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季善與沈恒便起來了,在房里簡單用過小二送來的早餐后,季善便開始妝扮起來。
半個時辰后,夫妻兩個與孟競在客棧的大堂回合了,“彥長兄早啊。”
“孟二哥早。”
“子晟兄早,嫂夫人早。”孟競也笑著給他們兩個打招呼,目光在落到夫妻兩個、尤其是季善身上時,幾乎要挪不開。
因今兒是去赴縣令夫人的宴,聽起來還有不少其他客人,季善雖沒打算出風頭,卻也不愿輸了陣,是以特意選了一身大紅遍地金、領口和袖口都鑲了一圈白狐毛的襖裙,再配上她頭上的紅寶石頭面和身上通體雪白、與領口袖口毛圈相得益彰的斗篷,她還本就生得白,便越發顯得眉翠唇朱,美不勝收了。
再看沈恒,則是一身月白色長袍加鴉青色斗篷,頭發以一枚玉簪固定住,瞧著既清雅又雋秀,與季善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再是相配不過了!
孟競到底還是強迫自己收回了視線,笑道:“子晟兄和嫂夫人都收拾妥了?那我們出發吧。”
沈恒笑著點點頭,“咱們去得早些,等散席時也好早些離開,縣尊與其他人想著我們去得這么早,想來也就不好多留我們了。就是彥長兄今兒如此的豐神俊朗,待會兒不定多少大人士紳想要把女兒嫁給你呢!”
季善也跟著笑道:“是啊,孟二哥今日好生俊朗,就是不知道縣尊大人有沒有適齡的女兒?若是有,只怕今日八成打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主意呢。”
說得孟競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兒,面上卻是笑道:“你們就盡管笑話兒我吧,反正也笑話兒不了多久了,等我明兒也娶了親,看我怎么連本帶利討回來。”
“那我們可就等著那一日了,彥長兄/孟二哥千萬別讓我們等太久……”
三人說笑著,到了客棧的后院,然后沈恒與孟競帶著楊大煥生坐了一輛車,季善則帶著青梅坐了一輛車,直奔縣衙而去,至于周氏,今日這樣的場合季善自不好帶了她去,她也不可能會去,好在孟競也不好帶了楊嫂子去,兩人倒是正好可以做伴兒了。
天泉縣城攏共就只那么點兒大,從客棧到縣衙自然也要不了多少時間,不過一刻鐘多點兒,兩輛馬車便一前一后停在了縣衙外。
立時有管事模樣兒的人小跑著迎了上前,行禮賠笑道:“敢問兩位爺是……”
待沈恒與孟競自報家門后,臉上的笑便越發的殷勤了,“原來是沈舉人與孟舉人到了,師爺早就交代過小的,務必要留意著兩位舉人的到來,小的還當兩位舉人要等會兒才到,沒想到這么早就到了,快請,快請。”
一面吩咐身后跟著的小廝,“還不快稟告師爺和縣尊去。”
沈恒與孟競笑著與管事寒暄了幾句,各自下了車,沈恒便問管事,“女眷從哪里去赴宴,內子的車在后面,有勞這位管事打發個人引一下路。”
管事忙賠笑道:“沈舉人放心,這便安排人給太太引路去……你,快去讓內院的媽媽們來給沈舉人太太引路,再立刻稟告夫人一聲,就說沈舉人太太到了。”
如此等到小廝引著季善的車徑自經側門進了縣衙后宅的大門,遠遠的聽得有婦人帶笑的問好聲傳來,“早聽說沈舉人太太漂亮賢淑了,沒想到今兒見了才知道,沈舉人太太何止漂亮,簡直就跟仙女兒一樣啊……”
沈恒知道季善應當由彭縣令夫人身邊的人接到了,這才放了心,也和孟競一道,由管事引著,往男客們赴宴的地方去了。
接到季善的卻是昨兒那位師爺劉師爺的太太,自報家門后,一邊殷勤的引了季善往里走,一面又笑道:“縣尊夫人本想親自來迎接沈舉人太太的,只今兒實在繁忙,抽不開身來,所以只好打發我代跑一趟了,還請沈舉人太太千萬不要見怪。”
季善如何不知道這劉太太就這么一說而已,忙笑道:“縣尊夫人乃是今兒的東道主,肯定繁忙得緊,且夫人為尊為長,哪有讓夫人親自來迎接我一個小輩的道理,也太折殺我了,可萬萬不敢當。”
又不著痕跡奉承了劉太太一回:“我聽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莫不是江南一帶人士?也就只有江南水鄉才能養出您這樣婉約秀雅,膚若凝脂的女子了。”
夸得明顯已年過三旬的劉太太是心花怒放,“沈太太這也太過獎了,我還真不是江南人士,不過我母親和我外祖母皮膚也白,可能我是家傳吧?不過還是比不得您白,又正是花兒一樣的年紀,沈舉人真是好福氣!”
等季善隨即再問她今兒赴宴的都有哪些人,她也笑嘻嘻的都說了:“有縣丞家的太太奶奶小姐,縣尉太太和兩位小姐,還有教諭家的太太、奶奶,捕頭太太和縣尊夫人娘家的幾位太太小姐,再就是縣里幾家大戶家的太太奶奶小姐們了……”
季善心里便有底了。
這么多小姐,看來今兒彭縣令固然是為了宴請沈恒與孟競這兩個‘天泉之光’,但大家的主要目標還是在孟競身上啊,那孟二哥今兒豈不是“羊入虎口”了?
季善暗自好笑著,由劉太太引著很快到了縣尊夫人今兒宴客的花廳里。
就見花廳里早已是衣香鬢影,熱鬧不已了,等進了花廳里,更是一陣香暖之氣撲面而來,讓季善因為冷一陣緊繃著的身體總算放松了下來。
劉太太便看了一眼花廳門口侍立的婆子,婆子立時向里通傳道:“沈舉人太太到——”
花廳里立時一靜,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了門口,畢竟上次沈恒中案首時,季善已經跟著出過一回名了,她的出身她的來歷也都被在座的女眷們輾轉打聽過了,當時便已暗暗羨慕妒忌過她的好運了。
誰知道沈恒還這么快又中了舉人,自然夫榮妻貴,跟著沈恒一起可謂衣錦還鄉的季善便越發的讓人羨慕妒忌恨了。
一個撿來的來歷不明的野丫頭,當初進沈舉人家的門說得好聽些是嫁,說得難聽些便是賣,結果竟然讓她撿了現成的便宜,不過短短兩年間,便先案首娘子再舉人太太,竟是眨眼間便土雞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也太讓人不爽不平不痛快了,簡直就是老天爺瞎了眼,——今兒她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憑的什么!
卻見由劉太太引著款款走來的女子不但五官端麗,皮膚白皙,她們所有人都前所未見過的漂亮,氣度儀態竟也是絕佳,瞧著分明就是豪門大戶的奶奶小姐,哪有半分她們想象中的鄉下村婦的粗鄙畏縮,上不得臺面?
坐在上位,一身姜黃色遍地金通袖襖,頭戴全套翡翠頭面的彭夫人最先回過神來,笑著站起身迎上了季善:“早聽說沈舉人的太太漂亮得緊了,今兒一見,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果真貌比天仙哪!”
季善屈膝行禮,笑道:“夫人實在過獎了,妾身不過蒲柳之姿罷了,怎及得上夫人氣度高華?有幸今日得見夫人,妾身實在幸喜至極,且先給夫人拜個早年了,祝夫人新春大吉,萬事順意。”
這話說得討喜,彭夫人一張白皙富態的臉就越發笑開了花,道:“沈太太不但人漂亮,嘴也是這般的巧,聽起來還像是識文斷字的樣子啊,莫不是沈舉人教的?沈舉人學富五車,一定是吧?”
季善又不是傻子,如何察覺不到在座眾人對自己無形的羨慕妒忌恨和無形的敵意?
用腳指頭想也想得到是因為什么,自不會再有意藏拙,笑著應道:“外子的確教了妾身一些,不過在嫁給外子之前,妾身便已識得不少字,讀過一些書了,所以也不全是他的功勞哈,夫人就別往他臉上貼金了。”
彭夫人呵呵笑道:“原來沈太太自己本來就識文斷字。也是,沈舉人學業繁忙,哪有時間再教授沈太太?沈太太快坐,等坐下吃杯熱茶后,我再介紹在座大家伙兒給您認識啊,大家伙兒可都仰慕您得緊呢!”
季善微微一笑,“我聽夫人的。”
待落座后,便接過丫頭奉上的茶,動作優雅的喝起來,跟方才她走路時連裙子晃動的弧度都一直一致,給彭夫人行禮時連腰間的玉佩都沒有動一下一樣的優雅。
畢竟她可是日日都跟著羅晨曦混的,沒吃過豬肉也早見過豬跑了,真要裝樣子唬一下人,還是自信能唬住的。
果然正或是光明正大,或是不著痕跡盯著她看的所有人看到這里,都已是滿心復雜的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了。
臉好看、身段好還可以說是天生的,并非這沈太太自己的功勞,她實在沒什么可因這兩點得意的;華衣美服,精巧首飾也是只要有銀子就能買到,何況今兒還是出席這樣盛大的宴會,任是誰也會打腫了臉充胖子,好生妝扮一番的。
可她一個撿來的丫頭片子、還被養父母說穿了就是賣給沈家的,自然也不可能給她請先生,教她識文斷字,她卻仍在嫁給沈舉人之前,就已識文斷字了;她的行為舉止還這般的優美大方,說話應酬也是游刃有余,——這些可就不是誰天生就能有,天生就會的,也不是衣妝華貴就能妝點出的,也不知她私下里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又是如何雖身處逆境,仍然積極向上,決不放棄的?
這樣一個女子,當然能將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好,當然也該飛上枝頭變鳳凰,更是實實在在配得上人家沈舉人的。
所以之前傳言的府臺大人之所以會收沈舉人為弟子,至少有三成是因為沈太太與羅小姐交好,府臺大人才會愛屋及烏,如今看來,顯然也是真的了?
那她們還有什么可不平,可羨慕妒忌的,人家分明就與沈舉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分明就是沈舉人真心喜愛的賢內助。
再說了,就算沈太太果真配不上沈舉人又如何,人家也已經是夫妻了,人也已經是舉人太太,將來還要當進士夫人、官太太,以后她們在座不說十成人,至少也得七八成人都只能仰望她,一輩子都不可能達到她的地位高度了,難道她們還能怎么樣,還敢怎么樣不成?
還是趁今兒這個難得的機會,好生結識一下人家,給人家留一個好印象的好。
指不定將來某一天,她們便會求到人家名下了呢?
有了這樣的想法,眾人再看向季善的目光,總算都善意友好多了。
季善余光見自己鎮住了眾人,才不著痕跡勾了勾唇,放下手里的茶杯,應起彭夫人的話來,“恩師這些日子雖忙,身體倒還好,師妹也是忙歸忙,精神氣色卻都很不錯,多謝夫人記掛了。”
彭夫人這會兒也把心里對季善的輕慢之意減了個七七八八,笑道:“府臺大人身體安康,便是我們整個會寧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福氣了。倒是羅小姐我記得上次見她,還是前年的事兒,那時候便在想,像羅小姐那樣又漂亮又能干又爽利的姑娘,將來還不知道誰家能有那個福氣得了去呢,結果果然讓天家給得了去,可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呢!”
季善點頭笑道:“是啊,一開始恩師是一心留了師妹招贅的,不想老天自有安排,竟蒙太后娘娘給師妹指婚了那樣一門好姻緣,可不正是如夫人所說,千里姻緣一線牽么。”
彭夫人忙笑道:“那羅小姐出閣的日子定了嗎?到時候別人且不說,我卻是一定要去討一杯喜酒喝,沾一沾羅小姐的喜氣兒的。”
季善笑道:“暫時還沒定,應當是要等欽天監選定了日子,再由內務府和宗人府打發人上門請期,之后就知道了。想來左不過就是明年上半年的事兒了,到時候若夫人得閑,自然歡迎夫人前去捧場。”
“肯定得閑,肯定得閑的。”
彭夫人笑道,見季善直接就敢邀請她屆時前去府衙賀喜赴宴,顯然在羅府臺和羅小姐面前是真說得上話,言語神色間就越發親切了,“如今我們家的中饋我都交給了我大兒媳打理,我日常便只種種花兒,帶帶孫子便罷了,很是清閑。所以不但到時候一定能去吃羅小姐的喜酒,便是在那之前,羅小姐置辦嫁妝若有需要幫忙的,我也能去幫忙搭把手呢。”
季善這就做不得主,也不可能做主了。
便只笑道:“恩師撥了錢師爺與錢太太專管給師妹置辦嫁妝,加上府里的大小管事們,便是我說能幫忙跑跑腿兒什么的,恩師都說不用,自然肯定也是勞動不著夫人您的,您只管等著到時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喝喜酒便成了。”
彭夫人見她婉拒了自己,也不惱,繼續笑道:“那我可就等著羅小姐的喜帖了,沈太太可千萬別忘了啊。”
待季善笑瞇瞇的應了,“一定不會的,您只管等著吧。”,遂不再多說這個話題,自己笑著岔開了,“嗐,看我,再是跟沈太太一見如故,也不能一說就說個沒完不是,沒見大家伙兒都還等著我給沈太太互相引見呢?沈太太,這是我們縣衙崔縣丞的太太,這是崔太太的兩個兒媳和愛女……這是我們石縣尉的太太和兩個女兒,這是……”
被彭夫人介紹到的縣丞和縣尉家的太太奶奶小姐們便紛紛笑著給季善見禮,季善自也是笑著紛紛還禮,禮儀細節上都挑不出絲毫的瑕疵來。
正自熱鬧著,又有客人到了,門外的婆子也再次大聲通傳起來:“教諭太太攜大奶奶二奶奶到——”
彭夫人便笑著與季善道:“沈太太稍等啊,我先去給教諭太太打個招呼,打完招呼正好把人帶過來引見你們彼此認識。”
季善笑著點點頭:“夫人只管忙您的去。”
彭夫人便迎接教諭太太去了,稍后果然把人引了過來,笑著給季善和對方引見,“沈太太,這是我們縣里宋教諭的太太,這是她的兩個兒媳宋大奶奶和宋二奶奶……嗐,看我當真是老糊涂了,竟忘了宋大奶奶的娘家弟弟孟舉人此番是與沈舉人一道回的天泉,素日也交好之事了,那自然沈太太與宋大奶奶也早就認識了吧?我竟還在這兒給你們引見半日,你們可別笑話兒我糊涂才是。”
季善方才聽得來的是教諭太太心里便覺得好生熟悉,倒像是曾在哪里聽過一般,這會兒再聽孟夫人這么一說,才終于想起了孟競的大姐聽說便是嫁的縣里教諭的兒子,那眼前的宋大奶奶,便也是孟家的大姑奶奶了?
因忙笑道:“夫人言重了,您貴人事忙,一時想不起也是有的,也虧得您介紹得這般細致,我才知道了宋大奶奶竟是孟二少爺的姐姐之事,之前我雖知道這個,但一直無緣得見宋大奶奶,倒不想今兒竟有緣見到了。”
說著屈膝給宋大奶奶,也就是孟家大姑奶奶孟姝梅行了個禮,“見過宋大奶奶。”
孟姝梅見狀,忙側身避過了,也沖季善福了下去,“沈太太太折殺我了,我萬萬當不起您的禮。”畢竟沈恒已經是舉人,她相公卻至今仍是個童生,連秀才都不是。
季善雖因孟太太和孟姝蘭曾經的所作所為,對這會兒才第一次見,但眉眼與那對母女都有幾分相似的孟姝梅也本能的沒什么好感,可看在孟競的面子上,她還是愿意以禮相待之的。
因笑道:“宋大奶奶千萬別客氣,我相公與孟二少爺十分要好,您既是他的姐姐,自然也不是外人。”
說著又給一旁的宋教諭太太和宋家二奶奶見了禮,“宋太太、宋二奶奶。”
宋太太對季善自也是客氣有加,畢竟宋教諭也就只是個舉人而已。
她先給季善還了禮,才笑道:“我們家老爺自接到沈舉人和孟舉人高中的好消息以來,一直都在家里夸兩位舉人真是‘天泉之光’,關鍵都還這般的年輕,卻人品才貌樣樣俱佳,簡直就是真正的青年才俊,說得我們家所有人都好生盼望能有幸得見沈舉人一面,畢竟孟舉人因為是自家舅爺,之前還都是見過的,只沈舉人沒見過。可惜男女有別,我們娘兒們今兒怕是見不到了,不過這會兒見了沈太太如此品貌,我也不難想象到沈舉人是何等的風采了。”
季善聞言,忙笑得一臉謙遜的道:“宋太太太過獎了,外子不過也就是個刻苦卻也幸運的普通年輕人罷了,當不起‘天泉之光’這么重的四個字。”
宋太太笑道:“沈太太這也太謙虛了,不怪沈舉人能年輕輕就高中舉人呢,定是因為有您這位賢內助。對了,我們家舅爺一切都好吧,我大兒媳記掛他得緊,我們全家也都記掛他得緊,偏這會兒近在咫尺也暫時不方便見面,只好請問您了。”
孟姝梅聽得宋太太已先開口問起自己的弟弟來,知道宋太太是為了當眾展示如今風光無限的孟舉人是他們宋家的舅爺至親,是為了炫耀。
再想到公婆和丈夫這些日子對自己的看重與疼愛,心下自得之余,也順著宋太太的話,跟著問起季善來:“是啊沈太太,我二弟他一切都好吧?我都大半年沒見他了,心里著實記掛,好在知道沈舉人和沈太太平日里都對他諸多照顧,我記掛他歸記掛,倒是向來不用擔心,真是多謝沈舉人和沈太太了。”
說著又沖季善屈膝福了一福。
心里本來對季善很是惱怒怨懟的,畢竟孟姝蘭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自小疼到大的親妹妹,卻因著季善與沈恒的緣故,最終落得個下落不明,家里只好給她辦了喪事,讓她有朝一日縱找回了家來,也再當不成孟家女兒的下場,孟姝梅做為姐姐,又豈能不恨的?
何況還有孟太太被送去了廟里,至今仍在廟里吃苦受罪之事,孟姝梅作為女兒,一想到季善與沈恒,就更是意難平了。
哪怕當中還夾著孟競,孟競也一再的說季善與沈恒是多么的照顧他,多么的對他好,明明錯的也是孟太太和孟姝蘭,讓家里其他人都該往前看,不許心懷怨懟,更甚者還一直存著報復之心,孟姝梅依然是意難平。
可縱然孟姝梅之前再意難平,這會兒在親眼見到季善的品貌氣度,在親身感受體會過她的大方得體,行止有度后,她也得承認,自家那個傻妹子真的差人家差遠了,就算她是男人,也要選季善,而不會選自家的傻妹子。
尤其當初不論是兩家,還是她與沈恒之間,都從來沒有過約定之類,沈恒命懸一線時,也是母親和妹妹先避之不及的,那后面當然也別想再坐享人家勝利的果實,——這世上豈能有這樣便宜的事!
有了這樣的想法,孟姝梅這次給季善行禮就要行得誠心多了。
只不過季善也不可能敏銳到連她兩次行禮之間的心理都感知到,笑容不變的應起她的話來:“孟二少爺一切都好,還請宋大奶奶放心,不信很快您親眼見過他后,便知道了。至于說到我們夫婦照顧他,也是不敢當,平日里大家不過互相照應,互相幫助罷了,當不起您這聲謝。”
一旁宋太太見二人聊得投機,忙笑道:“不如沈太太與我們家大奶奶坐了慢慢兒說吧?倒不想你們今兒雖才第一次見面,卻如此的投契,看來除了沈舉人沈太太與我們親家家里的淵源,還真是應了那句話‘老鄉見老鄉,兩言淚汪汪’呢。”
彭夫人與縣丞太太、縣尉太太等人卻在一旁不愿再見宋太太婆媳繼續與季善敘舊套近乎,誰不愿意與府臺大人弟子的妻子,說到底與府臺大人兒媳婦也沒什么兩樣了的沈舉人太太搞好關系呢,指不定回頭沈太太在府臺大人或是府臺小姐面前美言幾句,府臺大人便提拔了自家老爺呢?
因都紛紛笑道:“大家都是天泉人,真論起來誰還不是老鄉呢?宋太太這話兒顯然拿我們當外人了,我可要不依了。”
“沈太太,我還沒給您介紹其他人呢,且繼續給你介紹啊,時辰不早了,大家都熟悉熟悉后,便差不多該開席了。”
還有打著孟競主意,想提前在孟姝梅這個“親家大姑奶奶”面前刷一波好感的,忙也趁勢上前笑著紛紛與宋太太和孟姝梅婆媳寒暄起來,“宋太太,好些日子不見您了,您氣色可真好。”
“大奶奶真是越來越年輕漂亮了,不知道的人見了,誰能相信這早已三個孩子的娘了?”
畢竟沈恒再是名次比孟競靠前,又是府臺大人的弟子又如何,到底已經成了親,是有婦之夫了,還能指望什么,當然還是把寶壓到孟競身上去,看能不能讓自家女兒也當上現成的舉人娘子更劃算。
一時間整個花廳都越發的熱鬧了。