
路氏已伸手拿過她的手,把鐲子套到了她的手腕兒上,仔細端詳了一番后,才點頭笑道:“果然好看,不過善善你白,本來也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以后可得讓恒兒多給你買些漂亮的衣裳和首飾,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
說完見季善眼睛越發紅了,失笑道:“你這孩子,今兒可是你的好日子,可不興哭的。再說你還沒給我買呢,那么多衣裳頭發珠串兒的,都是天上掉的不成?你要實在過意不去,等過幾年我滿五十時,也給我買個鐲子,不就行了?先說好啊,我要比你這個粗的、重的,這么細的我才不依呢,你回頭可別后悔,為撿芝麻結果丟了西瓜哈。”
說得季善破涕為笑起來,“哪需要等到娘過五十大壽時,我記得娘的生辰是上半年,那等明年娘過生辰時,我就給您買個大的,好不好?以后您每年過生辰,我都給您買,等您五十大壽時,就要買更大的了。您放心,我就算心痛肉痛,也一定不讓您看出來就是。”
她雖與媽媽只能再在夢里相見,卻多了兩個媽媽,想來媽媽知道了,也會覺得欣慰和放心吧?
路氏呵呵笑道:“好啊,那就這么說定了,我明年可等著善善你的大鐲子了啊……嗯,這鐲子越看越好看,如今就差一根簪子來配了,也不知道恒兒那個榆木腦袋,會不會恰好給你買支簪子回來配呢?”
“等晚間相公回來,不就知道了?”
婆媳兩個說著笑著,等季善吃完了面,路氏今兒安了心要讓季善好生當一天壽星,是碗也不讓她洗,地也不讓她掃,衣裳也不讓她洗,全部自己和楊嫂子忙完后,便與楊嫂子往菜場買菜去了。
好在季善再四要求自己也要去后,路氏同意了,不然她便只能干坐在家里百無聊賴了,大熱的天兒逛菜場雖一點兒不享受,好歹也比無聊強。
等季善與路氏楊嫂子從菜場滿載而歸,一家人又簡單吃了午飯后,周氏來了。
周氏給季善的禮物是一根精致的蓮花簪,不過不是金的,是銀的,但看那個銀質和做工,怕至少也得二三兩銀子才能買到。
季善一看就嗔道:“娘您一個月從早累到晚,才不過一兩銀子而已,您自己手頭都不寬裕,干嘛還給我買這些呢,我都有,只不過平日里不愛戴,覺得戴著太麻煩了而已。您是在哪里買的,若是近,我們這便去問一下,能不能退啊,若是能退就給退了,若實在不能,那您花了多少錢,我補給您,以后也千萬別再給我買這些了,我都有,真的,如果想要,也會自己給自己買,我手頭總比你要寬裕得多吧?”
周氏先沒說話,而是把簪子給季善插到了頭上,退后兩步看了一回,才笑道:“好看倒是好看,就是善善你也不梳個發髻什么的,不然肯定更好看……這也不知是跟誰學的,怎么就不愛打扮呢,隨時都是兩根辮子,連個花兒都難得戴,以前是沒條件打扮也就算了,如今有條件了,偏還是不愛,真是白瞎了你這頭好頭發了。”
季善吐了吐舌頭,“這不是覺著打扮太麻煩,且真的很不方便嗎?我這樣簡簡單單的我覺著也挺好的。”
況那些復雜的發髻她個手殘根本就不會,可不只能弄最簡單的辮子嗎?
周氏笑道:“一開始可能是有些麻煩,習慣就好了嘛……哎,也是怪我,以往從來沒教過你,雖然我也沒比你強多少。這么多年,我也從沒給你買過一樣首飾,明明就是花兒一樣的年紀,正是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時候,所以我才特意給你挑了這簪子,雖然如今我買不起更好的給你,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我以后也會更加努力,掙更多的銀錢,爭取明年能給你買個更好的,以后也年年都能給你買更好的。”
季善本來已抬手把簪子取了下來,打算這便與周氏去看看能不能退的,聽得周氏這番話,哪里還再說得出口?
便是自己補周氏銀子也說不出口了,笑道:“既是娘特地買給我的,那我就收下了啊,等哪天我請楊嫂子幫忙,給我梳個好看的發髻,簪了去給您看啊。您別說,這簪子還真是越看越好看,您在哪里買的,眼光還挺好的。”
到底是周氏的一番心意,應該還寄托了對原主的愧疚與補償,她如何好辜負了,至多以后她以別的方式給她把買簪子的銀子找補回來吧。
周氏這才笑開了,“我就在我們飄香隔一條街那間銀樓買的,一眼就看中了這根,他們老板也說我眼光好呢……”
正說著,路氏端著切好的西瓜進來了,“親家母,快吃點兒瓜涼快涼快,剛從井里提上來的,肯定解暑。”拿了一塊兒西瓜遞給周氏,又遞了一塊兒給季善,“善善,你也吃。”
季善便吃了一口西瓜,才拿了周氏送她的簪子給路氏看,“娘瞧這簪子好不好看?我娘才送我的,我覺得好生精致,您不是早上才說,我已經有鐲子了,就差一根簪子來配了嗎,沒想到這么快簪子就有了。”
又抬起手腕,讓周氏看路氏送她的鐲子,“娘,這便是我娘送我的鐲子了,也很好看吧?我可真是太幸福了,兩個娘都這般的疼我。”
路氏已接過簪子在看了,看了笑道:“真挺好看的,親家母好眼光。那善善你把頭發盤起來,今兒就戴這簪子了吧。”
季善欣然點頭,“好啊,我待會兒就請楊嫂子幫我梳個好看的發髻,好戴這簪子。就是我娘自己手里都不寬裕,我覺得太破費了,我本來也不缺簪子。”
周氏才已看過路氏送季善那鐲子了,就算再不識貨,也知道那是金的,肯定比自己送季善的貴多了,聞言忙擺手道:“沒有沒有啦,這個簪子便宜,比親家母送善善你的鐲子便宜多了,要說破費,親家母才真是破費了。”
一面沖季善直使眼色,心里也是直打鼓,善善平日里那么伶俐一個人,怎么忽然就傻了,在明明婆婆花的銀子就更多的情況下,反說她花得少的破費呢,讓親家母怎么想,果然娘家的娘才是娘,婆婆就是外人不成?
不想路氏已“噗嗤”笑道:“親家母別急,我不會多想的,善善的意思我明白,打個比方,我如今有一百兩銀子,拿出十兩來,雖然咱們都節儉慣了,也會覺得破費,但比起您只有十兩銀子,卻一氣拿出了三五兩來,顯然您更破費啊。您就別擔心我會多心了,我疼善善的心,絕對跟您是一樣的,善善也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會這樣說的,是吧善善?”
季善沖周氏笑道:“娘,正是我娘說的這樣,所以您就安心吧。”
路氏則道:“親家母,快吃瓜,吃了我們便去廚房開工了,怎么樣?咱們今晚一定要做一桌子善善愛吃的菜,讓她好生吃個夠!”
周氏這才笑了,“我聽親家母安排。”
大掌柜那天跟小掌柜說話兒時,她無意聽到了一句什么‘珍惜眼前人’,雖然她如今會認的字仍有限,意思卻一下子弄明白了,就是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最值得珍惜的,所以過去那些不開心的事,該忘的就徹底忘了吧,要緊的是現在和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